《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1节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作者:桑小花 第1章 梦中少年(小修) 是夜。 月黑风高,寒风簌簌,边塞的深冬比起燕都更加刺骨。 整个天际犹如被黑雾笼罩,看不见丁点星光,只一弦弯月空荡荡的挂在天边,将将为黑夜照出一丝黯淡月光。 树枝枯干,黄沙被狂风卷起,时不时有几声若隐若现的狼嚎声传来。 “嘎吱!” 枯枝断裂的声响打破了一世寂静,身穿一袭白衣的少女紧紧咬着下唇朝着不远方的火光跑去。 衣衫早已在疾跑的过程中沾满泥泞,手心、脸颊的泥水随着时间的拉长变得枯黄,只有一双星眸在黑夜里越发明亮,透着一股倔强。 霍真真死咬着双唇,生怕心底的怯意、委屈从唇瓣漏出,鼻腔、口中充斥着铁锈味,腥气浓重。 她瞪大双眸,直勾勾盯着不远处的火光,祈求城墙上今夜的守卫是她认识的人。 是她错了。她不该和娘亲赌气,一个人偷跑出城,迷了路。如今后有狼群野兽追赶,城门虽近在咫尺,双腿却像被抽干了力量,绵软无力,再难以抬起分毫。 若真出了事,爹爹和娘亲该要多伤心,霍真真心中满是伤感和悔意,但大脑却异常的清醒、冷静。 她是镇远将军的女儿,她的父亲能以一己之力屠杀上百匈奴,能深陷敌营而丝毫不慌乱,是镇守边关守护百万大宋子民的大将军。 她是将军之女,皇家血脉,又岂能被一头野兽咬死在野外。 霍真真眸底冷光一闪而过,抬手从头上摘下一个发簪,猛的朝屁股上狠狠的戳了下去。 父亲曾经说过,当人足够痛时,有时会激发另一股潜在的能量。 她发了狠。 刺痛席卷而来,像是渗透四肢百骸,痛感,一股脑涌向全身。瞬间,酸软的双腿似是也提起几分力气,趁着这股痛意,霍真真再次抬起双脚,朝着城门急促跑去。 一步、两步、还剩十步…此刻是彻底没了力气,她粗喘着气,牙关松开,红唇早被咬的红肿/不/堪。 双腿倏地一软,双目发晕,跪倒在地的前一秒,腰间忽的被一双手扶住。 一股淡淡的檀香洗刷了她喉间的腥味,霍真真视线逐渐模糊,只记得少年一双清冷的眸子淡淡的倪着自己,一言不发。 …… “扑通…” 一个披散着乌黑秀发的女子怀里抱着红牡丹花纹枕摔倒在地,修长笔直的双腿在纱裙下若隐若现,宛若半开的娇花。 她掀了掀眼皮,揉着腰,粉嫩色的亵衣不是牡丹芙蓉,也不是鱼鸟宠物,反而绣着一条发着森寒之意的长鞭,好不协调。 肩带下滑,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霍真真嗓音乖软,皱着眉心瓮声瓮气道:“春兰,什么时辰了?” 一双素净的手将房门推开,春兰身着蓝色窄袖纱裙疾步走进,眼底透着无奈,嗔笑道:“已经巳时了,郡主今日怎么又滚下床了,这日后若是有了夫君,难不成带着夫君一起睡地板?” “春兰姐姐!莫要胡言。”霍真真眸底清澈透亮,眨巴着双眼不满的反驳。 春兰被这双眸子看的心底直发软。 郡主的封号是由当今皇上亲封的,她是当今皇帝的亲妹妹永安公主唯一的孩子,备受恩宠。 当年陛下登基不久,便亲自为其胞妹永安公主宋姝敏和镇远将军霍天成赐婚,婚后一年,镇远将军就请旨镇守边关。公主同将军更是伉俪情深,不愿分离,硬是在御书房跪了一个时辰才逼的陛下同意她跟随。 自那以后,公主只有在极少数情况下才会领旨回京,如今十几年一晃而过,将军公主仍恩爱如初,不同的是多了一个嫡女,俏皮可爱。 有人说,霍将军拥兵自重,十几年不敢回朝是怕入燕都之日便会被陛下就地正法;也有人言,霍将军同陛下兄弟情深,留守边关十几年为的是大宋子民安康。 其中真假不为人知,只是他们的女儿自诞生之日便被陛下亲自册封为明珠郡主,享公主之荣。 如今郡主已然年方十六,婚姻之事不能再拖。想到方才公主同将军的对话,春兰心底难免感到酸涩。 她垂眸掩去眼角的一滴泪,清了清嗓音,将人扶起,轻声道:“我们郡主如今也是个大姑娘了,怎么讨论起亲事还害羞起来。”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正是说亲的好时候,郡主可有什么意中人?” 霍真真的眉头忽的又皱起来。眼神狐疑的盯着眼前的人,今日的春兰怎么这般奇怪。 她心底的警戒线瞬间升起,不确定道:“春兰,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霍真真想到近日来在府里时常投来的一些怜悯眼神,不由提声道:“最近娘亲和爹爹背着我在干什么?” “春兰,好春兰,你就告诉我吧,你忍心看我被蒙在鼓里吗?” 霍真真的眼底霎时升起一层水雾,表情也变得可怜兮兮。 春兰一个没忍住,开口道:“公主想为郡主择一夫婿。” “什么?”霍真真顾不上真假,蹭的站起身,眼底的泪水早消散殆尽,只留一抹怒火。 “娘亲怎么能不经过我的同意就开始为我择婿,我不同意。” 春兰抬眸,小心翼翼道:“郡主若是已经有了心上人,早些同公主说明,她自然不会焦急。燕都的姑娘许多在十四五便定了亲,郡主现下已经十六了。更何况你的身份如此高贵,婚姻之事更是不得怠慢,公主自然日日担忧。” 霍真真暼了眼门外,幽幽道:“本郡主十岁那年便有了心上人,可你们都不信。” 回想起方才的梦,霍真真深深的叹了口气。当初昏迷过后再睁眼便躺在将军府,四处询问甚至翻遍整个荆州也没能找到那个少年。 只有那抹檀香和一双冷眸深深刻在她的心里,常入她的梦中。 六年一晃而过,他如今又是何模样,是否还记得曾经救助过一个无助的少女。 “郡主…” 春兰意味深长的声线打断了她的思绪。 霍真真侧耳凝神倾听。 “你那心上人自幼时到现在说了也有上百遍,可公主就是没找到这个人。如今,怕是知道的都以为你当初是梦魇了。” 这是她最不想听到的话! 那日分明是那个少年救得她,可因为一直没能找到人,荆州城墙又岂是宵小之辈能轻易登上的,她的话便渐渐被爹娘当成梦呓。 可她身上的伤痕、那夜的狼嚎和她脑海深处的记忆皆作不得假,她的的确确出了城,只是不知道昏睡之后是如何被那少年救回的。 而他又是如何知道她的身份,竟是将她悄然送至将军府后离开。 这些霍真真都无从得知,只是自那以后,爹爹便在她身边派了护卫,她也不像过去那般骄横,学会了收敛。 这些年,她渐渐长大,自然也懂了爹娘的许多无奈,可若要她随意嫁给一个陌生人,即便那人是公主娘亲极为满意的,她霍真真也是不愿的。 她要找到那名少年,问问他为何一句不留便离开了,问问他可还记得自己。 心底的想法愈发笃定,她转身朝春兰莞尔一笑,淡淡道:“为我穿衣洗漱,我要穿那件大红云锦绣花软烟罗。” 春兰听罢心里咯噔一下,不哭不闹,表情平静,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郡主虽自六年前那桩子事后性子有所收敛,可她不满的时候,面上越是平静便代表着要搞出的事情越恐怖。 更别说,这事情本就是她极为厌恶的。 春兰心底叫苦不迭,有些后悔方才说快了嘴,她家郡主本就生的极为漂亮,一双明亮的星眸便是覆上一丁点水雾都看的叫人心疼。 而她惯会用这伎俩,时常让她们这些下人心软的不行,也就公主能看破她的心思。 “郡主,今日怎穿的如此艳丽?”春兰试探着发问,那件烟罗裙虽是漂亮但又太过艳丽,是以郡主自送来后便只试穿了一次,今日并非什么喜庆日子,反而应该是心情极为不好的,怎么会… 霍真真嘴角勾起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有些不怀好意的朝春兰耳边低声道:“你猜。” 春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里直发怵,这顶好的个美人,怎么笑的这么瘆人。 她手上动作不停,嘴里胡言乱语,说个不停:“郡主,你倘若不满,可以同公主好好言明,将军和公主那般疼爱你,怎么忍心让你难过。” “你倒是说说话,今日这般沉默可当真吓着奴婢了。是奴婢多嘴,不该胡乱说话,让你心烦。” 霍真真翻了下眼珠,冷哼道:“这事你若不说我至今还被蒙在鼓里,待事成之后本公主还要赏你。” 嗓音里带上了丝凉意。 到底是将门之后,又身份高贵,霍真真生气起来,周身的气势是一般闺中女子无法比拟的,春兰只觉得浑身发寒,腿肚子一软,直愣愣跪了下去。 郡主头一次这般寒意逼人。 春兰颤着声音,嗓音都带着丝哽咽,哭泣道:“郡主恕罪,郡主恕罪。” 霍真真心里明白,娘亲便是再疼爱自己,在婚姻之事上也不会容许自己胡闹。 否则一开始便不会瞒着她。 爹娘身份高贵,她知道自己是不能随心嫁人的。她享受着这荣华富贵,世家权力,也合该承担其中的制约。 但即便如此,她也要为自己争上一争。 长袖一甩,在空中划过一道绚丽的弧线,霍真真一把抽出兰锜上的长剑。 剑锋如霜,寒光闪烁,垂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霍真真冷着声音,垂眸朝跪在地上的春兰随意说道:“我去城墙转转,你去向我娘亲带话,说我在上面等她,切记,要带上我爹爹,我想再见他最后一面。” 这话一出,春兰彻底被吓得不轻,豆大的泪珠从眼底一颗颗滚落下来,嗓音里满是不可置信:“郡主,你可别吓奴婢,一切为时尚早,莫要冲动啊,你让公主和将军怎么办。” 霍真真柳眉微蹙,有些生气被打断了的节奏。 看着哭的快要晕过去的春兰,无奈的蹲下身子,将人搀起,食指朝她手心剐了剐,再次重复道:“让我娘亲到城墙上见我。” 她眨了下眼,接着道:“记得一定要带上我爹爹。” “还有…眼泪不要擦干净,就这么去。” 春兰嘴角抽了抽,突然觉得方才的眼泪全都白流了。头脑彻底冷静下来,思绪清晰,手心发痒的触感仍在。 果然,她家郡主是非一般的女子。 霍真真穿着一身红衣,肩上扛着剑,快步从房间跑出,春兰怔怔的盯着她离开的背影发了一瞬呆。 蓦地勾起唇角又放下。 她伸手朝脸颊上轻拍两下,紧接着低声哭泣着朝门外跑去。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2节 第2章 寻死觅活 “公主,将军,不好了,郡主...郡主出事了。”春兰一路小跑到正殿,‘咚’的一声跪在一个素净淡雅的妇人面前,脸上带着泪痕,眼眶通红。 “何事如此惊慌,春兰,本宫过去是如何教导你的?”永安公主嗓音不怒自威,垂眸淡淡看向春兰。 “夫人,她说真儿出事了!”一旁的霍大将军反而坐不住了,猛的拍响案几,眉头高耸,两撇黑胡子在空中一抖,肃声道:“郡主如何,还不快说。” 春兰不敢怠慢,连忙将郡主交代的一一道出:“方才,郡主听到择婿一事情绪失控,她已经取下兰锜上的佩剑,朝城墙方向走去。” “郡主交代奴婢前来告知公主、将军,邀公主将军前去城墙。” 春兰终是没敢将那句“最后一面”给说出来,公主此刻的表情已经难看许多,万不敢再火上浇油。 春兰低下头不再吭声,霍天成先忍不住了,他匆忙站起,将手伸到自家夫人跟前,眼神焦急。 永安公主不急不慢搭上,缓缓起身,步子怡然自得,倒像是要去自家花园散步一般。 “敏敏...”霍天成心底着急,一双大眼甚是无辜的看着自家的夫人,眼底透着催促。 看着父女俩如出一辙的大眼睛,永安公主神色颇为无奈。她的女儿她再了解不过了,恐怕又在闹什么幺蛾子。 只有傻乎乎的夫君每次都被那只小狐狸骗到,当下多说无益,先见着那泼皮小子再说。 永安公主脚步加快。 春兰垂着头在前方带路,路过的守卫一一低头行礼。三人一路疾行,很快便走到城墙上。 只见霍真真一身红衣侧坐在城墙之上,春光恰好在她周身覆上一层朦胧。 上好的绸缎剪裁得当,将她的腰身勾勒的婀娜多姿,柳腰塌陷,千娇百媚。乌黑的秀发随风飘扬,几缕碎发散在额前,徒添几分柔弱。 “真儿。” 永安公主嗓音严肃,眼底带着不满。 真是不知自己功力的深浅,若一个不慎摔下去,功力再是深厚也难免要受几日大罪。 霍真真闻言手腕用力,一个剑花挽过,直将锋利的刀面架在脖颈上。 春兰吓得张开嘴,郡主这玩笑开大了! 洁白如玉的脖颈抵着剑刃,剑光森寒。霍真真眼底泪花瞬间涌出,嗓音戚戚:“爹爹,娘亲,女儿这就见你们最后一面,这世间,女儿当真无法继续存活了...只是,只是真真实在舍不得爹娘...” “就让我再看爹娘最后一眼吧。” 她转过头,可怜巴巴的看向已经急的跺脚的父亲大人,很是满意。 视线微微向下偏移,将要滴下的泪水硬生生挂在眼眶。 母亲的凤眸微微眯着,眼底担忧丝毫未见,反倒是眉梢一挑,神色不明。 霍真真心底忽的一抖,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娘亲露出这副模样,但一想到那未知的婚姻,她忍不住攥紧剑柄,打算朝脖颈再靠近几分。 “真儿!”霍天成高声大喊,唇角微微下压,眉眼覆上一层凉意。 永安公主眼看夫君表情越发凝重,终是没忍住,厉声道:“还没闹够?堂堂郡主成何体统,竟让我和你父亲一同来和你胡闹?咳咳...” 春日初到,城墙上的穿堂风冷意犹存,永安公主一张嘴恰好吸了个正着,不停的咳嗽起来。 “敏敏...你身体不好,千万不要动怒。”霍天成顾不上看城墙上的女儿,赶忙低头抚摸妻子的脊背,为她顺气。 永安公主眼角噙出泪花:“咳咳…混账东西。” 霍天成气急道:“敏敏莫气,夫君替你收拾这混账东西,我这就把她踹下去!” 霍天成说罢就抬起一条腿,刚要用力,粗糙的指腹被一抹柔软覆上。 永安公主缓过神,安抚道:“无碍,这城墙可是有十几尺高,她若受伤了还得我们伤神。” 霍天成敛住眉眼的躁意,收回腿脚,不满道:“这点高度伤不了她,惹敏敏生气就是她的不对,该罚。” “夫君。”永安公主捂唇娇羞,靠在霍天成怀里,二人含情脉脉。 霍真真讪讪一笑,不敢继续造次。爹爹要是认真起来,怕是只用一只胳膊她也抵抗不过。 爹爹向来都是疼爱她的,前提是娘亲无恙。这一声咳嗽,打的霍真真措手不及。 她也不是真的想要寻死觅活,只是想让娘亲不要那么急给她找一堆的陌生人。 “咳咳...” 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再次响起,霍真真当下心虚起来,生怕真气坏娘亲身子。 按理来说,这都是她的祸害,娘亲是自生她之后身子虚弱,又恰逢边关战乱没能及时休养,便落了病根。 是以爹爹亲自提刀架在大夫脖子上,逼其为他配置避子汤,不顾所有人的阻挡,硬是亲自断了霍家的后。 爹娘如此情深意切,她又自小看到大,怎么能受得了他人的虚情假意。 霍真真丧气的垂下头,忽视了永安公主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她拍了拍一直不断为自己顺气,眼中满是担忧的夫君,朝发着呆的女儿招手。 她这副模样,到叫她心底怜悯之意增加,十月怀胎,自小教养在身旁,永安哪能不知女儿心下何意。 她叹了口气,无奈道:“真儿,许多事情娘亲都可以为你谋划,让你做主,任你玩闹。可这婚事,你再不抓紧些,恐怕届时便是我想要为你筹谋也无从下手了。” 这话并非危言耸听,夫君手握重兵,而她又是当今陛下亲妹,其中牵连又岂止是世家之间。这桩亲事若不慎之又慎,便是大宋根基都有可能会被影响。 永安实在不愿有朝一日要让女儿在家国大义和自身幸福上二选一。 “娘!”霍真真眼眶发红,哽咽道:“爹,你怎么忍心让你如此聪明伶俐,娇弱可怜的女儿就这么嫁给一个陌生人?” 永安公主眼角一抽。 霍天成却听的愈发伤感,心底动容,低头附和道:“敏敏,真儿是你我唯一的孩子,万不能轻易嫁作他人。” “夫君,此事你我早已商议过,真儿如今年岁十六,婚嫁一事已经迫在眉睫,便是我愿多留她几年,可朝中众臣,悠悠众口,你我如何抵挡。” “现下也并非要她成亲,只要有个合心意的儿郎,先定下婚约,届时也无人再敢拿此事口舌。” “真儿,这其中利害,你当真不懂?” 永安公主字字句句砸在霍真真的心口,也让霍天成心痛万分,若他不是这位高权重的镇远将军,他的女儿自然可以随心所欲嫁给她的意中人。 他一脸颓败,嗓音沙哑:“都怪我,若不是我的身份...真儿的婚事又怎会被那么多人盯着...” 永安神色黯淡,五指同夫君紧握。 有些事情,早在许多年前便已注定,做他们的女儿,终究是要有许多身不由己。 “爹爹...”霍真真讷讷道,头一次见爹娘如此伤怀,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丢掉手里的剑,上前一把搂住母亲的手腕,微仰着头,目光清澈带有一丝伤感:“娘亲,你自幼同爹爹青梅竹马长大,情意深厚,顺理成章的结成良缘,十几年恩爱如初。而我远离京城又怎知那些儿郎究竟是何样貌。” 霍真真语气轻快,将藏在心底许久的话,一字一句全都说了出来。 “未来,他们又究竟是恐惧或贪图父亲和舅舅的权势还是真心喜欢女儿?女儿不求大富大贵,但自幼便看到父母如此恩爱,心底深处也只是想找个能像爹爹这般疼娘亲的人那样疼我。” 永安公主看着女儿灼灼的目光,仿佛看到方面自己倔强的同皇兄说,便是未来再艰险也要同夫君在一起的模样。 她唇角牵起一抹笑容,轻声道:“这一年是我能为你争取的最后一年,真儿,你可敢独身前往燕都?” “有何不敢?”霍真真心跳漏了半拍,面不改色,试探道:“娘亲这是何意?” “我给你一年时间,许你回燕都,你自在那都城寻找你所钟意之人,只要他品行端洁,家世清白,不参与党争,于大宋社稷无害,娘亲便为你做主。” “但是呢?”霍真真只想知道但是,倘若一开始这么容易,爹娘也不会瞒着自己。 永安公主眉梢一挑,不疾不徐道:“但是你若今年未能寻得良缘,明年无论如何也要同我挑选的郎君定亲。” 霍真真张口想要反驳。 “真儿,不要再说十岁遇到的那个少年,其中真假爹娘已然无从得知,你若真的坚信那就找到他。娘能给你的只有这一年时间,莫要胡闹了。” 永安公主按住想要接话的夫君,神情似笑非笑:“况且,不过一面之缘,难不成你真的喜欢一个不知品节的虚空之人?” “若想通了,便尽快启程。” 说罢,便拉着夫君离开。 霍真真愣怔在原地。 喜欢吗? 虽然她时常挂在嘴边,可要真说喜欢,似乎也谈不上,她只是好奇为何救了她后便悄无声息的离开,爹爹当真不知是谁,将军府又怎么可能任人那般来去无踪? “郡主…”春兰低声打断她的沉思,“接下来该如何?” 霍真真唇角一勾,眼底满是欢喜,直接朝空中跳了一下。 春兰吓得一个后退。 霍真真脆声道:“还等什么!打道回京,我终于要自由了!” 话音未落便跑起来,春兰忙不迭跟着,心里感叹,她家郡主的情绪真的是八月的天气。 上一秒打雷下雨这一秒就能天晴,即便她自小便服侍在旁,还是每次都被哄的一愣一愣的。 “我要把我的灵霜剑、九节鞭、还有舅舅送我的水月刀全都带去。” 春兰眼前一黑,颤声道:“郡主,我们回燕都是去找夫婿,不是打架的,那些刀剑不是重点,不是重点啊!” 霍真真放慢脚步,转身扬起一个天仙般的笑容,说出的话让春兰的心再次提到半空。 “春兰姐姐,我曾在书上看过一句话,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既然是我独自回京,那自然由我做主,姐姐就不要惊慌了,和我好好玩耍便是。” 啊??? 春兰头大了起来,心底有股不详的预感,试探性问:“难道郡主你原本的目的便是…” “啪啪!” “真聪明。” 霍真真回给她一声清脆的掌声,眯着眼睛,悠然自得的迈着步子,像是来街道巡查的官员,甚是嚣张。 “可公主说,一年以后…”春兰心里不免担心。 霍真真却毫不在意,无畏道:“怕什么,等我回了燕都,有舅舅在,我才不怕呢,谁也别想逼我嫁人。” “燕都,我霍真真要来了!” 她大笑着回房间收拾细软,徒留一脸痛苦的春兰。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3节 第3章 要回燕都 这哪是回京找夫婿,这分明是回京称霸王。 春兰心底默默为那些世家小姐和公子点一根蜡烛,郡主是一个能让整个荆州风云人物都要退避三舍的人。 她家郡主生下来便身份高贵,却自幼跟随将军和公主在这莽荒之地生活,从未有半分怨言。更是没有一点世家贵女的高傲姿态,反而有种江湖儿女的豪迈。 上到六七十岁老翁,下至五六岁顽童,荆州城方圆十里谁不知道霍真真的大名。 就连他们霍将军平日里也不愿真被郡主缠上,她总会用自己的奇特办法达到最终的目的。 “春兰,快帮我看看还要拿什么物件?”轻快的嗓音自屋内传出。 春兰眸中也覆上笑意。 罢了,郡主快乐便好,她合该受所有人喜爱。 将军府紧挨着便是城墙,听闻当年建府时,是公主特意挑选的宅院,为的就是将军回程第一时间便能到家。 是以郡主自小便在这处玩耍,城墙虽有二十多尺,但对如今的她来说也不算难事。 只是她方才着实没能想到,郡主敢将那利剑抵在脖颈上。女儿家若那处留了疤,日后可如何是好。 春兰快步走进,一眼便看到敞开的匣子里各式各样的袖箭、匕首。眼眸接连闪烁几下,忍不住劝诫道:“郡主,咱们是去找郡马,不用带这么多武器。还有,今日的事以后万不能再做。刀剑无眼,若真伤了可怎么办?” 霍真真将刚掏出来的两件暗器塞进匣子,整个身子懒懒的靠在贵妃榻上,一只手把玩着细箭。 她的房间不似其他大家闺秀那般熏着香薰,屋内皆是各种器玩摆设或是书籍、女红刺绣。 霍真真自小便被父亲驮在肩上看士兵训练,不爱女红更喜兵器。屋内除了床榻和必要的家具,更多的是她淘到的各种兵器宝贝。 若非她酷爱粉色,床幔被褥皆带粉意,恐怕陌生人一眼瞧见真要以为这是哪个小将军的卧房。 春兰从衣柜里拿出两件衣裙,接着说道:“郡主,你不要嫌弃奴婢啰嗦,女儿家的容貌最是真贵,你本就生的貌美,万不可因措手伤了自己。” “燕都不比荆州,人心更是复杂,届时行事也需谨慎,遇事多想几步。” “春兰,我的好姐姐,我头都被你说大了。”霍真真翻个身拉起塌上的小被子蒙住头。 “我自是心里有数,不会乱来的。” “就是今日失算,没想到那城墙的风还有寒意,害娘亲咳嗽良久,要不然爹爹肯定站我这边。不过能回燕都也算是个好收获。” 霍真真没听到回应,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抬眼看到春兰正埋着头收拾行囊,只是那双杏眼,又挂上了泪珠。 霍真真瞬间头疼。 今日的闹剧虽是她一时兴起,但也算有所预谋。这荆州她里里外外早都玩腻了,每每只能在舅舅和表哥的来信中了解燕都风情。 若不趁此机会让娘亲松口让她回燕都,恐怕下次去燕都之日便是她成亲之时。 只是她忘了提前和春兰通气,真的吓到她了。 心里难免有丝愧疚,霍真真将春兰拉到眼前,从怀里掏出个粉色锦帕,一点点为她擦拭掉脸上的泪痕。 神情难得认真几分,语气诚恳:“春兰,我答应你,以后再有这种事我一定提前告诉你,你看,方才我都剐你手心了,你该相信我的。” “我不会做伤害自己的事情,嗯?别担心,笑一笑,你再哭下去,我都要心疼死了。” 春兰噗呲笑出声,拍开脸颊边的手,眉眼弯起,开口道:“那我便信郡主一次,可千万别再有下次,奴婢还想多活几年。” “待我们去了燕都,郡主也不能忘记答应奴婢的,谨言慎行,我时常听人说起,燕都地界非富即贵,自然与荆州不同,将军和公主远在这里,我们更要小心为上。” “您的那些刀啊、剑啊的,莫要轻易拿出来吓唬别人。” 春兰趁机把心里的叮嘱一股脑全说出来。 霍真真眉心跳了又跳,视线漂移,转身又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只留个后背。 春兰顿了顿脚底用力朝门边走两步,嗓音温柔:“见过公主,不知郡主要定在哪日出行?” 霍真真耳廓微动,一把掀开被子,脱口而出:“娘,我明日就要走。” 待视线清晰,眼前只有春兰笑弯的眉眼。 “好你个春兰!胆敢戏弄我!”霍真真拧眉扬起手上的细箭,瞬间朝她肩侧刺去。 箭刃带起的凉意让春兰脖颈上的细绒毛全都竖起,她一动不动,眼中的笑意也未减半分。 细箭在距她半寸之时,忽的,箭头翻转。 霍真真手腕微动,箭锋刺穿床幔,直入木桩半寸。 一双灵敏有力的手,直攻向春兰腰侧,手指灵活滑动,衣物掉落,春兰扭动着身子笑出声。 “哈…哈哈哈…郡主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霍真真不以为意,冷哼道:“看本郡主怎么收拾你。” “咯咯…哈哈哈…错了…奴婢真的不敢了。”春兰双手抵住在腰间变换的十指,眼角噙出一滴泪液。 几息之后,霍真真缓慢直起身子,双手环抱,扬起下颌,垂下眼帘勾唇道:“下次再犯,本郡主就要罚你笑的更久些。” 春兰不断揉按笑的抽筋的肚子,轻喘口气,求饶道:“郡主,这玩笑你去了燕都可不能同别人开。” 霍真真回她一个疑惑的眼神。 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 “对对对,我们郡主聪明着呢。”春兰她呀,至少一个月内不想再这般笑了,她低头捡起地上的衣物,继续收拾行囊。 霍真真轻哼一声,拿起手边的细箭打磨。 ———— 将军府正殿装饰简单,宝相花纹长方砖通铺,四面红漆木柱环绕,正对门端放着一个长条形的紫檀木桌。 永安公主坐在红木交椅上手捏一斗彩灵云纹杯小口喝着茶。 “敏敏,难不成,当真让真儿一人回去?”霍天成挥手遣散侍从,整张脸皱成一团。 “慌什么?让这丫头回去,该头疼的不应该是燕都那些人?”永安挑了下眉,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霍天成眼前浮现出被剃光胡子的赵副将;被烤的香喷喷的李军医的鲤鱼;城西原本整日闹事如今已成郡主私人护卫队的那群人....不由打了个哆嗦。 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办到,搞得那些人鸡犬不宁反而更受欢迎。 永安满眼促狭,懒散的靠在椅背上,淡淡开口:“不知夫君可是回忆起什么?” 霍天成老脸一红,嘴硬道:“再不济,这是在荆州,有我们在身边;待去了燕都,那周边全是豺狼虎豹,你当真放心。” “皇兄整日里传信念叨,就连真儿的画像在他那书房内都不知道收藏了多少卷,你担心真儿?” “要我说,咱们该担心的是燕都的那些世家贵族的子弟。”永安心中暗道,照着皇兄思念外甥心切,怕是她想杀人皇兄递刀,她要骂人皇兄递茶。 两人视线相对,霍天成读出她的言下之意,不由心虚起来,试探问道:“远兄不至于此?现下他身份毕竟不同。” “她那屋里有一半的兵器不都是他送的?等人到了跟前,恐怕更是疼爱。”永安摇摇头淡淡道:“皇兄愧疚你我驻守边疆多年,只会更护着真儿,我只希望她能在一年里安安分分找到心上人。” 霍天成想到方才城墙之上,只觉得头皮发麻,讪讪道:“恐怕很难如你所愿,我们的女儿,实在特别。” “无碍,我已给皇兄一封书信,待她到城中之后,自会为她找个先生教导。真儿自幼聪慧,在荆州已然学到很多难得的东西,但燕都的某些东西,还需有人亲自教诲。” “不知夫人找的是何人?”燕都的那些大儒,一个比一个死板。 永安俯身贴近,红唇凑到霍天成耳边,唇瓣翕动,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霍天成瞳孔微微一震,转而轻笑一声,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无奈道:“你啊,当真胡闹。” “不怕之后真儿找你算账?” 永安挑了下眉:“她当是感谢我才对。” “何日让她启程?” “她早待腻荆州了,恐怕明日便会离开。” 霍天成嘴角瞬间绷直:“头一次离我们这么远,真舍不得。” “夫君,约定之期已到,很快我们就会见面的。”永安同霍天成十指紧扣,眼神变得幽深,柔声道:“真儿自小由你我亲自教导,难有人能让她吃亏,切莫担忧。” “嗯...等我们重聚之日,一家人再也不分开。”霍天成垂眸看向湛蓝的天空,神色晦暗不明。 第4章 贱人骂谁 日夜变换,斗转星移。 三月的燕都桃花遍地,不似荆州的孤冷,不似荆州的淳朴。燕都,似是个从小宠到大的孩子,繁华,富贵。所到之处,人声鼎沸,所见之处,绿树红花。 人人都说,燕都贵地,但凡是扔个石子儿,砸到的都是有点世家关系或沾点宦官亲戚的。它既是人人向往的福地,但又会给人带来厄运。 一辆简单低调,灰布素裹的马车悄声行驶进城门。融入在这闹市之中,无人在意。 街上各式各样的小摊贩全都卯足了劲儿吆喝,你来我往,恨不得比个高低。 卖杂货器具的,卖水果点心的,卖书画古玩的…比比皆是。 来往行人的视线,却时不时的朝街边典当铺外的一角望去。 身披麻衣的少女跪在一卷破旧的簟席旁,凌乱的发丝垂直耳畔,双目红肿,嘴里不断朝她面前站着的身形消瘦面容猥琐的男子诉说着什么,眼底满是焦虑。 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堵住了马车的去路,慵懒软糯的嗓音缓缓响起。 “周平,出何事了?” “回郡主,看着像是有人卖身葬父。”坐在前室的少年仰着脖子朝人群方眺望,明亮的眸子转了转,低声回复。 “既是伤心事,怎这么多人围堵?燕都的人便都是这般?”女子声音染上一丝愤怒。 另一道清冷的女声带着安抚:“郡主莫气,燕都人才甚多,自会有官家处理。我等初入燕都不便声张,不如让周平换条路走?” “本公子已经答应给你双倍的钱,你这贱人还不快快谢恩!今日我在,看谁敢抢人!”粗粝的嗓音夹杂着丝邪佞。 完了! 那句话一出,春兰脑海中瞬间蹦出两个字。转眼之间,方才还在马车上的人已经不见了,九节鞭也跟着消失了! 果然如此,郡主冲上去了。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4节 春兰脑袋嗡嗡作响,离开荆州前公主的交代历历在目,恐怕第一天就要破了规矩。 她们一行人自定好行程后一路低调行事,日夜兼程赶了将近一个月的路程,相安无事,怎就到家门口前出了这档子事。 春兰顾不上多想,一把掀开灰布帘子,正对上周平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拧眉怒道:“你怎么让郡主一人前去,出事了可怎么办。” 周平疑惑:“你确定是郡主出事?” 春兰顿住,面上尴尬一闪而过,不满道:“这毕竟不是荆州,我们小姐人生地不熟很容易被人欺负,你还不…” “贱人骂谁!” 霍真真掺着怒意的声意忽的打断春兰的话,两人面面相觑,眼底都带着丝讪意。 燕都也是奈何不了荆州小霸王的。 “贱人骂你!”男子脱口而出,紧接着刷的一下,满脸通红,没想到胆敢有人在此给他难堪,登时面目狰狞。 霍真真眉梢一挑,轻哼一声:“既然知道自己是贱人,还不快滚!” 周遭传来窸窸窣窣的笑声。 男子怒骂:“都给本公子滚开,今儿谁在这边上看热闹,本公子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害怕。” 人群一哄而散。他转头继续道:“贱丫头,你…” 愤怒的话在看到霍真真那一瞬堵在了嗓子里。 她身穿水纹云锦齐腰襦裙,乳白色的广袖上是上好的金丝线绣的暗纹,裙摆处银线勾勒的几朵百合争相开放,翠绿的玉簪插在发髻上,衬得她更加脱俗。 身如柔枝,肤如凝脂。挺翘的鼻尖上覆着一层白纱,只留水弯眉下一双秋眸满含冷意。 只是站在原地,便叫人挪不开眼。 四散的人群不敢靠的太近,胆子小的只竖起耳朵偷听,胆大的朝近凑了凑。 有善心的老者心里实在不忍这仙子般的姑娘被折辱。 顶着周围或不怀好意、或怜悯可惜的眼神,硬着头皮轻声道:“姑娘心好,可这人是当今礼部侍郎家的表亲,还是莫要得罪,否则可有你苦吃。” 霍真真站住不动,只是周身的寒意更加浓重。仗着有朝中有人就敢光天化日在天子脚下这般放肆,那背地里干的又该有多肮脏。 男子朝身边仆从瞥了一眼,接着眼神上下扫动,视线顿在那弧度优美的腰线处,眼底渐升起欲色,嗓音干涸:“不若你替了这丫头,本公子呢,也不是不能通融。” 他话音刚落,跪地女子刷的一下站起,伸手挡在霍真真面前,企图用自己瘦小的身子隔绝掉那个令人作呕的视线,嗓音沙哑:“姑娘还是快些离开,这位刘公子我们真的招惹不起,姑娘一看就是个贵人,万不能因我这条贱命受了伤。” “刘公子,小女子今日卖身葬父,但入得是女仆做的是奴役,而不是勾栏院里的那档子事。是我难领公子好意,别为难这位姑娘。” 霍真真垂着眼帘,默不吭声的看着前方。 刘文宣却觉得她是怕了,心里升腾起一股隐秘的窃喜。他伯父可是那礼部侍郎,一个卖身女算什么,这位姑娘才算的是真国色,若尝上一尝,那定然.... 他的视线越发炙热。 “啪!” 一根长鞭急甩而来,鞭尾刺向地面,发出一阵刺耳的撞击声,鞭身回弹,直冲向刘文宣。钩尖正对着他右眼,在最后三寸之外堪堪停住。 刘文宣咚的一声,坐到地上。双腿发软,眼底满是恐惧。 “这点胆量,还敢在本小姐面前撒野。”霍真真一腿后撤,右手抓住鞭身,嗓音冰冷,眼底爆发出摄人的寒意。 “混账!混账!来人!”刘文宣脚底在地上摩擦,愣是站不起来,转头朝旁边的仆人大喊:“都站着干嘛,废物,还不扶本公子起来。” 霍真真一下、两下,慢慢将鞭子收回,冷冷的盯着刘文宣众人。 “恩人...”少女头一次见这阵仗,只觉得眼前的女子像是周身笼罩在光辉中,那么耀眼和明媚。 霍真真顿了一秒,轻声道:“莫怕,今日我在,谁也欺负不了你。” 刘文宣刚站起身,听到这句心底的怒火和躁意霎时席卷全身,整张脸火辣辣的,他浑浊的眼珠在四周扫过,颤着的心定了几分,嗓音阴鸷:“来人,给我将这两个娘们儿全都带走!” “恩人,快走,不必管我。”少女惊慌的推搡着霍真真,一切因她而起,不能让恩人受难。 霍真真伸手按住那双布满裂口的手,眼底怜惜一闪而过,长长的深吸口气,杀气覆满周身。 “周平,把这丫头给我带走!”霍真真一把将少女朝外一推,长鞭一甩就朝里冲去。 “小姐放心,你尽管上。”周平一边接住人,一边伸着拳头打气。 春兰瞪他一眼,连声道:“小姐小心,千万不可伤着自己。” 周平挑眉一笑:“春兰姐姐怎不挡着小姐?” “废话,这垃圾不配为人,小姐便是将她千刀万剐都是对的。”春兰眼底闪着某种火焰,胆敢用那种眼神看她家郡主,真该把那双眼珠子抠出来,碾碎、扬土! 霍真真闻言,蓦地顿住,回眸一笑,漫不经心道:“春兰,不过是这点玩意儿不值当生气,本小姐这就替舅舅管教管教他们。” 她神色变冷,右手左右挥动不停,噼里啪啦不停作响,像是个拿杀猪的刀用来切西瓜似得,肆意洒脱,游刃有余,一鞭下去撂倒一个。 她的鞭子是正儿八经在荆州上过战场,杀过人的。燕都这些整日里作威作福的家奴,岂能在她眼前张狂。 不过几息之间,地面已经躺了一片,哀嚎遍地。刘文宣讪讪的看着满地狼藉,脸色煞白,双腿不断打着颤。 他眼看着霍真真一步一步朝他走近,那拿着鞭子的手已经高高扬起。 此刻,刘文宣对着那只光泽如玉的纤纤细手再升不起半点涟漪,恨不得今日未曾出门。他颤颤巍巍朝后撤了一步,余光猛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霎时间喜色涌上眉梢,连怕带滚的朝着那个方向跑去,嘴里嘟囔个不停:“江大人...江大人有人当街行凶,大人救命。” 扑通跪爬在地上,满是污渍的手紧紧的攥住一段墨色锦袍,眼泪顺着眼角流下,眼神祈求:“大人救命。” 霍真真只当又是他搬来的救兵,看都没看,一鞭子便甩了过去。 长鞭扬起,响声却未发出。霍真真一怔,终是认真看了过去,一双冷若冰霜的凤眸映入眼帘,她手腕一松,愣住了。 江书砚身穿墨色云锦长袍,银白色腰带束在腰间,勾勒出他强劲有力的腰身。高瘦清冷,长身玉立。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抓住长鞭的一端,神色晦暗不明。 “救我,江大人,快将那妖女捉拿归案。”刘文宣指着霍真真,恶劣的勾着唇,神情狠毒。 江书砚垂着眼皮淡淡一瞥,伸手弹了弹锦袍,将被抓的褶皱抚平。 半响过后,他五指收拢,微微用力攥住。霍真真茫然的随着鞭子朝前晃了两步,视线仍愣怔着。 春兰神色瞬间凝重,周平第一时间赶上前去,低声提醒:“小姐。” 霍真真回神,一时思绪万千,眼神狐疑的看着那双眸子,心口砰砰直跳个不停。 江书砚深邃的瞳孔幽幽地闪动几下,薄唇轻启:“因何事喧哗?” 他的嗓音清冷淡然,犹如一股山间的清泉,直流而上,将霍真真心口的怒火熄灭,徒留一抹炙热的余温。 热热的,痒痒的,消散不去。 霍真真轻咳一声,喉咙吞咽两下,讷讷道:“敢问公子姓谁名谁,家住何方?” 江书砚眼底闪过一缕诧异,眉眼一片冰凉。 第5章 似是梦中人 刘文宣噌的站起,伸手指着霍真真就想开骂,刚张开嘴,又被一脚踹到了墙边,撞翻了刚浇满水的花盆,整个后背、手掌全沾满黑泥,狼狈不堪。 一口气不上不下,堵在胸腔。春兰趁机上前一把将他按住,冷声呵斥。 霍真真收回腿,朝前挪动两步,微微弯腰朝江书砚侧倾斜,指尖在耳边轻抬一下,面纱滑落,她轻歪着头,神色懵懂:“江公子可认得我?” 这张脸,雪肤花貌、艳若桃李,只一眼便会被人永远刻在心里。 她轻咬着下唇,唇瓣犹如三月盛开的桃花,粉嫩娇软,似有股若隐若现的花香,散着缕甜意。 江书砚喉结滚动,眯起眸子,静静的看着她,眸色极深,犹如看不见底的寒潭,深不见底。 霍真真见他不动,眸光流转,唇角勾起,右手忽的用力一抽,江书砚五指顺势松开,九节鞭直扬到天边。 她手腕一转,“嘣”的一声,长鞭直朝江书砚而去。 她微扬着唇,眸底带着笑意。 他不闪不躲,似是毫不在意。 毒蛇一般阴冷的长鞭此刻宛若藤蔓般柔软,杀意尽无。 江书砚后腿一步,手刚抬起,却见霍真真皎洁一笑,手腕向下,鞭身转圜,直接缠绕在那劲瘦的腰身上。 银鞭墨衣,再配上那张无欲无求的脸,有种难以言明的禁忌感。 江书砚眼底的错愕一闪而过,他眉心微拧,眼底带着不明的情绪,似探究,似好奇。 霍真真白皙的脸颊上泛起一抹粉意,她轻咳一声,向前凑了凑,眼眸明亮的像是夏日夜间的银河般闪烁。 “嗯?怎么不说话?江大人?”嗓音甜软纯净。 江书砚目光沉沉的看着她,静默不语。 她蹙眉竖起一根白嫩的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指尖圆滑粉白,像是一截透亮的荔枝肉,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江书砚伸手扯开腰间的鞭带,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遮掩住他眼底的神色,只淡淡道:“想必刘公子今日做了什么唐突了姑娘,此事本官自会处置,姑娘若无他事,便自行离开。” “你怎知不是我欺负他?”霍真真嗤笑一声,视线暼向刘文宣,冷冷道。 “刘公子乃是当今礼部侍郎的侄子,在燕都名声自是有目共睹。想必姑娘初来乍到并不了解,莫因这等人影响自己的事情。” 他话里话外皆在提点,若是闹大了确实对她这位刚回燕都的边塞郡主名声有损,更何况爹爹的地位本就受人觊觎。 周平走上前在她耳边低声道:“小姐,那女子稍后我差人安置妥当,我们不宜在此闹得太过。” “不如交给这位大人处置,我等先行离开?” 霍真真抬手重新将面纱遮起,又一步向前靠他更近,指了指被春兰踩趴在地上的人,眼神锐利,嗓音低了几分:“他,你待如何?” “江大人…救救我,你怎能被这丫头…迷了心智!我伯父…可是…”刘文宣的话从嗓子里挤了出来,背上踩的力道紧跟着加重。 春兰用力一蹬,冷声斥责:“闭上你的狗嘴,再说拔掉你的牙。” 四周的百姓观这女子占了上风,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 有的人低头窃窃私语;有的人靠近几分盯着刘文宣众人指指点点;还有平时被欺负过的人,趁机上去踹他们一行人两脚…… 刘文宣惨叫出声。 江书砚冷冷的扫了眼地上,不急不缓,嗓音冰凉:“根据我朝律令,凡闹事者应杖责五板,关押七日。”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5节 刘文宣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皮不断轻颤、抽搐,咽喉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嘴里呜呜咽咽说不清楚。 江书砚右手抬起,朝身后打了两个手势,两个身穿官服的侍卫随即跑了上来。 “大人。” “将人带走,按律处置。” “是。” 侍卫走上前去,春兰仍一动不动。 “这...”其中一人抱拳,沉声道:“麻烦姑娘让我等将他带走。” 春兰抬眸严肃道:“小姐。” 侍卫诧异,眼底露出一丝求救的意味看向江书砚。 霍真真敛住笑意,眼底戾气一闪而过,淡淡道:“刘公子最好记住今日。” “春兰,放人。” “滚吧。”春兰冷哼一声,一脚将人踹了出去,朝侍卫点了点头。 “哎呦...”刘文宣尖叫一声,弓着身子抱住腰腹。那一脚恰巧踢到方才被撞的地方,有种刺骨的痛意从脊背延伸到全身,腰以下像是被刀砍断。 腰,痛到极点;腿,却渐渐失了只觉。 刘文宣狠狠的攥住双拳,手心里布满紫色印痕,他脸上满是泪水鼻涕,心中暗忖,有朝一日,定要让这些人死无葬身之地。 两个侍卫手下也没个轻重,不顾刘文宣两腿瘫软弱无力,直接一人一条胳膊将人拖走。 霍真真心底的那团郁气到现在终是消散了些。她挑了一下眉梢,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走去,在距离马车三步之远时,侧头轻挑下眉,嗓音愉悦:“江大人,我们还会再见的。” 江书砚眼睫轻颤,眼眸接连闪烁了几下,过了半响才抬脚离开。 有人发现,那辆低调的灰色马车也同一时间恰巧消失。 街市恢复方才的热闹,不同的是,有段传言开始在人群犹如野草疯长般传播,等当事人发现时,已然无法控制。 ———— 黑色的骏马,腰背滚圆,四肢强壮,毛发乌黑发亮犹如墨汁,它昂首挺胸,一双圆溜溜的眼眸直视着前方,踢踏踢踏像是巡视领地一样,迈着步子缓慢前行。 霍真真躺在软榻上,一手捏着剥了皮的葡萄,一手翻着话本,透亮的双眸却似失了神,望着虚空。 春兰轻咳两声,眉心蹙了蹙,疑惑道:“郡主...郡主...” “啊?”霍真真回神,手里的葡萄被碾破,汁水顺着指尖一路滑落至手心,指腹摩挲,滋生出一股难以忽视的黏腻感。 她捏起帕子,低头不做声,只是仔仔细细一点一点擦拭着。 “奴婢方才就想问,你这是怎么了?今日怎这般奇怪?”不像个闺中小姐,倒像是个浪荡的公子哥。 那话春兰没敢直接言明,但她的未尽之言霍真真全都听懂了,她轻笑一声,睫羽轻颤,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眸光闪动,似在回味什么。 “郡主...”春兰又叫了一声。 霍真真这才启唇,语气听着很是愉悦:“我说,那是我梦中的少年,你信吗?” 春兰眸微微睁大,眼底满是不可置信,忍不住试探道:“郡主,那位江大人当真那般俊美?” 不过刚踏入京城,怎么可能就一下子找到在荆州的救命恩人,她们郡主莫不是真的见色起意了?可在她看来,荆州的聂校尉也不遑多让。 “确实不错。”霍真真唇瓣咂摸两下,残留的葡萄清香在口中四溢,甘甜而又清新,恰到好处的合她心意。 她这表情,哪里像是在吃葡萄,倒像是… 春兰闭了闭眼,心里默默告诉自己,这是她家郡主的常规操作,不要慌,不要慌。 不行...她要写信给公主,她们家郡主,春兰真的把握不住! 一阵微风吹来,周平掀开了帘子。 春兰眼底流露出求救的信号。 周平笑嘻嘻的开口:“郡主喜欢那便要了他,我们荆州的小主子难道看上个男人还会拿捏不住?” 春兰两眼一黑,有点晕...公主为何派这么个小子跟着她们,要她说,还是聂校尉好。 霍真真点头赞扬,眼底满是跃跃欲试。 春兰按了按眉心,忍无可忍,提高了声音,咬牙切齿道:“周护卫,不好好赶马车,撞了人怎么办!” “哎呦,是我忘了。”周平一拍脑门,恍然道:“咱们到了郡主。” 他跳下马车,伸出右手,躬身道:“恭候郡主。” 霍真真摆摆手,毫不在意:“这虚礼不必在意。” 正欲直接掀开帘子,一把被春兰拽了回去,回眸正对上一张表情严肃的脸。 春兰斩钉截铁道:“郡主初到燕都,我等自知你体恤下属,从不在意虚礼,这些我等是要让那些京中背地里的人知道,您是当朝陛下亲封的郡主,容不得他们有半点怠慢。” 霍真真哑然。 表情不再散漫,她端正姿态。春兰在一侧掀开灰色布帘,霍真真弯腰一手搭在周平的手臂上,抬脚下车。 入目便是两座石狮子。 将军府前蹲坐着的这两尊石狮子威猛高大,像是远古时期的守门神兽一般,端坐在门外,盯着往来行者,目光如炬,神态威严。 狮身后是朱红色的广亮大门,气势磅礴,有种古老的庄严。这便是爹爹自幼生活的地方吗? 霍真真刚迈开步子,便听到有一道声音由远及近传来,苍老却又中气十足。 “真儿..真儿...祖母可算盼到你了...我的乖孙女..” 霍真真眼眸亮了亮。 是祖母。 霍老夫人脚底下健步如飞,一头花白的头发高高盘起,整齐的梳成一个高髻,梅花步摇簪稳稳的垂在耳边。 在霍真真回过神来时已经走到跟前,一把握住她的手。 第6章 将军府,她回来了 一个褶皱暗沉,一个光滑白嫩,霍老夫人手下力道失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十几年未见的孙女,一行泪水,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 她儿为了守护边疆,自亲后便远离燕都,期间除非特殊情况,几乎鲜少回来。为了保护唯一的孩子不被谋害,更是一次也没带回过燕都。 她每每想念只能靠那一张张画卷和卧房书信里的种种描述。 如今,她的孩儿终于回来了。霍老夫人的眼泪流的更快了,唇瓣张了张,只能发出哽咽的呜呜声。 霍真真头一次生出了乡愁,后悔中间没有缠着父亲回来一次,鼻尖一酸,眼角也泛起泪花。 “祖母,真儿不孝,时至今日才来看你。” 她的声音带着丝颤抖,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哀伤。 霍老夫人顿了下,擦了擦眼泪,缓缓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祖母给你准备了好多宝贝,来,跟祖母去看。” 霍真真微弓着身子,任由祖母拉着她走,脚底下磕磕绊绊,心里却是一片熨烫。 燕都的将军府比起荆州来说要大上许多,入门便曲折游廊,脚下灰色石砖铺垫的错落有致,沿着抄手游廊可以看到中心处的花厅各种绿植花卉各相争艳。小池塘被各式形状的鹅卵石垒成,余光可以看到几条锦鲤在忙着嬉笑。 “真儿...这将军府可还喜欢?” 霍真真回过神来,垂下眸子微微勾着唇,轻声道:“自是喜欢。” “喜欢便好,喜欢便好,待在家歇息几日,好好在这府里逛逛,哪里有不满意的地方告诉我,祖母差人改造。”霍老夫人满是纵容的笑呵呵的说道。 “祖母,你这般放任我,父亲母亲若是知道可还得了。” “那我可不管,有本事啊,他们冲到我面前来,那我这老太婆啊,任由他们收拾你。”霍老夫人脚下速度不减,直接将人拉进屋内。 霍真真心底一颤,有股难以言明的酸涩感蔓延到整个胸腔,祖母...怕是也极为想念爹爹,娘亲。他们期间便是回来也只能见匆匆一面,有时候霍真真心里也是有怨恨的。 舅舅既然同父亲这般要好,为何要让父亲离开燕都一去便是十几年,让祖母与父亲、母亲饱受思亲之苦,而她更是自幼从未回过燕都。 这繁华富庶的城池本该是她长大的地方,可她却极为陌生。 屋内的红木圆桌上早已摆满了吃食点心,霍老夫人一进屋便拿起一块兰花香饼,笑道:“快尝尝,这是由新鲜采摘的兰花泡制而成的,你娘亲自幼便爱吃,你和你敏敏的口味应是相同的。” “是啊郡主,这可是老夫人昨日亲自在花园里采摘的,从一片花瓣到最后制成糕点不让别人掺和一下,夫人半月前收到消息就一直跟我们念叨着郡主,可算把您盼回来了。将军府,要热闹了。”秋芸笑弯了眼,端着茶壶给霍真真添水。 “多嘴。”霍老夫人嗔道,眼底却满含着笑意。 霍真真心底方才四处蔓延的酸意又化作暖意,只是眼角更加红了些,她揉了揉眼睛,嗓音温柔:“祖母辛苦了,这糕点确实美味,但你以后莫要这般操劳,我很好养活的。” 这话一出,霍老夫人更加心疼了,她将手上的翡翠镶金镯取下,直接套到霍真真手上,白皙滑嫩的手腕在翡翠的映衬下白的发光。 “祖母...”霍真真瞳孔微微一震,想要拒绝的话对上那双满是期待的眸子咽了下去。 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盯着金镯喃喃道:“这本该是送给你娘亲的,谁曾想他们走的那么匆忙,硬是过了这么多年,如今给了你也算是顺理成章。” “真儿定会好好保管。” “好好好。”霍老夫人笑弯了眼,嗓音温柔和蔼:“这一路舟车劳顿,便让秋芸带你们去明月园休息,我们祖孙二人以后有的是时间。” 霍真真起身微微福了福身子,轻声道:“真儿这先下去,祖母劳累一天也快休憩一会儿。” “好孩子。” “郡主,这边走...”秋芸走在前方带路,一行人穿过抄手游廊经过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沿着石子小路走到一个小院前,牌匾上明月园三个字凤舞龙飞、笔力千钧。 霍真真多看了两眼。 秋芸抿了抿嘴,眼底带笑:“不愧是郡主,这块牌匾可是老夫人请黎老先生亲自提笔的,他的字当年千金难求。郡主快随奴婢进卧房看看,所有物件皆是老夫人亲自挑选。” 霍真真垂在身侧的指尖轻颤一下,抬起脚就朝里跑。 她一路小跑,衣衫划过开的极为娇艳的月季,花蕊上的露珠将乳白色的衣衫染得沮洳,一股淡淡的,沁人心脾的清香在鼻尖缠绕,若有若无。 霍真真顿在门外停了一秒,五指蜷了蜷,抬手轻轻推开。 入目便是乌木边花梨心圆桌上的青白玉宝月瓶,几朵明艳的月季修剪整齐,静静的矗立在里面。圆桌左边是一架松柏梅兰纹屏风,屏风后的红木雕花拔步床上有一对桃粉色大迎枕,很是漂亮。 她喜欢粉色,祖母自是知道的。 “郡主好生休息,奴婢这就去向老夫人回话。”秋芸此行的目的已然达到,便行礼离开。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6节 春兰上前轻抚霍真真肩膀,嗓音柔和:“郡主莫伤心,现下我们回到燕都大概率不会轻易离开了,以后自然有的是时间陪老夫人。” 整个明月园从门上的牌匾题字、园子里的一草一木、到卧房内的装饰布置全是霍老夫人悉心打理的,她得是多思念郡主,连花草都要亲手照料。 眼看往日的活泼性子的郡主情绪越发低迷,春兰再次开口:“郡主,只有你开心了老夫人做的这些才不会白费。” “是啊,春兰。”霍真真低声呢喃。“可我时至今日却突然有些怨恨舅舅,到底因何缘故,竟让我们十几年亲人分离,他...当真喜爱我?那些月月送来的兵器玩物又是否为真心相送?” “郡主...”春兰想安慰的话梗在咽喉处,皇家里的亲情向来复杂,陛下年年都会差人送各种奇珍异宝给郡主,又在她一出生便给她极高的身份荣誉。 可却也是他生生将霍家派去远在天边的荆州,十几年骨肉血亲不想见。 春兰不知如何是好,只默默站在一旁,无声的安慰。 半响过后,霍真真回过神,她伸手按了按眼角,唇角微勾:“怨天尤人也是无用,既然回来,那便好好珍惜,等爹娘回京,我们一家团圆。” 她转身坐在圆木椅子上,一手撑着下巴,挑眉道:“春兰姐姐,你知道今天那位俊公子江大人是何人?” 伤怀一扫而光,春兰无奈的揉捏眉心,忍不住问道:“郡主,那江大人真生的那般好?” “春兰...”这一声满含威胁之意。 “奴婢方才在人群中有听到这位江大人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是当今刑部侍郎,掌管刑律。据说他向来高冷矜贵,冷心冷情,是连燕都世家贵女都难以靠近的儿郎。” “是吗?”霍真真捋着额角的碎发,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春兰浑身一颤,手背上激起一层绒毛,讷讷道:“郡主,你可别吓奴婢!” “我们此次回燕都的目的是什么?” “自然是郡主在荆州实在无聊,想回燕都玩。” “非也非也。”霍真真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明亮的眼眸染上似笑非笑的味道:“娘亲可是分明下了命令,咱们是为本郡主寻得佳婿才启程回这燕都。” 春兰表情变得古怪,嘴角没忍住抽了抽,声若蚊蝇:“这时候倒是想响起公主的话了。” “嗯?”霍真真挑眉。 春兰微微一笑,试探地问:“那敢问我们郡主可有何打算?” “山人自有妙计!”霍真真神秘一笑。 “明日随我进京面圣,既然回来了,自是要先去拜访舅舅,这江大人嘛...来日方长,本郡主不急...不急...” 春兰忍不住默默为江大人祈祷,过了明日,恐怕他再难享受燕都的安分日子,除非...除非她们家满脑子灵感的郡主失了兴趣。 —————— 微风轻拂,月季花瓣随风飘动,花香浓郁,阵阵飘散到屋内。 红烛燃尽,阳光透过窗纱一点点的爬上红木大床,照在一张不施粉黛的白净面容上。少女眼皮颤了颤,翻身抱紧被子朝里蹭。 春兰深吸一口气,笑着说:“这一院的红花开的真是茂盛,一阵风就将这花香送到身边。” 她掀起床幔,伸手将人翻转过身子,语重心长的说:“郡主,已经过了巳时,你得快些起来用膳,莫忘了今日还要去面见圣上。” “郡主?”春兰直接将人从床上拉起。“你再不睁眼,奴婢可就要上手了。” 说完便直接拿起铜盆边沾湿的毛巾朝她脸上擦拭,一阵凉意随之袭来。 霍真真睡意瞬间散了许多,她不耐的睁开眼,神情懵懂,语气烦躁:“春兰姐姐,我突然换了地方昨日做了一夜的梦,实在头疼。” 春兰抬手在她太阳穴上轻轻打圈按压,声音温柔:“今日情况特殊,待面圣后好好歇息,日后无甚大事也无需早起,郡主今日就委屈些。” “无碍,我好些了,周平在何处?” “周护卫已经在明月园旁边的小亭子里候着,待郡主用完早膳,他送我们去宫门。” 霍真真眉心微拧:“委屈他了,本该在荆州上阵杀敌,潇洒自在,如今要屈居成一个护卫整日跟着我。” “郡主无需介怀,这本就一早说好的,将军公主怎么可能放心您孤身回来。” “是啊,这燕都...终是不凡。”霍真真眼底闪过一抹冷意,昨日初入京城的种种此刻还历历在目。 第7章 又见了啊,江大人 还是昨日那驾灰布素裹的马车,踢踏踢踏的缓慢穿过街道行至宫门。 周平还未出声,侍卫便直接打开宫门,低声道:“陛下有旨,郡主舟车劳顿,可乘马车行至御书房外,后步行觐见,只是劳烦这位大人将刀剑交于我,皇宫重地禁止带刀。” 周平解下腰刀,眉心微微动了动,语气疑惑:“不知这位大哥如何知道我等身份?” “大人放心,一早喜陶公公便亲自交代有贵人前来,我等自不会认错。” 周平脸上泛起抹笑,爽朗道:“那便有劳大人,我等还有要事在身,这便先进宫。” 马车渐行渐远,周平脸上的笑淡了下来,双唇紧抿。 “无须在意,想必我们一入城便已被人通报,日后多加注意。”霍真真嗓音冷淡,透不出半分情绪。 周平低声回复。 “这位便是周大人吧?”一个略带阴柔的声音打断他们的谈话。 来人身穿一身绛紫色的官服,身形消瘦,肤色却比一般男子看着白净细腻许多,眉眼弯起。 周平顿在原地,躬身问道:“不知您是?” “周大人不必如此,奴家喜陶是平日伺候陛下的奴才,今日一早便领旨在此等候郡主,陛下自知道郡主回京日日盼着,今个儿也生怕郡主人生地不熟的,专程派老奴在此等候。” 喜陶一段话说的滴水不漏,倒叫霍真真方才升起的点躁意散了去,她轻声说道:“那便劳烦公公。” “郡主折煞奴才。”喜陶走在周平身侧带路。 刚至御书房外,忽见一身穿明黄便服的身影出现。 他身形修长,腰背挺直,年约四旬有余,清秀儒雅的面容上,长着一双锐利的眼睛,眸中带着浅浅的笑意。 喜陶忙跪下俯首:“奴才叩见皇上。” 周平见状跟着行礼。 只见男子摆了摆手,淡淡道:“起身,今日家宴,无需在礼。” 霍真真伸手掀起车帘,周平伸出胳膊凑了上去。 今日她身穿一身湖水蓝彩绣直领大襟,并蒂莲花在腰间的乳白色腰带上朵朵绽放,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唇上一点粉意衬的她比往日更恬淡几分,更有一丝超凡脱俗的仙女气质。 她缓慢向前,秀发上的鎏金点翠步摇静静的垂在耳侧,纹丝不动。闪烁着金光,刺眼、灼目。 在距离男子不到四米的距离,霍真真顿住脚步,她福了福身子:“臣女霍氏真真参见陛下。” 建成帝眼底的笑意僵住一瞬。 “真儿同朕进来说话,尔等在外候着。” 他转身入内,霍真真递给周平一个安抚的眼神,抬脚紧随其后。 房门紧闭一瞬,建成帝眼底的笑意再次浮现,启唇道:“往日在信里舅舅长,舅舅短,怎么好不容易回了燕都,真儿又同朕这般生分?倒叫朕好是伤心。” 他的嗓音里带着惋惜,含着遗憾,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霍真真怔住。 这和她以为的不一样。 近日总是不断的思索父亲、母亲与舅舅之间的关系,可今日一看,似乎并非她以为的那般剑拔弩张,也并非她臆想的虚情假意。 是她狭隘,入了魔障.... 心口那股郁气霎时消散干净,霍真真回过神来,对着那双漆黑的眸子,扬起一个笑脸,大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俏皮道:“真儿这不是初来燕都,从未见过舅舅,今日一看您如此威严,周身气势凛然,故生了胆怯。” “哈哈哈...这张嘴倒是比霍兄和敏敏能说回道许多,这才是朕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外甥女,方才那位端庄的大家闺秀到底是哪家的姑娘?”建成帝的嗓音揶揄,眼底盛满笑意。 霍真真眉心微皱,无奈低笑出声:“舅舅,我来燕都之前娘亲可是千交代万吩咐,让我时刻注意仪表,臣女方才可是用了十二分力气的,你怎么还笑话我?” “不用听你娘的那些话,她自幼便在深宫中长大,身受种种束缚,虽是后来嫁给霍兄性子开朗许多,但还是免不了受过去宫中的影响。” “真儿你自幼长在荆州,自由自在,无需因回了燕都而收敛起自己的本性,敏敏教导的孩子自是不会有问题,有舅舅在此,绝不会让你受丝毫委屈。” “舅舅...”这话一出,到是叫霍真真不知该如何回答。 建成帝透过这张同胞妹有几分相似的外甥女,心底的怜惜之意只增不减,十几年的边关生活到底比不上京城贵女们的锦衣玉食。 他微微叹口气,神情柔和:“初来燕都,有些世家聚会难免不能拒绝,但也无需过于谨慎,若有人为难你便告诉朕。” “舅舅不必担心。”霍真真牵起一抹浅笑,笑意直达眼底,真挚许多。 “你娘亲为你谋得了位老师你可知道?”想起那位有名的冷面郎君,建成帝忍不住发问出声。 真不知敏敏究竟为何让会让那样一个年轻后生来教导女儿,只是信中指名道姓,他倒是不好掺和,就是心底的好奇重了几分。 “啊?”霍真真双眸微微睁大。 这她倒是不知... 正欲开口,突然门外传来喜陶的声音。 “启禀陛下,太子和江大人求见...” “江兄,可莫忘了,我这表妹十几年未回燕都,但她定是个可爱的人,我不便出宫,宫外有事发生可定要照拂一二。”太子宋哲璋脸上带着温润的笑,认真道。 身旁的人却没回声,只是轻微颔首。 太子好似习惯这人如此,毫不在意的站在一旁。 霍真真柳腰直起,抻抻衣衫上的褶皱,面容端庄,眼神却透着几分跃跃欲试,泛着精光。 “宣。”建成帝肃声道。 他挑眉一笑:“真儿认识?” 昨日那个熟悉的冷傲面孔再次出现,霍真真勾起唇角,低声道:“原是不确定。” 她眼波流转,嗓音清甜:“江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江书砚微微一怔,俯身行礼道:“臣叩见陛下。” 太子倒是没有什么束缚,他抬脚凑到霍真真跟前,弯着眉眼,语气极为热情道:“这便是真儿妹妹?早便听闻妹妹要回燕都,今日终是盼着你来了宫里,让我们兄妹见上一面。” 霍真真一时茫然,转头向身旁求救。 建成帝轻咳一声,讪讪道:“朕时常收到荆州的信件,太子同朕偶尔会一同交流一番...”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7节 什么??? 霍真真蹭的一下,脸上染上一抹粉意,她幼时总喜欢玩闹,也常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随着父亲的信件一起寄回燕都,莫非太子哥哥他... “送你的那些玩意儿有许多也是子澈亲自寻来的,他很喜欢你这个妹妹的。”建成帝安抚道。 霍真真悄悄的掀起眼皮打量。 他同建成帝一样,身材消瘦,面容不似荆州人的粗狂,俊逸中透着文雅,像个学堂里的教书先生,儒雅斯文、风度翩翩。 脩然对上一双温润的眸子,里面满是笑意和欢喜。 看来,他是真心喜欢她这个妹妹...加快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霍真真眼底闪过轻微的诧异,歪着头调皮道:“初来燕都,往后还要太子哥哥多多关照。” “自然是,自然是...”太子脸上笑容更甚,姑姑的女儿果然比画上更可爱,这一声声哥哥到让他心酥软了几分。 他连忙拉住身边的人,面上一副求夸奖的表情:“妹妹,这位可是燕都最年轻的刑部侍郎,相貌俊美,能力出众,哥哥今日就是专门带他过来认认你,以后宫外有事,找他便是。” “子澈。” 建成帝眉心蹙了蹙,嗓音掺杂了丝冷意。 太子心底一颤,连忙松手,躬身道:“父皇,孩儿见着妹妹一时心喜,忘了分寸。” “罢了,下次不可再犯。”建成帝摆了摆手。 转头语气纳闷:“真儿方才说又见面了,可是认识这江大人?” 霍真真笑而不语。 建成帝低笑出声。 霍真真这才开口道:“舅舅明明知道昨日街上发生的那桩事情,我自然是那时见过的江大人。” “你说对不对,江大人?”她朝着江书砚轻挑了下眉梢,眼底含着意味不明的笑。 江书砚眼皮一跳,低声道:“臣昨日在街道忽被礼部侍郎表侄求救,故而遇到正在打抱不平的郡主。” 话落,他又像是隐身一般,垂着眼帘静默的站在原地。 霍真真仍弯着眉眼,眸光幽幽的看着他。 太子站在一旁摸不着头脑,狐疑的看着江书砚,心底暗想,今日一上午的时间也没听他说起这事儿,奇了怪了。 建成帝将一切收入眼底,约莫咂摸出妹妹选这江大人的意思,可他们二人一个远在荆州,一个自小长在燕都,是怎么突然能凑在一起的? 他启唇淡淡道:“明月郡主初回燕都,尚有许多燕都事宜需要学习,朕思来想去,这世家大儒恐怕太过死板让郡主甚觉无趣,京中公子、贵女又怕过于轻浮或吵闹扰了郡主的清誉。” 他目光沉沉的看着江书砚,眸光带着审视,继续道:“京中皆知江大人虽年轻有为,但向来行事稳重,由你来教导郡主自然是最合适的选择,今日之后,每月单日便由你教导郡主,直到她对燕都之事了解八至九成后,便可自行解除。” “臣...”江书砚微弯着腰,刚发出一声气音,忽的被打断。 “江大人...” 霍真真站起身,抬脚向前走了两步,距离他不过一尺之远。 淡淡的月季花香噙满他的胸腔,江书砚喉结滚动,眼神闪动,眸光极深。 他薄唇轻启,嗓音低沉:“臣,领旨。” 霍真真一愣,倒是没想到他是同意,未尽的话咽了下去。 “只是再此之前,臣需要在陛下面前同郡主约法三章...若非如此,臣恐怕无法教导。” 第8章 抬头,我要你看我(小修) 建成帝点头同意。 江书砚直起身子,垂眸淡淡看向眼前的少女,她一双杏眸微微瞪大,眼底的惊讶还未散去,像只受了惊吓的小鹿,面上都带了几分惊慌。 “既然由臣教导,臣自会恪尽职守,但也需郡主忘记自己的身份,悉心听讲,若是期间做了错事,臣为行使教导之责也会做出一些惩罚,希望届时,郡主和陛下莫要责怪。” “这便是臣的要求。” 视线相对,他没有丝毫偏移闪躲。 霍真真心底略微一颤。 太子却先是不满:“真儿向来乖巧,怎么会犯什么错到需要你用处罚来惩治?” 建成帝点点头,很是赞同。 “太子也不过方才初见郡主,又何谈了解?” “过往书信,足以让孤相信,妹妹自不是那般娇纵之人。” “那便劳烦陛下另请高明。”江书砚扯了下唇角,语气带着几分歉意。 “爱卿...这...”建成帝一脸为难。 人是妹妹亲手指定的,也似乎是真儿确实想要的。 “我同意。”霍真真突然出声。 责罚?荆州大大小小的事情她什么没见识过,燕都能有什么可怕的事? 方才不过是想着以后要如何同江大人好好相处,失了神。 “真儿?”建成帝眼底带着担忧。 霍真真语气颇为轻松,笑着点头:“既然江大人以后是我的老师,自然要有惩罚我的权利,否则怎能放心教导。” “江大人放心,我会认真跟着你学习的。” “江老师...以后便有劳了。” 她眉眼弯起,唇角微微上扬,脸上满是笑意。 建成帝没眼再看,摆手道:“那便如此,朕今日还有政务在身,无法继续陪你。” “舅舅正事要紧,如今臣女已经回了燕都,以后自然有的是时间。”霍真真不甚在意。 建成帝刚走两步顿了顿,蓦地转身道:“我听闻雅韵郡主明日在裕园举办赏花宴,春日暖阳,恰好真儿回来,也该和那些人走动走动认识一下,太子不便,那就有劳江侍郎陪同一同前往,郡主年弱,莫让外人欺负了。” “陛下...臣..”江书砚的话梗在咽喉处。 她一个刚回京的将军之女,哪用得着他这外男陪同,江书砚心里着实不懂这天子之意。 他停顿一秒,思索一瞬,拧眉道:“臣认为,此行不妥,臣身为男子,陪同初回燕都的郡主,恐怕会引起...” 他未尽之语,在场的全都心里清楚。 “心中无鬼,何惧他人?我霍家听到的难听话还少?”霍真真冷冷的说出一句话。 这话一出,江书砚的眸光闪了闪,霍家近年所受弹劾不计其数,若真在乎言论恐怕霍家早就消失在燕都城里。 他抬起眼睑对上那双闪烁着光辉的星眸,拒绝的话在唇边打了个转,终是没说出来,垂眸轻声道:“臣,领旨。” “哈哈哈...那便如此,子澈你代我送真儿出宫,待其他空闲时候舅舅再好好和你聊聊。”建成帝很是满意。 “是,父皇。” “真儿妹妹,若现下无事,可随我去东宫玩耍,今日我无政务缠身。”他的嗓音很是热情,倒是没有一点东宫之主的架子。 但现下霍真真对身旁眉宇冷淡的男子更感兴趣, “兄长不必如此客气,初回燕都臣妹如今还有诸多事宜,也要为明日赏花宴做些准备,今日就不叨扰兄长。” “那...孤送你离开。”太子心底有一瞬的失落,肩膀似乎都耷拉了些。 霍真真牵起一抹浅笑,嗓音轻柔:“兄长,真儿未来有许多时间留着燕都,我们自然多的是时间叙旧,待我熟悉燕都后,清闲了便来时常叨扰你。” “那可是说好了。”眼底的灰霾一扫而过,那双纯净如水的眼眸恢复笑意,眉眼温和。 霍真真心下感动,初入燕都就能获得东宫之主这般的情谊,便是表兄妹她心里也是极为暖和的,爹娘这些年的辛勤付出大抵是真的有被人念好。 她轻轻颔首同意,又顷身朝身侧问道:“江老师?” “不若,同我一齐出宫,日后需你教导,本郡主刚好有些事想同你请教,老师意下如何?” 她的尾音拉的有些长,到最后带着点俏皮的意味,又掺着点诱惑。 江书砚垂在袖子里的手颤了下,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变得更加幽深,目光沉沉的看着身边一脸懵懂的少女。 “老师?”霍真真大着胆子又叫了一声。 江书砚扯了扯嘴角,淡声道:“臣不过是谨遵圣旨教导一些燕都常识,担不起郡主一句老师。” “不必如此自谦,你说是吗,太子哥哥?”霍真真挑眉一笑,并不在意他的冷淡。 太子忽的察觉到一丝难以言明的诡异,浑身像浸在沾着露珠的杂草从中,忍不住总想打个寒颤。 脑海中响起警钟,此地不宜久留! 他轻咳一声,讪讪道:“确实如此,江大人不必推搡,若表妹今日不去我那东宫便有劳江大人送她出宫,孤恰巧还有些政务处理,此次便有劳江兄。” 说完便扭头准备离开。 “殿下。”江书砚语气一沉,眉心微微皱起。 “书砚,孤记得...表妹曾在信中说过,她很喜欢我送她的那一只机关鸟,不知你...” 他话没说完,就被江书砚沉声打断:“臣送。” 他咬牙切齿。 霍真真一脸震惊的看着太子,机关鸟不是八岁那年的事情,怎么突然说起它来了? 只见他朝自己神秘的炸了眨眼,语气无辜:“那孤这就先行离去,表妹回见。” 所有目的全都达成,霍真真心情霎时愉悦起来,直接抬脚朝外走,迈出门槛之前,侧头对站在原地的人淡然道:“江大人,还不跟上?” 方才热闹的御书房现下只留下一个喜陶,他无奈摇摇头,轻声嘀咕:“恐怕以后,这燕都要热闹了。” 马车原路返回,刚出了宫门不过一息的时间,霍真真打开侧窗,伸出个脑袋,语气轻松:“江大人若是累了可以上车的,现下已然出宫,到将军府还有一段时间。” “孤男寡女,不妥。”江书砚声音徐缓。 “我这不是怕累着老师?若你累病了,之后可怎么教导我?” “郡主。”低沉的嗓音里此刻夹杂着一丝无法掩藏的薄怒,他的语气严肃且认真,眉心高耸。 “以后切莫开此等玩笑。”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8节 “周平停车。”霍真真嗓音脩地冷了下来,从马车上一跃而下。“你将车牵回将军府,我走回去。” “郡主...”周平欲言又止,目光看了又看两个冷着脸的人,默默牵着马车离开。 “江大人,觉得本郡主轻浮?”霍真真抬脚朝他靠近,微仰着头,目光灼灼。 “臣自是不敢。” “你不看我?为何见我总是垂着眸子?” “...”江书砚不语。 “睁眼,看我,这是本郡主的命令。”霍真真的嗓音也带上一丝薄怒。 她不喜欢他沉默不语的垂着眸子的样子,像是这个世界都与他无关,随时都能像一阵风一样飘散去。 让人捉摸不透,无法触碰。 低垂的眼睑蓦然掀起,那双本就漆黑的眸子像是个无底的深渊,要将人卷进那无边无际的暗潮,一同沉沦。 霍真真心底一颤,攥紧衣角,嗓音亮了几分:“本郡主是豺狼虎豹?你怎么总躲着我?” 明亮的眸子满是不解和疑惑,她质问的语气像是在熟人跟前受了委屈一般,娇蛮、可爱,叫人升不起半点厌烦。 都是这么同人撒娇? 江书砚眸光微暗,眼底染上一抹她看不懂的神色,嗓音极为冰冷:“那郡主呢?郡主又是透过我在看谁?你当真对我这个从未见过的人有如此大的兴趣?” 每说一句话,他便朝她靠近一分,直到他们之间,只要一个人顷身,便能靠在一起。 宽大的身材几乎要将娇小的那个笼罩起来,男人身体自带的热意似乎要快要烫到她了。 霍真真向后小撤,后背一片冰凉,三月的燕都青石砖墙凉意犹存。 方才为了谈话,故意让周平走了条小路,到如今自己却被禁锢在角落,叫天天不应。 她被逼的梗着脖子,整个腰背都挺直起来,浑身紧绷,眼底的慌乱一闪而过,低声呢喃:“你...莫要靠我这么近。” “郡主在怕什么?不是你方才在问臣为何不看你,现在郡主又是为何不敢看微臣?”他的嗓音凉薄而低柔,让人有一瞬的恍惚,仿佛是情人间的亲昵诱哄的声音。 骨节分明的手,一把覆在她背后的墙逼,宽大的衣袖将她眼前的光亮遮掩个一干二净,眼前只剩那一袭绯色。 霍真真握紧双拳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全力一般伸出手,指尖刚碰触到那坚实的胸膛,眼前便一片明亮。 力道过大,脚下重心不稳,整个人朝地面扑去。 男人神色一滞,宽大的手掌将人一把搂住。 霍真真收紧的腰腹瞬间变得柔软,严严实实的让自己躺在这人的怀里,眼底覆上一层薄雾,喃喃道:“江大人这是如何?本郡主初到燕都,人生地不熟,江大人为何要如此残忍的对待我?我...我...” 她的声音窸窸窣窣,眼角一滴泪水滑过脸颊,浸湿了绯红的官服。 江书砚波澜无惊的双眸难得染上一丝诧异,不动声色的想要将手收回。 还未用力,怀里的人直接自己站直身子,朝外迈了一步。 忽然有股难以言明的躁意从心底升起,到底是谁在教训谁? 他喉结上下滚动:“郡主,你若再玩闹,莫怪臣冒犯了...” 霍真真氤氲的眼神瞬间清明,眼底的泪意一扫而光,嗓音甜美,语气颇为无辜:“江大人!” “若郡主无其他吩咐,臣便先告退了。” “你不送我?” “想必郡主自己能够安全回府。”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霍真真亦感觉试探的目的已经达到,来日方长,还是莫将人彻底惹恼。 只是最后,还是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江大人当真从未去过荆州?” “郡主何必一再追究?臣自是从未去过,更不必把我当做他人。” 他生气了? 罢了,不问便是。 霍真真拍拍衣裙,按了按眼角,眨眨眼,笑道:“那我明日便在府上等江大人哦,咱们明日见。” “不必送,本郡主自己回去,江老师~” 她潇潇洒洒的离开,徒留站在原地的江书砚。 他良久的站在原地不动,视线看着霍真真离去的方向,心底那抹怅然若失的感觉消散不去,有股难以言明的躁意在心底四窜。 尘封许久的记忆似乎松动了些,江书砚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底又如同古井一般毫无波动。 第9章 笨笨小猫咪 裕园不起眼的一角。 “郡主,为何让人传信叫江大人不必陪同?” 阳光明媚,溪水穿过甲山缓缓流入池塘,淙淙潺潺。霍真真懒散的窝在梨木躺椅上,身上盖着云绫锦制成的披风,闭着眼睛假寐。 “郡主?”春兰按捺不住又问了一遍。 分明昨晚还满心欢喜的打算好好逗弄江大人一番,怎得一夜过后突然冷静下来让下人传信说裕园她可独自前去,不劳烦江大人陪同。 这不是他们郡主的性子。 春兰心底难免担心。 霍真真嗤笑一声,缓缓睁开眼,看着天边一望无际,像是用精致的颜料被人一点点渲染出来,是那种治愈人心的湛蓝。 叽叽喳喳的小鸟,成群结队的飞过,似嬉戏打闹,似比拼谁飞的更加勇猛。 真自由啊。 霍真真发出一声喟叹。 “郡主...可是想念荆州了?” “春兰,你说,往后荆州的快活日子还会有吗?” “郡主这是哪里的话,你出身高贵,不论走在哪里,想要快活,难道还会有人敢不长眼挡在你的面前?岂不是小看公主与将军?”虽不知郡主何来的伤感,春兰将她心底的话斩钉截铁的说出。 他们将军府,不惧怕任何人。 霍真真心底的那点阴霾渐渐散去,昨日孤身回府深夜难得生了几分伤感,想要逗弄的心都消散许多,这赏花宴既然答应要来,她便是再不耐也要来,只不过是悄然的钻在一角而已。 毕竟,舅舅也未言明要她和谁打好关系。 微风徐徐,霍真真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暖意裹紧全身,她垂着眼帘静静的看着四周的景色,心底一片平静。 “混账东西,这是雅韵郡主专门差人为江侍郎准备的吃食,你竟让一只该死的玩意儿坏了郡主的大事!”一道刺耳尖锐的声音忽然响起。 紧跟着就是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和叫的惨烈的猫叫声。 “若雨姐姐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只是转头的功夫吃食便被这只野猫给叼嘴里了,奴婢真不是有意的,求姐姐绕我一命,莫要禀报给郡主。”侍女哭的很是凄惨,嗓音断断续续。 另一道声音却仍是冷到极点,带着丝狠毒:“哼,坏了郡主的事情还胆敢求饶,你就和这小畜生一起去死吧。” “喵!喵——!!” “该死的玩意儿,谁给你的胆子偷食物,若害我被责罚我定将你骨头都给拆碎。” 小野猫像是难受到了极点,尖叫一声后,便是残喘的小声的呜咽声。 霍真真眼底闪过一抹冷意,淡淡道:“去看看。” 春兰颔首,绕过甲山朝声音处走。真没想到,郡主专程挑了个隐蔽的地方,反而事情自己撞上来了。 只见侍女哭泣着跪趴在地,被叫作若雨的女子一边抬脚踹着她,一边嘴里不停的谩骂,右手还用力捏着只小橘猫,猫咪像是受了重伤,柔顺的皮毛乱成一团,整只猫蔫蔫儿的,四肢垂着,一张小嘴微微张合。 春兰心里暗骂一声,快步向前,拧眉怒道:“放肆,尔等叨扰到我家主子休息,还不快速离开?” 若雨一看是个陌生面孔,冷哼一声,挑起眉毛瞪眼骂道:“哪来的小丫头在我这而装腔弄事?谁不知道今日是我家主子雅韵郡主的赏花宴?” 春兰眼看着她将手里攥的更紧,小猫眯棕色的瞳孔里似乎都弥漫着痛苦,连忙开口:“我家主人乃是明珠郡主,若不想受罚,留下这只猫和侍女离开。” 若雨盯着眼前的侍女,神色怀疑。明珠郡主?那个刚回城的土包子?她若真来了整个裕园也未曾见人通报。她看着春兰神色担忧的盯着自己手里的猫,心里有了几分计较。 莞尔一笑,提起手里的猫,勾起唇角讥讽道:“倒是个会狐假虎威的,只不过你找错了靠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就为这只小畜生?你可知道得罪我们雅韵郡主的下场?” “春兰,我何时教过你同真畜生要这般礼貌?” 霍真真冷淡到极点的嗓音自甲山后响起,似蕴含着凛冬之怒,寒冷至极。 春兰直接挥出右手,五指收拢成拳,攻向若雨的右眼。 拳风凛冽,若雨尖叫出声,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堪堪躲过拳头,整齐的发髻被春兰打的凌乱。她手下一松,橘猫被抛在半空,春兰伸出双手接住,手下顿时轻柔起来,缓缓的抚着它身子。 直到感觉手里小家伙的身体柔软许多,她才长舒口气,皱着眉头看向瘫坐在地上的若雨,嫌弃道:“为什么好好的道理就是不想听呢?” “混账,混账,你个贱蹄子,竟然动手!我...我要禀报...”若雨眼神呲咧,眸底含着怒火,未尽的话在看到面若冰霜的霍真真时卡在了嗓子里。 “你....”她怔怔的看着霍真真。 当真是明珠郡主...她前日回城的闹剧至今还在世家贵女中流传,皆在笑话她是个塞外长大的土包子,只知道打闹,没半点贵女气质。 可面前的人,肤色白皙,貌似天仙,红色石榴裙将她姣好的身材勾勒的更加妖娆,腰细腿长,只是一双杏眸冷冷淡淡,眼底毫无波澜。 边关长大的女子,怎么可能有这般气质? 若雨面上狼狈不堪,心底不停思索,好歹她也是雅韵郡主的侍女,打狗还需看主人,再怎么也轮不到她们这般侮辱自己。 她伸手仔细将摇摇欲坠的发簪朝里塞了塞,撩起耳边的碎发,深吸口气,挺直腰背,认真道:“奴婢不知哪里得罪了明珠郡主,需要让人对我下此狠手?我不过是按照府里的规矩替我们雅韵郡主教训犯了错的下人,不知何错之有。” “呵...”霍真真轻叹口气。 她缓缓靠近,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坐在地上的若雨,神色不变,只淡淡道:“本郡主便是现在处死了你也不会有人出来找我麻烦。” 她勾起唇角,扬起一个恶劣的微笑,“你,信不信?” 若雨猛地攥紧袖口,心跳快了起来,眼底逐渐浮起恐惧。 她初回燕都就敢当街行凶,到底是蛮夷之地长大的野丫头,不过是多了张好看的皮囊,内里只知道打打杀杀。 “我是三王爷之女雅韵郡主的侍女,难道郡主您位高权重就可以随意杀死奴婢?当真一点也不把我们三王府放在眼里?” 她耿直脖子,嘴里的话气势十足,唇瓣却忍不住颤抖。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9节 霍真真抬眸看向那只呼吸微弱的猫咪,心底一揪,懊恼方才应早些出手,耽误了些时间竟让它又受了些罪。 “春兰,给我看看。” “还是奴婢抱着,待给它洗过之后郡主再抱。” 霍真真不顾她的反对,直接伸手覆上去,轻抚着猫咪的脊背,“有时候,人,连个畜生都不如。” 若雨眼底闪过一抹恨意。 “郡主...”春兰低声斥责。 霍真真待猫咪习惯了她的抚摸,用交叠整齐的披风把橘猫整个包裹起来,只露出个瘦小的脑袋,她伸出一只白嫩的手指,粉色浑圆的指尖点点猫的脑袋,轻声道:“以后就叫你笨笨吧,当真是个小笨蛋,明明是只能爬会跑的猫咪,怎么能被人抓了去。” “以后跟了我,便不必受什么委屈了。” “喵~” 笨笨似是回应一般,在她话落后轻轻的叫了一声。 霍真真的心越发软了,看向若雨的眼神更冷。 她垂眸看向地上盘子里乱糟糟的点心,冷声道:“这点心还没送到,不如我们就帮你一起去送,春兰,想必这位若雨姑娘定是知道江侍郎在哪里,便由她带路吧。” 若雨眼神慌乱起来,江侍郎向来不喜人接近,这次的点心也是她背着郡主自作主张,想替郡主讨的江大人的欢心。 郡主往日时常将江大人挂在嘴边,若雨知道她比起那位李小姐分明更喜欢大人,却每次都傻笑在一旁附和着别人,她当真为郡主不服。 于是便自作主张,想借此为他们二人牵线,若这事情暴露,郡主清白该如何保存。 若雨双手撑在地上,不断的俯身磕头,声音咚咚响个不停,声音里透着恐惧,呜咽道:“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真的知错了,若是这点心当着众人面递给江大人,我们郡主的颜面和名誉都会受损,郡主大人大量,不要同我这贱奴婢计较。” “怕什么?既然敢做,还怕人知道?”霍真真瞥给春兰一个眼神,便低头逗弄起怀里的猫咪。 春兰从发髻里抽出一根银簪,一手攥住若雨的衣领将她提起,银簪寒光一闪,距离她的脖颈只有毫厘之间。 若雨呼吸都凝滞了,她神情颓败,哆哆嗦嗦:“奴婢带路...饶命...饶命..” 春兰收回手一把推开她,冷道:“老实带路,若再有别的心思,下次戳破的就是你的喉咙!” 若雨不敢再吭声,强硬的撑着发软的双腿,颤颤悠悠的迈着步子。 “郡主,这个人该如何?”春兰朝一直跪在旁边的小侍女扬了扬下巴。 霍真真拧眉沉思片刻:“自行离开吧,若之后她胆敢因此事为难你,便去将军府找我。” “多谢郡主,多谢郡主。”小侍女弓着身子不停的叩头。 直到眼前彻底没了身影,侍女才满脸泪水的直起身子,跛着脚离开。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玩闹嬉戏的声音逐渐清晰,有男子之间的交谈声,有少女们的含羞浅笑声。 霍真真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那人的高冷矜贵的身姿。 一人独坐,一手执杯浅酌。 他掀起眼皮,似穿越时空,跨过千年。 视线相对,霍真真弯起眼睛,朝他勾起一抹笑意。 红唇翕动,她无声吐出几个字。 第10章 需要江大人护我 江书砚眉心微蹙,低垂的眸子里不动声色的划过一抹暗流。 霍真真看他不为所动,又重复一遍,并指了指身后哭的狼狈不堪的若雨,唇角勾着笑。 半响过后。 一直端坐的男人终于有了动作。 他只是稍稍站起,便引得周遭的视线全都投向他。精致的眉眼中透着淡淡的清冷和疏离,无人敢轻易上前。 霍真真带着浅笑,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切。 只见身姿挺拔的男人迈着沉稳的步伐,不疾不徐缓缓的朝她靠近,他每走近一分她脸上的笑意便深一度。 在场的众人眼底皆是惊讶和好奇,更有甚者眼底掺着几分嫉妒,带着丝怒意看着霍真真。 直到江书砚走到跟前,霍真真才启唇淡淡道:“江大人,说好的今日陪我前来,怎得不等我便独自一人到此?” 这话她说的毫不心虚,像是根本忘了一早是谁拆人送信,说不需要陪同。 江书砚掀起眼皮,只垂着眼帘淡淡看着她,一声不语。 霍真真拿起一枚点心,神色懵懂,眼底透着疑惑:“不知江大人和那位雅韵郡主是何关系?怎得她的侍女为了一盘要给你的点心,将这小可怜欺负成这般?” 她丢掉点心,撇撇嘴,露出一抹嫌弃的模样,抱高怀里的笨笨,嗓音凉薄:“不过是被猫咪碰了下,就这般下死手,若不是今日我撞见,恐怕它就要变成条孤魂野鬼了。” “喵~” 似有感应般,裹在披风里的小橘猫,软软的叫了声,缩了缩脖子。 “不熟。”江书砚蹙眉看了眼她身后,沉声道:“我并不知此事。” “此人,交你处置。” “大人饶命,奴婢方才也是气昏了头,奴婢知道错了。”若雨眼泪又留了下来。 方才春兰的能耐她看的一清二楚,若把她直接交给明珠郡主,岂不是要她的命?她眼底满是祈求,企图他能看在郡主的份上放自己一马。 “大人,郡主,奴婢真的知错了,求您饶过奴婢。” ...... 江书砚又低头问道:“一连唤我几次,就这事?” “就这事。” 刚平坦的眉心又微微耸起。 霍真真抬眸笑道:“怎又皱起眉?舅舅本就命你陪我前来,我今早确实有事不便让大人陪同。” 她眼底有些无奈,语气柔弱:“可是现在我确确实实想江大人陪着我,这位若雨姑娘方才可是给我上了一课,这裕园今日皆是世家公子和贵女,若我不小心得罪了什么人,那该如何?” “更何况,爹爹娘亲如今远在它方,正是需要江大人保护我的时候。” 江书砚轻叹口气,嗓音温和:“郡主想要臣做什么?” 霍真真弯起眉眼:“什么都可以?” 江书砚:“.....” 他们的交谈声不大,但离得近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无一不瞪大了双眼。 若雨眼中更是泛起一丝惊恐,这位明珠郡主到底有什么能耐,竟能让江大人这般对待。 整个燕都谁人不知,江书砚年纪轻轻便担任刑部侍郎,虽出身名门,是当今明武侯之子,却从未靠过家族半分。自幼便冷心冷情,年岁一到便早早搬出侯府自立府邸,周身像是一直笼罩着曾寒意,鲜少同人亲近。 可如今,他为何对着郡主这般温和,那语气,是他从未对雅韵郡主用过的,那般温和,像是熟人间的攀谈。 但明珠郡主,分明刚回的燕都。 若雨本就震惊的心,顿时又凉了几分,脸色愈发苍白。 “江大人,你还未回我话。”霍真真重复一遍。 “......”江书砚语塞。 “放肆。” 一道夹杂着怒意的清脆声音响起。 霍真真转头看到一个风风火火的女子身穿一身嫩黄色的长裙,发髻上一双玉蝴蝶纹步摇随着她的步伐在空中起舞。俏丽的面容上柳眉紧皱,眼神透着不满。 “这是我的赏花宴,谁在这里闹事?” 众人看她气冲冲的朝着那一角走去,有种要同人打起来的气势。 看热闹的霎时又提了起来,眼神若有若无都往那边飘。 “你是何人,为何为难我的侍女?”雅韵郡主大老远就看到若雨哭的梨花带雨,着急忙慌就往这边跑。 “这里今日是我举办的赏花宴,你是何人,胆敢如此大胆欺我侍女?来人,给我将她拿下!”她拧着眉头,朝身后的侍女挥手。 “郡主出手前不该先问问青红皂白?” 熟悉的清冷的声线浇凉了雅韵心底的火气,她这才看清那女子身旁站着的是何人,脸颊上顿时浮现出一抹红晕,连带着声音都娇羞许多。 “江大人...” 她抻了抻衣角,挽起耳边的碎发,带着腼腆的笑意,轻声道:“不知江大人怎么也在此处?” “这女子身份不明来我宴会,并且欺负我的贴身侍女,我这才让人将她押走,并非冤枉她。” 霍真真上前一步挡在江书砚身前,嗤笑一声,冷声道:“你只见她哭泣,却不问我为何惩罚她,难道不是不分青红皂白?” “混账,你是何人?我的侍女我自是知道,还轮不到你在这里说三道四。”她扬起下颌,朝若雨点头道:“本郡主在此处,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若雨眼睛的泪水又流了下来。 “呵...”霍真真笑出了声。 “这位姑娘为何如此阴阳怪气,妗妹妹不过是在气头上,若真有误会你说便是,妹妹也定不会欺负了你,你这般嗤笑是作何?”一道温婉细腻的声音响起。 霍真真这才看到,雅韵的身旁一直站着为白衣女子,她一袭白衣翩翩,发顶只有支玉镶红宝石簪子,增添了几分异样的色彩。既超凡脱俗又不失女子的娇艳。 “梦姐姐,你说这么多干什么,若雨都哭成这般了,定是她仗势欺人,欺负了她。”雅韵郡主不满道。 “江大人也在此处,他定是知道原委的,妹妹莫因冲动伤了这位姑娘。”许依梦睫毛轻颤,嗓音柔柔朝着江书砚道:“不知江大人是否知道发生什么,快些同妗儿妹妹解释一番,莫伤了和气。” “噗呲!” 霍真真笑出了声,春兰也紧紧地埋着头,肩膀不停的抖动。 “哈哈哈哈.....”她笑的弯了腰,一只手搭在春兰肩膀上撑在自己身子。 许依梦的脸猝然变得通红,从脸颊蔓延到耳边,甚至连脖子都泛着粉意。 “哈哈哈哈...这可太有意思了。”直到几分钟后,她的笑声才平息下来,一双桃花眼里水波荡漾,倒是让人探出几分娇媚。 她直起身,指腹轻按眼角的水意,直接开口道:“江大人,这燕都当真有趣啊,这里的人确实和荆州不同,倒是比我想的有趣的多。”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10节 “你...你这是何意,这位姑娘为何如此野蛮?”许依梦颤着嗓音,眼底带着难堪,可怜兮兮的看着江书砚。 江书砚眸光则幽幽的看着某个眉飞色舞的身影。 第11章 一朵小茶花 霍真真一手指着许依梦,朝雅韵问道:“这小茶花和你什么关系?” 这点小伎俩拿出来,霍真真实在没眼看。 “我虽不是高门大户,可家父也是当今的户部侍郎,我自幼更是熟读女规女戒,依梦头一次见姑娘,不知为何姑娘这般讨厌我...我...若是这样...我以后避着姑娘走,省的惹的姑娘不快。” 矫揉做作的嗓音刚一响起,霍真真只觉从头到脚有股麻意,浑身汗毛都想立,每听一句不舒服的感觉便深一分,她强忍着恶心,面无表情的看她表演。 谁曾想,那位娇生惯养的郡主反倒是个傻得,那一大段话全被她听进心里,竟仰着脖子怒道:“你怎能这般乱给梦姐姐起名字,你这姑娘如此缺少教养,是家中无人教导吗?梦姐姐岂能被你这般侮辱!” 雅韵越说腰背挺得越直,余光看到江书砚一声不吭的沉默着,更坚信自己说的没错,“今日这赏花宴本郡主大人有大量可以饶你一命,但你必须向梦姐姐和若雨道歉。” “否则,今日这裕园,你是走不了的。” 霍真真瞥了眼站在雅韵后面的许依梦,看她仍是一副娇滴滴的样子,眼神时不时的看向那个冷漠的男人。 心下了然几分,她给春兰使了个眼色。 春兰上前冷声道:“我家主人乃是当今圣上亲封的明珠郡主,享公主荣誉,若拿出官家身份来谈,恐怕诸位都要先行上一礼。” 在场众人脸色均是一变。 雅韵瞳孔微微一震,愣愣的看着她,心里有一瞬的后悔。她该猜到她的身份的,敢在她的宴会这般嚣张,又能逼迫江大人亲自来拜见,定是身份不简单。 可这是她的地盘,她的朋友和侍女受了委屈,雅韵心里明白此刻该是服软,明珠郡主究竟回京是因思乡心切,还是被召回作为质子,燕都私下众说纷纭。 她此刻不该同她翻脸。 “那又如何,难道你身份高贵,就能随意嘲笑欺辱她人?”雅韵脱口将心里的话说出来,她憋不住那口气。 霍真真诧异的抬起眸子,心底的怒意反倒是淡了几分。 “你现下年岁多少?” 她问的莫名其妙。 “本郡主已经及笄!”雅韵回的迅速,话落急忙捂住自己的嘴,一脸懊恼。 “你!”她白嫩的脸颊浮起一抹粉意,像是春日刚刚绽放的桃花,白里透红,很是可爱。 霍真真没按捺住,突然伸手捏了捏,手下的触感绵软,光滑,是独属于女子的柔软。 雅韵整张脸直接红透,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头一次被女子用那种戏谑的眼神看着,放浪的动作放在她身上却又不令人厌恶。 她只觉得方才被触碰的地方火辣辣的,有股难以散去的灼热,红唇张了又张,说不出一句话来。 怔怔的站在原地,一双眸子睁的圆乎乎的,呆呆的。 “小丫头,论关系,我才是你姐姐,你这位梦姐姐,倒是好手段。只是不知道,你拿她当姐姐,她是否拿你当妹妹。” 她轻笑一声,“江大人,一直沉默着不好吧,你怎么看?” 江书砚垂眸淡淡看了眼若雨,嗓音冰冷:“你是谁的人?” 他神色淡然,但那眸光却似把刀剑般刺向若雨,她神色闪躲,慌乱的跪下,低着头不敢吭声。 雅韵哑然,喃喃道:“大人这是什么话,若雨是我的侍女啊。” “既是你的侍女,那郡主便说说,今日可曾交代她做什么?” “今日是赏花宴,自然是帮我看着各位贵人吃食用品是否有缺少。” “哦?可我看到的可不止这样。”霍真真冷哼一声。 “既然这样,这侍女江大人便带回刑部好好审问一番,居心叵测隐身在郡主身边有何阴谋。” “嗯。”江书砚低声附和。 许依梦猛地抬起头。 江书砚抬手打了个手势,一个笑着眉眼的小郎君走了过来,“公子。” “将人带走。” “是。”方来直接粗暴的将若雨从地上提起,把她双手交叠在背后捆住,嬉笑道:“小姑娘可别反抗,若是受伤了我可不负责。” 若雨泪如雨下,乞求的看向还在发楞的雅韵。 却没能得到她半分眼神。 “大人就这般纵容明珠郡主?”她口不择言,眼神狠毒:“难不成明珠郡主刚回燕都便和这位冷心冷情的江大人有了交情?” 她目露鄙夷,语气讥讽:“倒是不知,郡主竟是有这般的手段,这么轻易就能将之勾引...” “咚!” “啊——” “你这小娘子真是不识好歹。”方来一个手刀将人敲昏,面带歉意:“这厮有损郡主清誉,小人这便先将她收押,待之后请大人审问。” 他直接抓着若雨的肩膀,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将人拖拽着离开。 雅韵讷讷道:“为何...” 雅韵整个思绪都处在混沌之中,她第一次见若雨这般尖酸刻薄的言语。往日她总是带着浅笑跟在她身边,永远温声细语,那般恶毒的话...那可是毁掉一个女子的清白的。 她站在原地,恍然感觉方才所作的一切像个笑话,四周的声音越来越大,是在说些什么?她不敢细听,大脑一片空白。 霍真真轻叹口气,附上她的耳边。 雅韵想要躲闪,肩膀却被双有力的手按住。 热气拂过耳畔,圆润的耳垂瞬间变得嫣红。 但不过一瞬之间,便脸色煞白。 “方才,若雨要掐死那只猫是因为,那猫弄坏了你专程送给江侍郎的点心,甚至她还将一个婢女打的起不来身。这样的人,是你认识的吗?” 霍真真的声音极低,一字一句却狠狠扎痛了她的心。 怎么会?她从不知... 霍真真轻抚了下她肩膀,朝她身后扫了一眼:“你该好好看看身边的人。” “我...”雅韵圆溜溜的眼眶里升起水雾。 霍真真看着四周试探的目光,眼神变得凉薄,凌厉的视线一扫而过。 她勾起唇角,浅笑道:“舅舅知我刚回京,想着你今日举办赏花宴,便让我前来参加,恰巧趁此和都城的贵女们熟悉熟悉,方才听她叫你妗儿,不知妗儿妹妹可否陪我。” 她一脸为难:“毕竟初回燕都,这里有太多我陌生的事物,还需妹妹在一旁协助。” “我可以吗?”雅韵嗓音哽咽。 “自然可以。嗯?妹妹可是还有什么顾虑?” 她的神色温和,带着鼓励。 雅韵心底划过一丝暖流,方才的难堪、心痛变得浅淡。 “那,姐姐便随我一同前去。”她扬起笑脸,像什么也没发生。 霍真真低声说:“好。” 雅韵侧身刚往前走一步,霍真真顿了下,转身朝身后的人道:“何不一起?” 江书砚难得给了她一个古怪的眼神。 “你...” 霍真真伸手遮住唇瓣,桃花眼弯成月牙,语气无辜:“既然江大人这般不愿陪我前去,那我只好独身前往。不过,待本郡主要离开的时候,还需江大人相送。” “大人可莫要跑得太远,别让我找不见~” 她的尾音拖得有一丝长,像在撒娇。 但江书砚早已见识过这位郡主的姿态,神色不变,只轻点下头。 雅韵惊得嘴都张开了,圆溜溜的眸子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像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心里七上八下。 “走啊,妗儿妹妹,江大人不愿意只能我们自己前去观赏。” “啊...走...”雅韵嗓子里挤出两个字,呆呆愣楞的走着。 霍真真朝身后摆摆手,随意道:“听说今日的花卉全是你精挑细选的,我常年在荆州对花卉之事所懂不多,还需妹妹为我讲解一番。” “嗯...好...”还是只挤出两个字。 “妹妹若是还想江大人陪同,不若我现在就让他回来?” “啊?没有...”方才缓下来的红晕又浮现,脚下一个踉跄,鞋底踩到颗光滑的石头。 腰间紧跟着覆上一个纤细的手臂,稳住她晃动的身形。 “我...”雅韵声音轻颤,呼吸不稳,面上似要急的哭出来。 霍真真将人扶正,浅笑道:“慌什么,我又不是豺狼虎豹,怎么这么不经逗,嗯?” “我真没有...” “我自是信的,妹妹什么样为人,我大抵能看清。”霍真真知道雅韵焦急的原因,她坦然的同她解释。 倒真是个被宠大的丫头,只是这燕都吃人的太多,这小丫头到现在也不知道被人当多少次靶子。 她眸底闪过一抹凉意,视线睨过那抹白色身影,垂下眼帘,安抚道:“方才不过是场闹剧,我倒是对那些花很感兴趣,妹妹可有特别喜欢的?” “有的。”雅韵语气喜悦。 她从小就读不好书,但唯独对花草感兴趣,这也是为何她办赏花宴的原因。别人可能误以为她想召笼人心,实际她当真是想同别人一起欣赏。 这些花草,若只她一人赏玩,实在太可惜了。 没想到明珠姐姐也会喜欢,她心情变得极好,脚步也轻快了起来。 或许真是冥冥之中血缘的关系,雅韵竟对她升不起一点讨厌。 “我挑今日办宴会是专门测算好,有株黑牡丹恰巧要在今日绽放,我意外获得的,独一朵的,明珠姐姐看到定会喜欢的。”她一连串说出一堆话。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11节 “姐姐喜欢富贵华丽的花,还是淡雅悠然的花?” “我从未去过荆州,荆州有什么特别的花卉品种吗?那个地方是什么样的?” 霍真真只是跟在身后,勾着唇,看她像个小麻雀叽叽喳喳个不停。 许依梦沉默的跟在后面,手里的帕子已经被攥的扭曲变形,她一直跟在一旁,但似乎,没人记得她还存在。这原本是她大放异彩的时刻,现下却... 她盯着那抹身影,眼底浮上一抹恨意。 第12章 双生花 那抹身影侧目的瞬间,许依梦敛住心神,唇角微微向上,从容一笑。 霍真真余光顿了一秒,语气随意:“我唤你妗儿可好?” “自是好的。”雅韵轻声回道。 她眼底的一抹水光被霍真真捕捉到,她心下诧异,不由想起那位三王爷。 世人皆知,帝王之家皆是冷血,但那位三王爷却能在当今陛下继承大统后继续留在燕都。但其中并非是亲情所系,而是三王爷自少年起便整日醉酒笙歌,向来不是个着家的。 身为他的女儿,霍真真大抵也知道雅韵的处境。恐怕,她这位郡主,当的并不见得多么肆意洒脱。 只是难得她还有这般纯真的品性。 二人沿着石子小路穿过小片花林,身后灼热的视线逐渐消失,鼻尖可以嗅到更加清新的花香,深吸一口,口腔里都似乎带上了丝蜜味。 雅韵挺直的肩膀也在一瞬松了下来,她垂着头,嗓音带着丝沙哑:“这里没人了。” 对方已经给足自己面子,否则今天过后,她恐怕要有一阵子不敢出家门了。 “为何低着头?”霍真真嗓音温和。 雅韵微微抬起头,用力想要勾起唇角,只牵到一半又收了回去,她自嘲的垂下头,眼眶里满是水雾,带着哭腔,低声道:“我...我也不知道...我...” 豆大的眼珠一颗颗往地上滴落,打湿了路面,留下一片水痕。那抹酸涩感像是积压到了极限点,猛地在心底爆发。她不断的用力眨着眼睛,可泪水还是像断了线般的涌出。 霍真真轻叹口气,左手虚搂住她的后背,右手抚在她的发顶,轻轻抚摸,一下两下,力道轻柔。 “我还都什么也没做,你怎么就哭了?”霍真真语气懊恼:“若被人看到,岂不是以为我在欺负你?” “没有!”雅韵忽的抬起头,鼻尖眼眶全都红通通的,眼神却发着光,语气笃定:“你没有欺负我。” 她说完又低下头小声道:“我方才对你那么恶劣,为什么你...” “为什么没怪罪你?” 不对,不是怪罪。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雅韵嗓音低的快只剩气音,但还是被霍真真捕捉到。 她诧异对方的敏感,方才嚣张跋扈的女子怎么转眼就成了个小哭包? 难得生出一丝怜悯之意,低声哄道:“你方才也不过是想保护你的侍女,又未曾真对我做些什么,我为何要针对你?况且算下来,你也是我的妹妹。” “若妗儿妹妹认同我的话,就不必同我这般生疏。” 雅韵低低嗯了一声,双手捏着袖口打转。心里暗暗道,这燕都传闻真是害人,明珠姐姐这么好,怎到了别人嘴里都成豺狼虎豹。 若有机会,一定告诉那些人明珠姐姐是个极好的女子。 “现下我们可以一同去赏花了?”霍真真出声拉回她的神思。 “啊...对,这么久过去,她们应是已经都到了地方,我怕来来往往会撞碎花盆,所以花卉都专程放在其他地方,姐姐同我一起走。” “转个弯就到了,这地方是在裕园的中心,从哪条路都可以到这里,大家寻找起位置也极为方便。” ...... 伴随着她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一朵朵娇艳欲滴的牡丹花出现在霍真真的视线里。 朵朵牡丹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似是身姿轻盈的舞者跳跃,万紫千红,芳香四溢,如梦如幻、如诗如画,让人陶醉其中。 其中最特殊的一株双生花吸引了霍真真的视线,是方才雅韵说的那朵,黑白牡丹,同枝同杆,却是两朵双色齐开。 中心花坛四周已经聚集了许多人,无一不是在赞叹这些娇艳欲滴的富贵花。 “郡主来了。” 一道声音让热闹的场景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到雅韵身上,其中也有人在时不时偷瞄她身旁的霍真真。 方才的一番闹剧早已听闻,却不想这二人还能和平相处,倒是让众人十分惊讶,更对这位刚从荆州回来的郡主充满好奇。 “今日主要目的是赏花,诸位都不用过于拘束。”雅韵侧头看着霍真真,语气欢快:“这位是明珠郡主,前几日刚回燕都,日后大家莫要眼拙冲撞了郡主。” 话落便有人准备行礼。 霍真真摆手打断:“无碍,我素来在边关自由惯了,今日乃私下聚会不必行此虚礼,大家自由些便可,无需在意我。” “既然郡主如此洒脱,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一个年轻的公子开口道。 他身穿一身青色长袍,素衣素冠,全身上下只有腰间一个乳白的玉佩点缀,气质儒雅。 雅韵突然凑到霍真真耳边低声道:“这是李员外家的公子,李家掌管大宋将近三成的布匹生意,只是奇怪的是他家的二公子无心商贾一心扑倒在晦涩难懂的诗文里,倒是个清心寡欲的人。” 霍真真垂下眸子,睨了眼雅韵:“你倒是清楚?” 她话里带着玩味,雅韵轻咳一声,连忙解释:“我素来在京城无事可做,只能听些市井趣事打磨时间,这些都是下人讲给我听的。” 说到最后,她垂下眼帘,遮掩住眼底的失落。 霍真真略过她,指尖伸到半空,距那朵黑色花瓣不到一寸的顿住,温声道:“妗儿,今日我初次看到双生牡丹实在好奇,可能碰一碰?” “若是姐姐当然可以。”雅韵神色认真。 霍真真听罢指腹便碰了上去,花瓣触感冰凉光滑,她装模作样的花瓣上摸摸,茎秆上碰碰。其实和其它花种并无区别,至少在霍真真眼里是这样。 她见惯荆州的风沙,若问她更喜欢的那也应该是兵法刀枪。 只是这小哭包低落两个字都快写在头顶了,头一次相识不想她太难堪,霍真真倒是第一次这么变着法耐着性子哄人。 “这是你亲自栽种的?” “姐姐可还喜欢,这株牡丹的□□要比其他的更加粗/壮些,它要承担两朵花的重量。”雅韵说起牡丹又变得眉飞色舞。 她凑上去:“而且你看,这两多黑白花身形也并不瘦小,依旧是那般雍容华贵的姿态,当真是神奇。” “不是花神奇,是你神奇,若没你精心呵护,它们又怎么会成长成如今模样?” “姐姐...”雅韵脸颊泛起薄红,神情娇羞,第一次听人这么夸自己,心底的欢喜快要溢出来了。 明珠姐姐真好,她好喜欢。 她鼓起勇气仰起头,恨不得将自己知道的关于这株双生花的事情全告诉她。 然,意外丛生。 雅韵的后背有股力道袭来,重心失控,一瞬间她头脑发懵,眼前的视线变得朦胧,心跳加快。 来不及尖叫,腰间一紧。 没有摔倒!有人扶住了她。 好半响,她的心率才平复下来,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还好吗?” 是明珠姐姐? “混账东西,是看不见这里有人?连郡主都敢直接撞上来?春兰,给我把这畜生下巴卸掉。” “饶命!郡主饶命!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方才是被石头绊倒的。”侍女咚的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求饶。 “饶——” ...... 春兰干净利落的出手卸掉。 耳边聒噪的声音逐渐消失,霍真真无视周围的视线,只是松开握紧的手,轻声道:“无碍了,莫怕。” 一个莫怕,雅韵本就按捺不住的泪水,唰的一下流了下来。 今日...当真是丢尽了颜面。 霍真真重新将她搂住,冷厉眸光一扫而过,冷声道:“想必真心赏花的早已观赏过了,看热闹的也不必多留,该散就散了吧。” 面无表情的一字一句的将意思传达到每个人耳边,嗓音是前所未有的凉薄,在场的人皆是一怔,这才想起,这位是从荆州回来的郡主,是自小在军营长大的女子。 没几个人敢继续逗留,见识到她随身侍女卸人下巴的样子,这已经是她今日处罚的第二个了。在场的没人想去触她霉头。 看热闹可以,但热闹要到了自己身上,只会避之不及。 不到几息的功夫,裕园便静了下来。 霍真真长叹口气,无奈道:“现下人已经走得差不多,别哭了,嗯?” “今日过后,燕都不知要该如何传我了,就看在我今日也算对你贴心的份上,别哭了?” 就在她的耐心快要消耗殆尽的时候,啜泣声终于停了下来。 “抱歉...我也不知...为何今日..眼泪总是止不住。”雅韵断断续续的说着,嗓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 “是我今日不...”霍真真的话忽的停住,拧眉厉声道:“谁在后面,还不出来?” 紧皱的眉心在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时松开了。 她气笑了:“倒是没想到,克己守礼的江大人还会听人墙角?” 江书砚沉默不语。 “怎么?听了这么久也不离去,可是有什么教导?”霍真真难得生了几分怒意。 这人藏在后面把什么都看的明明白白的,甚至若不是她方才察觉,他都不打算出来。就那么想看她出丑? 这下三滥的手段,在她眼里和荆州的险恶只能算是天壤之别。 只是可惜了那株牡丹。 霍真真一反常态耐着性子哄,也是因为雅韵一直没抬头去看,那株双生花再那侍女撞她的时候,霍真真急于救她手下力道失重,已经折了。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12节 她实在怕她再哭起来。 实在头疼。 想到这儿,她一双星眸含着怒火瞪向那个一直沉默的人。 “出来。”江书砚启唇淡淡道。 他神情淡然,还是那般无欲无求,冷漠寡然的样子。 霍真真卡在嘴边的斥责哽住,讪讪道:“什么?” 第13章 醋了 一片寂静。 “滚出来!” 他嗓音冷了下来。 “呵呵...”一个身影慢悠悠走了出来。 来人面容俊朗,古铜色的肤色为他增添几分男性的魅力,霍真真只一眼看过去就看出对方应该是个练家子。 没由来的,她仍是烦躁。 冷声道:“不知阁下是何人,竟有偷听女子谈话的嗜好。若今日我在此谈的是机密,不知你有几条命?” 她话里带着杀意,苏洵连连举起双手朝江书砚背后躲了躲,一脸尴尬,话里带着讨饶:“郡主饶命,是在下方才失礼,初时只是不想出现引起轰动,后来走留皆不合适,影响到二位实在抱歉。” 霍真真眼神看向江书砚。 他朝身后瞥了眼,眉心微蹙,启唇道:“方才便告诉你莫要凑热闹,是你非要留着。” 她神色转冷,面无表情道:“至此一次,下不为例。” “好...好...在下谨记在心,多谢郡主宽宏大量。”苏洵说完手肘用力朝前怼了下。 那人似是有所察觉,提前向前迈一步,直接让他扑了个空。 身形晃动一瞬,苏洵扎进马步,怒笑:“你倒是躲得快。” 江书砚轻哼一声,视线对上那双带着薄怒的星眸,低声道:“此事是我考虑不周,抱歉,方才确实失礼。” 苏洵神色诧异,这郡主到底是何方神圣?若非他熟悉江书砚,都快要信坊间的传闻了。 霍真真没有回应,垂眸朝雅韵道:“既然你情绪已经稳定,那便看看那株双生花是否还能救活。” 雅韵抬眸一刹那,瞳孔骤缩。 花/茎断了! 她正要张口,苏洵先出声打断:“不知在下是否能将功赎罪,这株牡丹并非是郡主失手折断,而是一早被人已经折了去,只是让那侍女这一撞,来嫁祸到郡主身上。” “你看到了?”霍真真这才正眼看他。 “是的,方才在下便是觉得此事奇怪便拉着江兄隐身在后面,想看事情会如何发展,只是没想到,想陷害的人竟是郡主。” 霍真真不以为意:“我这名声本就不好,便是多加一条蛮横霸道也无所谓,只是我很好奇,是何人对我这般记恨?我也不过初回燕都。” 就今天一日,苏洵便知道眼前这位边关郡主的作风,他一脸为难的看着江书砚,不知该不该继续说。 “你要做什么?”江书砚开口。 霍真真冷笑:“做什么?我霍真真长这么大最厌恶的便是暗地里那些阴暗手段,做什么?自然是让她付出该有的代价。” “莫要冲动。”他嗓音淡然,倒是听不出任何斥责的意思。 霍真真却不满意:“你认为我该忍着?” 她眉心微微皱着,唇瓣紧紧抿着,绷成一条线。 在看到那人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后,霍真真彻底急了,她张口就说:“你笑话我?江书砚,你敢笑话我?” “他笑了?”苏洵疑惑的看着一脸板着个冷酷脸的人,哪里有笑?这人会笑? 雅韵悄悄摇头,她也没看到,明珠姐姐是怎么看出来的。 可霍真真确信自己有看到,她朝前走一步,站在江书砚的眼前,身形一双明亮的眸子熠熠生辉。 说出的话却极为霸道:“说,为何笑本郡主。” “郡主看错了。” 他不承认,但霍真真确定自己没有眼花。今日暂放他一马:“你要护着那人,所以不愿告诉我?” 江书砚眸色深沉道:“郡主怕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臣还不至于谁都护着。” “那为何不告诉我?” “明日便是开课时间,臣希望郡主暂时放下这桩事情,莫要扰了心神。” 霍真真冷哼道:“区区小事,影响不了我,你不告诉我,我也自会去查明。我霍真真向来不吃冤枉亏。” 江书砚轻叹口气,缓缓道:“气什么,若你这几日课业做得好,我便告诉你。不是什么上的了台面的人,不会影响你。” “当真?” “当真。” 霍真真侧头朝他身后道:“这位公子姓甚名甚?” 苏洵连忙道:“在下名为苏洵。” “苏公子?”霍真真勾起唇角:“既是好友,那便请苏公子做个见证,待几日过后,可要监督江大人将那人名告知我。” “自然自然,郡主放心,若届时他反悔,苏某便告诉郡主。”苏洵俏皮的眨了下眼。 霍真真笑意更为明显:“那便有劳苏公子。” 两人一来一回,初次见面倒像是老友见面,江书砚的眉心又微微蹙起,眼底划过一抹暗流。 身前娇小的身影眼看就要越过他,愈发朝身后倾斜。 “歪歪扭扭成何体统。” 他的声音难得带了些冷意,霍真真哑然,神色疑惑的看了过去。 没看懂他这是闹哪出。 反而苏洵咂摸出其中的意味,玩味道:“江兄,我不过是和郡主约定个事情,怎就成何体统?” 约定二字被他咬的极重。 江书砚睨了眼他,嗓音凉薄:“苏公子这般闲暇热情,那方才所说之事便由你去办?” 苏洵想到了什么,一脸痛苦,连连拒绝:“你让我去还不如把我扔到军营去练个三天,江大人,你就饶过我吧。” “方才不聊得挺好?” 话里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烦躁。 苏洵心下了然,面上仍不可置信道:“我说了几个字你难道没听到?” “罢了罢了,想必苏某留在这里只会让江大人更生气。” 他抬脚朝雅韵走去,语气认真:“不知雅韵郡主方便为苏某带个路吗,初到裕园,苏某迷路了,可否带苏某去出口?” 雅韵眼神迟疑,据她所知,裕园条条大路通出口啊? 苏洵又是一通眨眼。 雅韵狐疑道:“苏公子是眼睛疼吗?” 苏洵一脸崩溃,收起眼神,直接开口道:“劳烦郡主带下路,苏某实在是个大路痴,拜托了。” 雅韵点点头,一脸严肃的表情,认真道:“那公子随我来。” 她朝霍真真点点头,就迈开步子带人离开。 春兰眼尖的也默默跟在雅韵后面。 刚走几步,雅韵顿住脚步眉心微拧。 苏洵心里打鼓,生怕眼前的姑娘又问出什么奇怪的话。谁知她反而朝春兰道:“你为何也跟着我?你也不认路?” 春兰面不改色,幽幽道:“是,奴婢也是路痴,现下随郡主认下路,稍后方带我们家主子顺利离开。” 雅韵没有怀疑,继续带路,心里嘀咕着,今天怎么这么多路痴,裕园就是小孩子来了都鲜少有人迷路啊。 其余的人都走了,就连微风吹过来都有股凉意。 苏雨安轻咳一声,随意道:“江大人方才是醋了?” “醋了?”江书砚声音提高两度。 第14章 压迫感 他愣怔住,瞳孔微缩,只是一瞬,失神的表情很快掩盖住。 霍真真倒没因他的否认懊恼,若轻松承认,那便不是她认识的江书砚了,这人,见他笑一下都那儿难。醋?他恐怕都不知道这为何物。 她指尖捻磨着一片牡丹花瓣,语气轻快:“你那友人是何家人,他倒是有趣,怎么就想到要支开雅韵,只留我们二人在此?” “有趣?”江书砚蓦地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面色很快阴沉下来,垂眸道:“郡主对他很感兴趣?” 他的嗓音平淡,却让霍真真后脊背都挺直了,脚步朝后退一步,多年的经验让身体不由自主的发出警告,关于危险的警告。 江书砚抬脚向前,他缓缓的一步一步,慢慢靠近她。 在两人之间不到两尺距离时停下,他个子很高,即便霍真真在女子里已经算拔尖了,也只能到他肩膀。 头一次在他身上感受到压迫感。 江书砚就站在那里,宽肩窄腰,他今日穿的一件水洗蓝的锦袍,敛去往日的沉闷倒有几分少年公子的气质。然而此刻,居高临下的垂着眼帘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霍真真忍不住又朝后退了一步。 “呵...”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13节 浅淡的笑声从他唇角溢出。 霍真真傻眼了,心底莫名恐慌,双眸不由的睁大,呆愣楞的看着他,双手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做出了个防御的姿势,脚底扎紧。 “怕什么?”他的嗓音沙哑,眼神头一次里面带着笑意,是霍真真从未看到的。 他又向前走了一步。 霍真真定在原地,身子不受控制,整个人似乎被什么禁锢住,她仰着脖子目光却在闪躲。 “江书砚...你要做什么?” “郡主不是一直叫我江大人,怎么现下又喊我名字?” 他的重点到底在哪些奇怪的地方? 霍真真看着他还是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脾气也上来了,她拧起眉心,不满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什么都没做,难不成还没开始做老师就先欺负学生?” “郡主倒是提醒我了...”他似恍然大悟,想通了什么,要吃人的架势总算收敛起来。 霍真真浑身脱力,僵持的这几息功夫,比她同人打一架都要累。 她咬着牙,心里暗自计较。 那人这时又开口:“教你的第一堂课便是,在燕都莫要轻易打听哪个男子。”、 这话一出,两人皆是一怔,目光相对,是江书砚先挪开视线,他眸光瞥向一旁。 霍真真反应过来,气笑了。 说来说去,他以为这人怎么了,不过是问一下人家是哪家的公子,难不成这就能代表什么。 “若被有心人听到,会以为你看上那位公子。”他说。 “怎么?方才江大人也认为我看上那位苏公子了?” 她话音一落,他的眉心便又蹙起,眼底的郁色已经清晰可见,“这话休要乱说。” 霍真真哑然失笑,倒是没想到他能这么古板。在荆州,这不过是打听个人名。若问个家世就牵扯上姻缘,那她看上的人恐怕能绕燕都城一圈了。 江书砚像是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继续道:“这里是燕都,不是荆州,既然郡主归来,那也合该遵守燕都的规矩,想必陛下命臣来教导你,也恰有此意。” “好好好,那便听江大人的。”霍真真不确定他方才的怒意从何而来,但也不想惹他不快,柔声哄道:“我真的只是觉的他有眼力见,并无其他意思。” “这还不够?郡主还想有何意思?” 他的声音又沉了些。 霍真真心底的惧意早消散干净,忍不住噗呲笑出声。 她笑的浑身都在轻颤。 江书砚一动不动,眸光幽幽的看着她。 一直看到,霍真真实在笑不下去了,谁能受的了被他那样一直看着。 她抬脚拉近两人的距离,踮起脚尖,低声呢喃:“江大人,你当真从未去过荆州?” “从未。”江书砚神情疑惑,不知她怎会突然提起此事。 “是吗?可我总觉得,我们似乎在哪里见过。”她头轻轻前倾,快要靠到他的肩膀上。 一股淡淡的月季花香瞬间充斥到江书砚整个胸腔里,他喉结滚动,主动朝后退了两步。 “大人又是在躲什么?”她勾唇。 江书砚语气平淡:“男女之间要保持应有距离,君主以后莫要同他人这般靠近。” “江大人也算别人?” “自然。” “那方才是谁逼得我进退不得?这也是今日要教我的吗?”霍真真反问。 江书砚沉默。 他醒过神时已经把人吓到了,只能找个借口吓唬吓唬她。 方才是他冲动。 “既然要做老师,江大人要先自己身先士卒,可莫要你可为而我不可为。”她又开口挑衅。 江书砚面目改色,长袖下的指腹却在不停摩挲。 她顶着一张娇媚的面容,却像是个小大人一般板着脸,粉嫩的唇瓣不停的翕动,说的全是教训人的话。 “江大人,你这样可不对,我是不是该去和舅舅说道说道,你这老师是不是真的合适?” “江大人怎么不说话,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你再不说话我就要生气了。” “郡主...”江书砚语气无奈:“你倒是给我说话的机会。” 霍真真讪讪一笑。 她话好像是有些多。 “今日,可有生气?”他问。 没告诉她是谁动的手,江书砚知道,按她的脾气,绝对不会轻易放过的,没选择继续逼问,已经是受了委屈。 “生气?”霍真真嘲讽道:“我一早便想到燕都不简单,只是没想到,这么烂的手段还有人往我身上用,倒真是看得起我。” “我不生气,我只是觉得可笑。” “况且,生气又如何,江大人不也没打算告诉我是谁动的手?” 她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逗弄的心也散了去。 “初回燕都,你要暂敛锋芒。便是燕都一个普通官家的人,背后的关系也错综复杂。”他低声解释。 霍真真无心多说,摇摇头淡淡道:“无碍,既已同大人约好,那便等之后由你告诉我,至于我要怎么做,便是我的事情了。” 江书砚欲再劝说两句。 霍真真先开口说:“春兰已经离开太久,那只猫咪也需要快点救治,本郡主便先离开,江大人自便。” 话落她便转身要走。 “明日下朝后我去将军府。”江书砚出声。 “本郡主便在府里恭候大人。”她没回头,只是手臂抬起,晃了晃手。 在阳光的照射下,纤纤细手白皙光嫩,像是夏日的莲藕那般嫩白,晃人眼神。 江书砚敛住心神,在抬眸人已经看不到了。 他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嗓音冰冷:“滚出来。” ...... “别让我重复第二遍。” “好好好,这不就出来了。”是方才离开的苏洵。 “你藏在角落,成何体统!”江书砚眸光冷厉,嗓音阴沉。 苏洵无奈道:“我已经绕着裕园走了一圈,你们一直没聊完,我也不能突然出来打扰你们。” “说的这是什么话。”江书砚反驳。 “那你方才气什么,不过是和我聊两句你就那么气?” “她是郡主,你莫要忘了她的身份,去军营几年难道把你学了十几年的礼仪全都吞进狗肚子里了?”他字字句句都在陈述不满。 虽是提醒自己礼仪,但是苏洵更相信自己心里的感觉。 他这好友,对那位郡主绝对不一样。 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苏洵此刻也不敢多问,只得继续聊方才的话题。 今日来着裕园,就是借此赏花谈事,到没想到正巧碰到有人在使坏,倒是让他发现江书砚不同的一面,也算不亏。 苏洵摸着下巴,认真道:“春阳山之事你待如何?陛下要我等处理,可我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普通山野土匪怎么做到每次截取银钱全身而退,甚至进退有度,连选择的目标都是精挑细选的。” 江书砚眸光看向远方,想到近日收到的线报,压低声音正色道:“这事没那么简单,我需要亲自去一趟。” “何时动身?” “十日之后吧。” 根据目前所收集的信息,那帮山匪每个月只会行动一次,现下至少还有二十天,十日后动身绰绰有余。 他自认安排妥当,却忘了,要在往日,他定会立刻动身。 苏洵心底不由再次暗叹,那郡主究竟是何人啊? 他没忍住开口道:“当年你去荆州和郡主见过?” 他话刚一问出口,江书砚整张脸瞬间就凝成冰霜,神色阴狠,看向苏洵的目光都带着寒意。 他心下叫苦,一时大意忘了他不愿让任何人提起那件事。 当年只有少数几人知道,他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独自骑上一匹银狐马跨越千里去了荆州。 没人知道他为何去,但向来冷静自持的人,回来后竟也学会了饮酒,足足颓废了一个月才恢复往日的性格。 性子也越发沉闷冰冷,任谁都无法靠近。荆州二字也成了逆鳞,成了江书砚的禁忌。 可苏洵总觉得,那位郡主和别人不同。 她能轻易挑起他的情绪,让他失了分寸。她是不同的。 但他不愿意说,他也噤了声,不再发问。 只是转换话题道:“我方才听到你明日要去将军府?” “陛下命我每单日去将军府教导郡主燕都之事。” “这你也愿意?” 还说没有兴趣?!! 江书砚淡淡道:“圣命难为。”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14节 苏洵笑了,朝他竖起拇指。 嘴真硬,不愧是你。 第15章 纠缠(捉虫) 春困秋乏,霍真真怀里抱着个竹竿编成的小篓子,捏着里面提前剥好的瓜子仁,懒懒散散的躺在树干上晃着腿。 微风吹过,花瓣随风起舞,霍真真随意的伸出两根手指,一片桃粉色的花瓣被她夹在中间。 红唇轻启,她俏皮的朝手心吹口气,花瓣悠悠然然的跟着春风飘向别的地方。 春兰仰着头笑问:“郡主可是无聊,许是被什么事情耽误了,江大人应该快到了。” 一连几日,江大人都准时准点的来将军府,今日已经晚了半个时辰。 霍真真面无表情道:“本郡主什么时候说在等他了?” 春兰捂住嘴偷笑,没再多嘴。往日也没见郡主对着棵树这般喜爱,今日都已经在上面坐了两刻钟了。这柳树恰巧朝着的就是王府的大门的方向,一切刚好能被收在眼底。 “是他时间紧张,说好的往后每日都来,本郡主的时间也不是那么多的。”霍真真一双桃花眼此刻格外认真的盯着。 “不如奴婢出去看看?”春兰试探道。 霍真真拧眉:“我表现的很明显吗?” 春兰笑:“郡主想让奴婢说明显还是不明显?” 霍真真撇了撇嘴,腰一软,重新躺了下去,看着柳树上抽出的新芽出神。 回京已经有好几日了,每天除了吃喝玩乐,也就只有江书砚来的时候能有人陪她逗个乐子,属实无聊。 ...... 红门高墙外,江书砚神色凝重。 “江大人,方才圣上说的你莫要在意,明珠郡主兹事体大,陛下差他人前去春阳山并非是不信你的能力。”一个蓄着胡须,身材瘦肉的中年男子,嗓音粗粝。 他站在江书砚的身边,不停的说着什么。 四周人来人往,许多下朝的官员已经离开了,只有他们二人还在交谈。 江书砚看了眼日头,眉心微微蹙起,终于找了个时机,开口道:“李大人,我并未介意此事。” 今日朝事众多,下朝比往日晚了许久,刚出宫门又被人缠住,江书砚按压住心底的烦躁,耐着性子听他说完。 说的却是废话。 “大人,话虽说如此,教导郡主这事谁不能敢,本官说句越界的话,也不知陛下为何非要让大人你教郡主,燕都人才济济,怎么也不必大人如此委屈....” “李大人。”江书砚肃声道:“你越界了。” 而对面的人仍无觉得不妥,继续道:“我知道不该这样说,这不是为大人你惋惜....” “除此还有何事?” 他声音沉了下来,神色冷峻,低垂着眼睑,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李大人终于像是终于反应过来,讪讪一笑,尴尬道:“无事,就是想安慰你一番。” “如此本官便先行离开。”江书砚抬脚离开,脚步比往日快很多。 方来架着马车等在一旁,看到来人直接跳下车座,站起身:“大人,已经晚了半个多时辰,郡主那边....” “走那条小路,先去将军府。”江书砚打断他的话,直接抬腿跳跃进去。 方来闭上嘴,调转马头,挥鞭。 江书砚靠在车壁,闭着眼睛假寐,不到一刻钟,马车停了下来。他伸手捏了捏眉心,长舒口气。 “大人,到了。”方来的声音响起。 江书砚下车:“你先回府,今日不必等我。” “那公子今日便自行回府,这半日我可好好享受了。”方来心下了然,恐怕今天到了将军府还有的闹。 方来躬身行礼后,牵着马车慢悠悠离开了。 江书砚抻了抻衣衫上的褶皱,抬眸望去,将军府的守卫早已熟悉日日都来的他,直接行礼放行,“大人。” 江书砚停住脚步,嗓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郡主可在府中?” “今早未曾看到郡主出府,倒是郡主的身边的春兰大人来门口转了两圈。”侍卫如实回答。 江书砚微微颔首,熟练的朝明月园的方向走去,忽视掉一路上遇到侍女小厮行礼,直奔那处。 “郡主,都已经这么久了,要不回屋里歇歇?”春兰站在树下跺脚,这都快一个时辰了,她都站困了,这江大人怎得也不差人来报个信。 “春兰!”霍真真忽然嗓音有了精神。 “啊?郡主。”春兰被吓得一个激灵。 “他来了,你站在这儿不要动,别说我在树上。” 霍真真话音刚落,江书砚的身影就出现了,她隐好气息,压低身子,双眸睁的圆乎乎的,盯着下面的人。 要说不气也是假的,一连三天每天都准时前来,今天突然没了声音,也没报信,她不气才怪。 想到这人往日正经的样子,霍真真眸子一转,心底想了个策略,唇角微微勾起。 “江大人。”春兰拂了下身子,开口道。 “郡主在何处?”江书砚问。 春兰一脸为难,不知该怎么回答,郡主就在他头顶上,他只要抬头就能看的到。 江书砚眉心微微拧起。 正欲开口,上方突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尖叫声。 “哎呦!” 头刚抬起,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天而降。 江书砚顾不上细想,只知道先伸手将人接住,一手搂腰一手抱退,硬生生朝后接连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春兰见状连忙将头低下,嘀咕一句厉害。 一个合格的侍女,应该在主子需要的时候出现,主子不需要的时候自动消失。春兰心里太明白她们郡主如今想要干什么。 她趁无人在意,悄悄的从树后离开并打算去门外守着。 霍真真遮掩住眸底一闪而过的笑意,慌乱道:“江大人...幸好有你经过,否则近日我恐怕要受重伤。” “爬那高作甚?”江书砚的语气听不出什么。 霍真真摇摇头,没有吭声。 腰间忽的一紧,霍真真想收紧腰腹,却像是被藤条紧紧捆住一般,使不上力气,她抬起眼眸,对上一双泛着寒意的冷眸。 江书砚双眸微眯,神色晦暗不明,眸光紧紧注视着她。 霍真真这才察觉出不妥,喃喃道:“可以放我下来了,江大人。” 江书砚不松手,反而楼的更紧。 他也不说话,就这么直直站着,可冬日厚重的棉衣褪去,春装轻薄,隔着层锦衣,霍真真只觉得两人几乎是肌肤相贴。 她能感受到他身上灼热的气息,所触之地,越发滚烫。 甚至...他的呼吸似乎都重了。 霍真真现下只觉得浑身难受,盈盈一握的柳腰忍不住开始扭动,想要借此摆脱他的束缚。 可她越是动,那力道就越重,腰间甚至已经有股痛觉产生。 霍真真这下是真的慌乱了,她的手臂紧紧的贴在他的胸膛上,像是一堵厚重的墙。她想用力推,却被那炙热的感觉烫的浑身发热,想退又无处可退。 只能红着一张脸,颤着声音,小声道:“放我下来。” “呵...”他胸腔震颤,一声浅笑从他嘴里溢出。 霍真真耳根发烫,慌乱的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整个脑袋快要埋在他的怀里,手握成拳头,锤了两下他的胸膛。 “怕了?”他的嗓音沙哑,富有磁性,尾音微微上扬,莫名缱绻。 “放我下来...”霍真真轻轻的重复一遍。 江书砚看到真把人吓着了,双腿弯曲,将人放到地上,手刚离开那柔软的触感,眼前的人身子便朝地上倾斜。 他又重新伸手将人搂住,嘘嘘揽在怀里,等着她平复呼吸。 分明什么也没敢,霍真真却小喘着气,双腿软的根本用不了力气,若不是双手紧紧抱着他坚实有力的手臂,恐怕她要直接瘫坐在地上。 她心里生出懊恼,不过是想闹一下,最后把自己闹了进去。 她歪着头,不说话,眼中是委屈,嘴角抿成一条线。 “方才跳下来,怎么不怕?” “你!”霍真真抬头瞪着她。 她松开了双手,自己站直身子,那双桃花眼连眼尾都泛着薄红,像是被人欺负过一样。 江书砚眸光暗沉,眼底闪过一抹危险的精光,嗓音慵懒诱惑:“你怎么敢直接跳到一个男子怀里,方才可能挣脱开?” 他朝前走一步,逼得霍真真接连往后退,步步紧逼,直到贴在粗粝的柳树上。 树身的干皮摩擦着她白嫩的后背,激起一种酥/痒又有丝微弱的痛感。 她仰着脖子,他俯身贴近。 霍真真双手后绕抱住树干支撑住再次发软的身子,心里懊恼到极点,面上仍是一副冷静,愤怒的样子。 她怒道:“江书砚。” 即便气了,也只是念他的名字。 你看,人人都说边关回来的郡主刁蛮任性,心狠手辣。 一想到,只有他知道这位郡主又有多可爱诱人,江书砚心底就有种莫名的快感。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15节 是她一直在一步一步招惹自己,他自认待人冷清,初见也从未对她发出过什么信号。她却像个天真的小兽,总在一直撩拨他,招惹他。 纵使他在冷心,现下也想给她个教训,让她知道,男人,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她步步撩拨,眼底又那般清澈,每次撩人心弦时又一副无辜的可怜样子。 就像现在。 江书砚忽的不想放过她。 他身子又朝她贴近些,唇瓣凑到她的耳边,嗓音低沉:“郡主呢?想要臣做什么?” 第16章 试探 温热的气息若有似无的拂过她的耳畔,耳垂红到快要滴出血。宽大的手掌未曾触碰到,腰间仍有股难以言说的颤/痒。 霍真真脖子朝后缩,后脑碰到的是柳树的枯干,霍真真梗着脖子,气急了:“江大人!” 身上的压迫感霎时消息,江书砚站直了身子,神色晦暗不明,他轻咳一声,沉声开口:“怕了?知道方才做的事情有多冒失?” “郡主,不是人人都是我,若你下次去随意招惹别的男子,后果就不单单只是如此。莫要仗着自己有几分武力值,便不把男人的力气放在眼里。” “外面那些人,手段用起来只会更加肮脏...” 他一字一句,字字砸在霍真真心里,她不敢再呛声,方才只是一时兴起。 况且,别人又不是江侍郎,她怎么会随便朝人扑去。 越想越委屈,她的眼眶泛红,水雾遮挡住视线,她看不清对面的男人是什么表情,却没由来的眼泪一滴一滴从眼角滑落下来。 霍真真咬着唇瓣,不想发出丢人的啜泣声,她转过身子,毫不在意的将额头靠在柳树上,将自己整个挡住。 江书砚神色一顿,眼底闪过一抹无措,走上去,将人从树上拽下来,奈何霍真真直接双手环抱住,呜咽声也若有若无的从红唇漏出来。 “郡主...”江书砚放软了声音,微弯着腰。 喉结上下滚动,过了半天他才说出一句:“是臣方才冒犯,你可罚臣,莫哭。” “当真?”霍真真转头,湿漉漉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他,眼底是怀疑。 “当真。”他答。 霍真真又说:“可你若反悔呢?我力气不如你,武功在你面前都是摆设,你又是舅舅派来做我老师的,我怎么反抗你。” 她话里话外都在指责江书砚方才的过分,他听得明白,却不后悔方才的冒犯,温声承诺:“臣保证,此话算数。” 霍真真提起的心渐渐放了下来,她擦了擦眼泪,转过身说:“那我罚江大人陪我出去玩...回燕都好多天,实在无趣。” “如此便可?”江书砚诧异。 “自然,江大人不喜热闹,可我喜,你陪我到满意,才算惩罚结束。”霍真真悄悄加了个前提。 既然敢让她流泪,那他就得付出些东西。这些天,每日讲的都是这家贵女怎么,那家公子怎么,谁家背景又是什么,若不是能每天看到这张英俊的脸,霍真真早都逃了。 总算是逮着机会。 江书砚沉默不语。 “怎么?方才说好的答应,还不到一盏茶功夫,大人便要反悔?”霍真真拧眉。 “孤男寡女出去游玩,始终不妥,会让郡主清誉受损。” “大人在意名声?” “臣无碍,但郡主之名...” 霍真真打断她的话,语气随意:“这燕都哪个人觉得我是个大家闺秀?传的不都是荆州回来的野丫头,粗鲁蛮横,心狠手辣?” “江大人....我本就没名声了了,这又算什么?” 她尾音微微勾起,无辜又可怜。 江书砚点头,嗯了声。 他同意的一瞬,霍真真扬起了一个得逞的笑脸,像只偷了腥的喵咪,傲娇,眼底又有点嚣张。 江书砚哑然失笑,这才反应过来,她一开始的打算是什么。 他气道:“你真就什么都不怕?” 霍真真勾着唇,面上又是那副纯真的表情:“因为是江书砚啊,我虽心里恐慌,可也知道你只是在吓唬我,不会真的怎样。” “倘若不是将军府,谁又敢保证臣不会...” 霍真真道:“江大人喜欢我吗?” 哭的满脸泪痕的脸上现在挂着一抹浅笑,她问的直白,神色也极为认真。 江书砚顿住,本该轻易说出的‘不’字梗在喉咙里。 对上那双认真的眸子,他莫名不想直接说出反驳的话。 江书砚垂下眸子,轻声道:“郡主追问这些,不若想想要去哪里放松?臣时间不多,每日皆有政务处理。” 霍真真脸上的浅笑变得更张扬,她不再问,心里反而有了几分把握。 “春兰...”霍真真朝门外喊了声。 一直装聋的春兰脚下生风,一息间就到了霍真真跟前。 春兰抬眼就对上一只打翻了颜料的花猫,整张脸乱糟糟的。 她心底忍不住赞叹,不愧是她家郡主。 “陪我去洗漱。”霍真真扭身离开,留了句:“江大人就在院内等着吧。” “大人稍等。”春兰行礼跟上去。 江书砚缓缓勾起唇角,指腹似乎还能感受到那抹柔软的触感,他轻微摩挲着,弯腰坐在一旁的石凳上。 没由来的,他低笑了一声。 微风吹拂,柳枝在风中摇曳作响,江书砚撑着下颌,眸光放在大片的月季花田里。 比起那抹淡淡的幽香少了一丝清甜的感觉,花香味更浓。 “走吧。” 霍真真出声打断了他的出神,一盏茶的功夫又恢复成往日千娇百媚的郡主模样。 她穿着一身湖水蓝云锦直领大襟,银凤镂花长簪斜插在发髻上,映衬出春日的清新脱俗,朝气蓬勃。 江书砚起身:“郡主可有想法?” “第一步先走出这个将军府,我已经闷在家很久了。”霍真真指着大门的方向。 在看到街道的那一瞬间,霍真真伸出五指伸向空中,透过指缝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深吸口气,是春天的味道,是自由的味道。 霍真真快步朝街上走,江书砚迈着步子闲散的跟在身后。 越往前走,街道上人群愈发熙攘,霍真真直接选择朝人最多的地方走过去,只见一堆人挤在一起,里面传来一道道恭喜的声音。 她好奇的踮起脚尖,只能看到乌压压的头和背影。 江书砚只瞥了一眼就收视线,悠然自得的站在她身边, “江大人,里面什么情况?怎么这么热闹?”霍真真仰着头问。 江书砚低垂着眼帘,视线相对,他眸光微敛,淡淡开口:“有人成亲。” “成亲?我只见过荆州的婚礼,新郎新娘会在晚上一起篝火唱歌跳舞,还不知燕都婚礼是什么样子?” 她眼中闪烁着光辉,似在怀念,在向往过去的生活。 “燕都的婚礼定然没有荆州的火热,全是繁文缛节,并不有趣。”江书砚低声附和。 霍真真奇怪道:“你怎知?你不是从未去过荆州?” 江书砚一愣,她的重点总是奇奇怪怪。 他轻声道:“虽没去过,但总归听说过。燕都的婚礼只有各种繁重的礼节以及各个宗家氏族之间的交际。” “那我成亲的时候定然要回荆州。”她神色憧憬:“你说,能实现吗?” 已然回京,又岂能轻易让她再回荆州,便是当今陛下同意,当朝文武百官又怎会不插手阻挡。霍将军的兵权早已令众官畏惧。便是皇上再信任,也要堵住悠悠众口。 她明知这些,但还心存向往。 江书砚难得说了一句违心的话,他说:“臣信,郡主备受宠爱,这个愿望会实现的。” 眸光相触,霍真真先挪开了视线,语气轻松道:“只是不知我未来夫婿会是何人,娘亲说许我一年时间,若我选不好人,就只能和她选好的公子成亲。” “江大人,你说,这盛京之大,都有哪些公子品德良好,是适合我的?” 她故意的。 江书砚心底一颤,有股莫名的躁意,他嗓音沉了下来:“郡主乃天之娇女,臣不敢妄断。” 霍真真浅笑,嗓音温柔:“我恕你无罪,江大人推荐的人定是极好的,我信你。” “郡主!”他声音甚至夹杂了冷意,语气严肃:“莫和臣开这些玩笑。” 他生气了? 霍真真猜想,心情反而极好,她又说:“江大人觉得自己如何?总归我一年后是要成亲的,不如...” “此事岂能儿戏!”江书砚眉心微拧,语气斥责。 “明珠姐姐!” 雅韵郡主的一声叫喊让江书砚把未尽的话吞咽了下去,眸光依旧冰冷。 “江大人...”雅韵被那神色吓到,不敢靠的太近,远远的朝霍真真挥了挥手。 “过来啊,怕什么,我这儿有没什么吃人的东西。”霍真真剐了眼身旁的男人,弯着眉眼招手。 雅韵磨磨蹭蹭忽视那周身笼罩着寒意的人,朝霍真真身边凑了凑,低声道:“明珠姐姐,你惹江大人生气了?” “有吗?”霍真真疑惑。 “现在是春天,但我刚才经过江大人感受到了冬天!姐姐,你做什么气到江大人了!”雅韵惊呆的瞪大眼睛。 明珠姐姐的厉害她那日早有见识,这是做了什么事情能把一位冷静自持的大人气成这样?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16节 霍真真神色更加狐疑,直接朝江书砚道:“大人,你生气了?” !!! 雅韵郡主哽住。 怎么能直接问?哪有人直接问的。她心里霎时慌了,生怕被江大人记恨住。 “没有。”江书砚语气生硬,眼睛都没抬一下。 霍真真偷偷笑了下,朝雅韵无辜道:“我就说,我们江大人向来稳重大度,怎么会轻易生气。” 她话说完,雅韵只觉的更冷了。 嘴角抽了抽,连忙换个话题:“姐姐喜欢大马球?我们约的今日去庄子玩,姐姐要不要同我们一起?还有那日我给你说的李公子。” 她急着分享,忘了身边站着的人,说完顿时住了嘴。 霍真真反倒不急这回答,而是又问:“江大人,你去吗?” 第17章 第一课(捉虫) 霍真真反倒不急这回答,而是又问:“江大人,你去吗?” “臣公务繁忙,恐怕无法陪郡主前去。”江书砚嗓音淡淡。 霍真真反倒不急,继续弯着眉眼道:“妗儿妹妹你说的那位李公子也会前来?那日匆匆一眼,我倒是没看清被你那般夸赞的人。” 雅韵心里直打鼓,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说,瞥了一眼站在那里的江书砚,趁他注意力在别的地方,偷偷的抬起脚尖凑到她耳边。 低声道:“今日不光有那位李公子,还有陈公子、赵公子、王公子全是燕都的俊俏的少年郎,今日我们是一群人相约在庄子里面打马球,自然人很多,非常热闹。姐姐若真的无聊,不如同我一同前往。” 雅韵说到这儿又瞄了一眼江书砚,看他没有反应,接着悄声说:“姐姐不必忧心,那庄子是我交好的一个亲戚家的,今日专门腾出来供我们游玩。若你有兴趣,只管同我去。” 犹豫半天又补了一句:“更何况江大人公务如此繁忙,可能他也不习惯我们那般吵吵闹闹。” 雅韵心里嘀咕,若江大人真跟了去,岂不是谁都玩不好,不来才好呢。 霍真真轻笑一声。 转头看向沉默不语的男人,勾唇问道:“江大人刚才分明和我保证,绝不反悔,一而再的,你这变得也过于频繁,这让往后我该怎么同大人学习?江老师?” “可方才臣听说,庄子里不是已经有李公子,王公子,赵公子等在那里,哪还用得着臣如此古板无趣的人陪同?索性臣离的远远的,反而能让郡主玩的更痛快,岂不更好?” 江书砚眸光淡淡,嗓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你说呢?雅韵郡主。” 突然被提起,雅苑俏丽的脸庞先是浮起一抹红晕瞬间变得苍白,她不敢抬头,哆哆嗦嗦的回了句:“江大人,我..并无此意...大人愿意去自是极为欢迎的。” 江书砚神情平淡,薄唇微微上扬:“既如此,郡主初回燕都,臣亦担心你的安危,此行便一同前去。” 霍真真倒是一反常态,劝慰道:“无碍,江大人莫要忘记我自小可是随军,在燕都伤我也得需要点本事。你若公务繁忙,便先行离开,现下有妗儿妹妹陪着,届时庄子里人更多,不会有什么意外。” 她眼神开始朝四处张望,完全忽视身后的男人。 雅韵被吓了一跳,彻底将头埋的很低,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每每和这二人遇上,她都有种坐立难安的感觉,忽然有些后悔方才上前搭话,该是悄摸走的。 明珠姐姐一次两次的作弄,江大人竟无动于衷...恐怕距离那些世家贵女窝在房门哭泣的日子不远了。 雅韵对于江书砚最后一丝仰慕之意也消失殆尽,她看到江大人冷笑了! 他被气到了。 她大着胆子,细弱的声音从嗓子里发出:“江大人若你真的公务繁忙,不去也是可以的。我们此行是有计划的,自然也有都带有护卫,我会保护好明珠姐姐。” “我倒是不知雅韵郡主何时习得武艺?”他冷冷道。 “自是没有,但我...” 江书砚直接打断她的话,语气嘲讽:“靠那些侍卫?怕是关键时刻还得她来护你。” “我...” 我的侍卫也是很靠谱的。雅韵不敢吭声,重新将自己藏到霍真真背后,企图消失。 江书砚嘴角含着一抹淡笑,神色却极为平淡,他同方才一样朝霍真真逼近。 “明珠姐姐,我在前面马车旁等你,我先过去...”雅韵见状连忙留下句话就跑开。 “哎...”霍真真伸手没拉住人,整个视线陷入黑暗。 是他挡住了她的视线。 霍真真无奈道:“江大人,这又是怎么了?” “臣认为,郡主出行兹事体大,况且今日课业未曾授予,想必臣亲自陪同陛下也是同意的。不知郡主可有异议?” 他的低垂着眼帘,嗓音犹如枯井般没有一丝涟漪,霍真真探不出他的情绪,但能察觉到方才那种危险的感觉。 她不敢再撩拨,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那便由江大人陪同吧。” 圆溜溜的眼睛无辜的眨了眨,吹散开了江书砚憋在心口的那股浊气。 他意识到她又在闹。 她当真让人捉摸不透。 江书砚眉毛轻微挑起,咬牙道:“郡主同意便好。” 霍真真莞尔一笑,指着身旁的店铺笑道:“先换身衣服吧,江大人。你这一身官服,可会吓到那些小朋友的。” “别到时候吓得一个个全都软了腿,那我的马球可怎么玩。” “我一直如此,便是换了衣裳也无用。” 霍真真反驳:“那可不行,你这身官府和本郡主走在一起实在不搭,换了。” 江书砚低头看了一眼,抬脚朝店铺里走。 罢了,换与不换于他无碍,就由她吧。 霍真真朝雅韵做了个手势,紧跟着走了进去。 锦绣庄三面墙上全挂满制作好的衣服,两面女装,一面男装,琳琅满目 一眼看过去,她就被那件宝石蓝水波纹锦衣吸引,她轻咳一声,笑道:“江大人,今日是要劳烦你陪我外出,那这件衣服就由我来送你。” “莫要拒绝,一件衣服而已。” 江书砚没吭声。 绣庄伙计一眼就看到江书砚的官府,眼珠一转,弓着身子就上前谄媚道:“官人大驾光临来小店,可有喜欢的?” 霍真真养了扬下颌道:“那件宝石蓝的锦衣让这他试试。” “哎呦,您眼光是真的好,官人身材高大,气质清隽,再配上我这件衣服更加风流倜傥,是极适合官人的。” 霍真真捂住嘴偷笑,附和道:“听到了吗,江大人,本小姐眼光甚好,还不去试试。” 江书砚沉默的拿起衣服朝内里走去。 明显的湖水蓝和宝石蓝,外人一看都要以为她们二人是一对眷侣。江书砚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但他没问,装作不知。 心中对这位郡主又多了份好奇,永安公主究竟是怎么教养的这位小郡主,怎会将她养的如此明媚,张扬却又不嚣张跋扈,爽朗洒脱又不拘小节。 不一会儿江书砚走了出来。 宽肩窄腰,身材高挑,腰间的银色腰带勾勒出劲瘦的腰身。宝石蓝的明亮洗去了他往日冷淡沉闷,映衬的他温润如玉,像是一个外出办事的少年公子。 霍真真极为满意的点点头,从春兰手里取过一个香囊朝他靠近。 她手触碰上去。 店家震惊的睁大眼。 江书砚没有躲,目光转而幽深,任由她的白玉般的柔荑在他腰带上灵活的穿梭。 她似是头一次做这种事情,手上动作磕磕绊绊,好半响,才将香囊挂好。 若有若无的触碰在他腰间扫荡,江书砚袖底下的手渐渐握紧,眸色极深。 “春兰,本小姐很满意,赏。”霍真真拍拍手,眼神甚是满意。 春兰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扔给店家。 店家瞬间明白许多,笑呵呵的凑上去夸赞:“哎呦,谢谢官人谢谢夫人,二位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呀。想必二位感情也是情深意切,夫人的眼光是极好的,这件衣服确实非常适合这位官人。” 霍真真噗嗤笑出声,好心情更上一层楼。 她没有平常女子遇到此事的娇羞,反倒骄傲的看了看身旁的人,再次爽朗道:“这位老板眼光和本小姐一样好,春兰,再赏!” “谢谢夫人,多谢夫人!”店家喜笑颜开,又收到一锭银子,张嘴就想要继续夸赞。 江书砚忽的开口:“据我所知,冒犯皇家乃死罪。” 店家脸色瞬间苍白,神色无措。 他嗓音凉薄:“你面前的女子,乃是当今明珠郡主,皇家贵女,此次本官念你无知,不知者不罪,恕你无罪,你需谨记,祸从口出。” 店家跪在地上连连叩头,懊恼道:“小人知罪,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求大人恕罪,求郡主恕罪。” 霍真真亲自弯下腰伸手将人搀起。 店家脸色又白了几分,喃喃道:“郡主...” 霍真真面上尴尬,讪讪道:“抱歉,是我开玩笑吓着你,你所有言语并无一丝不妥。” 店家眼眶发烫,鼻尖一酸,垂下了脑袋。 霍真真转身对着江书砚道:“若真论起,也是本郡主行为冒犯,且一而再的赏赐于他,将他思维引导至此,他一平民百姓,又何错之有?” “江大人何必吓唬他。” 江书砚眸光微敛,淡淡道:“他是平民百姓,那郡主便更应该记住自己的身份。在这燕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郡主可懂?” “如此便是今日的第一课。” 他眸底闪过一抹暗光,脸上面无表情,接着道:“在这里,你的一言一行都会被人看到,被人放大,即便你无心之失,即便是犹如蝼蚁般小的事情,也会被有心之人放大。” “你是当朝郡主,可自保。但那些被牵连的人,今日臣可谅解,若他日其他人,恐怕不会给他辩解的机会。” “郡主要牢记,在燕都,谨言慎行,行规蹈距。”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17节 霍真真怔怔的看着他。 心底一颤,心脏狂跳了起来。 第18章 是他什么人 这股剧烈的心跳只有她一人知道。 她摸了摸心口,眉心微微动了动,张口说道:“今日确实是我冲动,日后定会谨记于心,多谢老师教诲。” 又吩咐道:“春兰,将赏赐交给店家,再挑两套去庄子的衣服。” 江书砚的话给霍真真敲响了警钟,这里是燕都,天子脚下,所到之处皆是达官贵人。她若还像荆州那般玩闹,恐怕是会牵连无辜之人。 这确实是她疏忽,到现在她也明白为何舅舅一定要让他来教。恐怕这整个燕都,也只有江书砚的脾性能忽视皇家威严,认真教她真正的东西。 江书砚诧异她的冷静理智,却又觉得本该如此。她就这般神奇的女子,既娇俏可爱亦可聪慧过人。 “郡主,打包好了。”春兰适时出声,打破沉默诡异的气氛。 霍真真点点头,三人一同缓步走至街道的一角,马车外的侍女说了句话,雅韵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有些无奈道:“今日出门未曾想会遇到二位,只有一辆马车,恐怕要委屈江大人在外面骑马。” “骑马?”霍真真眼眸亮了,回京之后素日里都窝在府里,她这把骨头都快散架了。“可有多余的马匹?” 雅韵点点头。 霍真真笑道:“出城后让我在外骑一段时间马,我这侍女也精通马术,待后面换回她骑可好?” 她话是对雅韵说的,目光却询问江书砚。 他没出声反对,霍真真便起身钻进马车里:“妗儿妹妹快进来,我看你对荆州之事心生兴趣,我同你讲讲。” 雅韵朝江书砚轻点下头,也缩回身子。 一行人洋洋洒洒的朝着城门前进,马车晃晃悠悠。 霍真真百无聊赖的躺在里面,撑着下颚出神。方才的骑马和她以为的骑马一点都不同,慢通通的,还不如躺在马车里。 雅韵安抚道:“姐姐待到庄子里后,我有一匹红棕马,届时让你在马球场里先驰骋几圈,玩个痛快。” “那便谢谢妗儿。”霍真真随口回答。“还有多久能到?” 马车已经走了快一个时辰,方才江书砚问过目的地后只留了句在庄子集合便提前走了。 他大抵又是在考虑什么男女有别,不愿和他们一同前行。不过也罢,他长得太招惹,提前走了也省的有人打扰她们清净。 霍真真回过神抬眸看到雅韵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手里的帕子已经被她搅成一团,挑眉一笑:“你有话说?” 雅韵犹豫半天还是张了口:“姐姐,我确实不知今日会遇到你,方才我才想起,今日去庄子里的还有左相家的千金李思茵,到时你注意些。” 霍真真好奇:“我又从未见过她?” 雅韵讷讷道:“这位李小姐和旁人不同,她....” 霍真真蓦地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不由失笑:“这燕都之中,眼里心里有江大人的又岂止她一人,我与江大人又无甚干系,又有何身份去管别人什么。更何况,我可不觉得我管的住他。” 雅韵心里越发担心,却不知该怎么说明,只得重复道:“不管如何,姐姐还是要看好江大人。” “你这说的我对这位姑娘倒是生了兴趣,难不成他们二人之间当真有些什么,让你如临大敌?” 霍真真缓缓的开口,说出的话把雅韵吓的一个激灵,忙不迭道:“并非如此,江大人恐怕从未注意过她。” 但是她知道,这位千金对江书砚的喜欢和旁人是不同的。别人或许是因为仰慕他的才能,攀附他的权贵,而那位李思茵却是真的男女之间的喜欢。 这在燕都并不是秘密,甚至她在人群中面对恭维时从未反驳而是浅笑回应。 燕都私下皆传,她们二人,一个侯府次子,一个相府嫡女,郎才女貌,不论家世还是才学,都极为相配。 这是霍真真出现之前。 如今她出现了,而她和江大人的关系雅韵看的明明白白。若说其他人也罢了,但江大人对明珠姐姐绝对是不同的。 “那你怕甚?倘若江书砚感兴趣便是我千防万防又有何用。若江书砚无心,谁又能凑得到他面前?”霍真真不以为意。 她怎么就不明白? 雅韵焦急道:“江大人肯定是喜欢姐姐的。” “哦?”霍真真勾着唇,眼底笑意淡淡。 “是真的,我从未见江大人对其他女子这般在意。” “如何在意?” 雅韵思索片刻,继续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因那等小事生气,他心里肯定很在意你。” 霍真真揉了下她的发顶,笑道:“小丫头,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雅韵撅起嘴想要反驳。 “主子,到了。”春兰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雅韵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朝外面伸出去。 马车继续前行,她想继续方才的话题,霍真真直接打断道:“我自由分寸,妹妹无需担忧。” “那你是想直接去马球场还是先休息一会儿?” “先休憩一下,一个时辰下来我这腰都坐酸了,你直接送我至厢房门外便可。待半个时辰后,你再差人给我带路。” 雅韵点头同意。 “去东屋那里。”她朝外说了句话。 不一会儿,车便停下了。 “郡主,到了。”外面的侍女开口。 霍真真先下马车,入眼便是一大片的翠绿,绿树,绿草,几多红花,深吸一口气,是哪种被雨水冲刷过的野草和湿泥的味道。 周身瞬间觉得舒爽极了,早该出来转转的。 雅韵从马车里冒出来个脑袋,俏声道:“这个院子安静,姐姐就和春兰姑娘住在这里,不会被人打扰。” “你费心了,我很喜欢这里。”霍真真眉眼弯起。 雅韵羞涩的回个微笑,晃了晃手和她道别。 推开门后,大抵是不常住人,厢房内布置的虽简单整洁,但屋内有一股淡淡的熏香,想必是雅韵提前差人打扫过的。 霍真真仰躺到床上,淡淡道:“春兰,你说江大人现在在做什么?” 春兰摇头:“奴婢不知。” “你说那位李姑娘会是什么样的?知书达理?” 春兰又道:“郡主无需忧心,等会儿自然是会看到的。” 她倒是没想到郡主竟是上了心,方才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现下反而踌躇。看来她对这位江大人当真是有几分在意。 霍真真看着青色的床帐发呆,嘴里低喃道:“春兰,我已经好久没有梦到他了。自回燕都之后已经好多天没有再做那场梦了。” 春兰一怔,想到了什么,眼底闪过一抹担忧,嗓音轻柔许多:“这是好事,郡主,那些过去的事情该忘就忘掉吧,我们还需要看看现实,珍惜眼前人。” 霍真真沉默半响,突然说道:“可我入京的第一天就觉得江书砚就是那个人,但他对荆州像是避之不及,每每问起都神色异常。” 春兰自小跟随在她身边,自然也懂她的固执。 却还是忍不住劝道:“江大人不止一次说过他从未去过荆州,并且也从没有表示出认识您,更何况荆州和燕都距离如此之远,怎么可能恰巧在那个时候又恰巧去城外救了你。” 春兰看到她眼底的郁闷,顿了下,还是启唇道:“更何况当年江大人的年岁也并不大,那城门外野兽横生,他去那是做何事,他一少年如何带的回你?” 霍真真侧过身子,眼神放空,嗓音有一丝沙哑:“可我总觉得...春兰,那种感觉,你不懂。” “那若他当真不是那个人呢?郡主现下如此对江大人,待日后再遇他人,可能及时抽身?大人是人不是玩物,在您眼中,现在做的所有,又是如何看他?” 霍真真淡淡道:“你说,我真的喜欢他吗?喜欢是什么感觉?” 春兰哑然,她没喜欢过别人,更不知喜欢是什么样子,可至少有一点她能肯定,江大人对她家郡主绝对不同。 春兰担忧霍真真未来惹祸,想劝她抽身,可想到她偶尔露出的少女娇羞,还是叹了口气,解释道:“至少在奴婢看来,喜欢一个人,是会有相思之苦,嫉妒之情。待郡主哪日心中滋生此中情绪,定是喜欢上某个人了。” 那几日里,她每日都盼着江大人,今日甚至都蹲在树上等着。春兰不敢说这一定是喜欢,但至少这位江大人是特殊的。 她暗暗组织语言,轻声道:“郡主何须困扰?我等不过回京几日,往后要在这里面时间还很久,您和江大人相处的日子只会更多,时间自会证明一切。只是奴婢还是斗胆进言,梦中少年终是过去,郡主莫要过于纠结伤了眼前人的心。” 霍真真垂着眸子,思绪一团乱麻。她甚至又感觉到腰间被他禁锢时的痛感,时至今日,她有些不确定惹到这个人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今日的种种说不怕那是假,当被他禁锢在怀里的那一刻霍真真其实是有一瞬慌乱的。只是心底对江书砚总有一种莫名的信任,她知道他不是那种孟浪之人。这么多年,燕都优秀女子只多不少,他若有心,身边早都莺燕环绕。 霍真真不语,只觉得心里有些沉闷。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样,这几日觉得和他相处的有趣是真的,可他的那双眸子他身上那浅淡的幽香和她记忆中也是的一模一样也是真的。 他从不说自己回去是否去过荆州?若不是他,她该如何选。 她逃得了吗? 她好像也不想逃... 第19章 风波前夕 霍真真蜷起身子将自己环抱住,渐渐的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了谈话声。 霍真真眉心微微皱起,眼皮轻颤。 春兰低声道:“何事?” “姑娘,我家主子是雅韵郡主,特命小人前来为明珠郡主带路,她已在马球场等候。”侍女声音细弱。 “稍等,你且再此等候。”春兰点头,将门推开一个缝轻手轻脚钻了进去。 “郡主,现在要走吗?” 她走过去看到霍真真已经睁开眼,双眸里毫无睡意。 霍真真点头嗯了声,双腿朝空中一甩,整个人跳了起来。她笑道:“我们来不就是去活动筋骨,要躺直接在将军府躺就行。”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18节 她拍拍额头,伸伸懒腰,浑身扭动几圈:“走,让本郡主好好玩一玩。” 两人跟着侍女沿着抄手游廊一路欣赏着四周的修剪整齐的花卉,穿过一小片儿杨树林总算是走到了。 霍真真还未到跟前,便听到里面热闹的交谈声。一眼看过去,果真如雅韵所言,少年意气风发,少女娇俏美丽,皆是燕都优秀的少男少女。当真是青春啊。 “明珠姐姐!”雅韵的一句称呼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霍真真神情镇定的走了上去,伸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尖,莞尔一笑:“怎么?生怕别人不知道是我,这么大声音唤我。” 雅苑反驳道:“哪有,我是看到姐姐高兴。快来,我给你介绍介绍。” 她拉住霍真真的手,带着她往人群里走,朝众人说道:“想必你们也知道,此乃我姑姑家的女儿明珠郡主,今日同等一齐游玩。” 她挨个指着身边的人道:“这位是刘大人家女儿刘颖,这位是张尚书的千金张茜,这位是吴大人家的公子吴尧。” “见过郡主。”众人齐声 霍真真轻轻点了点下头算作回应。 “姐姐可想亲自下场?毕竟是也是沾点危险的。”雅韵提问。 霍真真语气轻快:“我可是收到马球的邀约才来的,自然要好好痛快玩上一场。” “自然,定会让姐姐玩的尽兴。” “江大人,快看他怎么会来这里。”有人惊讶出声。 在场所有的视线都望了过去,无不惊讶将他请来的是谁。都城人皆知,公子江书砚,清冷绝情、生性淡薄,从不参与娱乐性的活动,更何况这种少男少女的聚会。 霍真真勾着唇,看着朝这边走来的江书砚和苏洵,心里感叹,这人还真是招蜂引蝶。 她红唇微张,无声的说了两个字。 她又在打什么主意?江书砚眉心微微动了动,神色拒绝。 霍真真摇了摇头,眸光固执的看着他,视线相对,江书砚轻叹口气,抬脚走过去。 周围的人见状全都倒吸一口凉气,只有雅韵默默的,往后挪了挪,离霍真真远了些。 方才乍回冬日的感觉还历历在目,她还没有缓过来。 “胡闹。”他走到她面前,低声斥责。 声音不大,但身边的人也都听到这声无奈又夹杂一丝宠溺的低语,看向他们的眼神更好奇了。 霍真真语气轻快道:“慌什么?今日本就是大家聚在一起打马球,我喊江大人过来又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怎么?” 她目光朝四周一扫而过,嗓音凉凉:“难不成,这燕都城只是和男子说个话就会被诟病?” 在场的没敢吭声,不知是摄于她的威严还是听闻过明珠郡主豺狼虎豹、性格蛮横的传闻。 气氛逐渐紧张,雅韵适时开口道:“怎么会呢姐姐,难不成,姐姐是想要和江大人组一队?” 这话一出,不只是身边,连一旁闲聊的人视线都转了过来。 “我不参与,你们尽兴便好。”他沉声道。 霍真真撇了撇嘴,意料之中,她也想象不出来这么清冷的人打马球是什么样? “果真这般古板无趣。”她无所谓的说,转脸又笑眯了眼,朝他身旁的苏洵道:“又见面了苏公子。” 江书砚眼眸微眯,睨了眼身边的人。 苏洵不敢搭话,招了招手,浅浅的笑了下。他摊开手,一副无奈的样子,神色时不时瞥一下江书砚。 他的眉心皱的更紧了,眼底渐渐浮起一抹不耐。 苏洵伸出两只手做出安抚的动作,笑道:“郡主恕罪,苏某尚有要事在身,暂且告退。” 他悄悄眨了下眼,霍真真回以一个浅浅的微笑。 “臣告退。”江书砚语气沉闷。 转身就拉着苏洵离开,刚避开众人身边的一瞬,他便肃声道:“你今日不该如初,失了礼数。” 苏洵纳闷:“往日我这般也未曾见你这样,更何况我也没和明珠郡主说什么。怎么,醋了?” 他越想越来劲儿:“你说你对郡主毫无兴趣,却连旁人和她多说一句话都心生不满,江书砚、江子卿扪心自问,你敢说自己毫无兴趣吗?” 江书砚沉默不语,苏洵更认定心里的想法。 他接着道:“她明珠郡主,是霍将军和永安公主的女儿,有些事情....你若真有那份心思,总该提前做好打算,莫到临了的时候失了时机,后悔莫及。” 他语重心长,江书砚低垂着眼睑,眸光淡淡的看着那抹蓝色的倩影,她四周已经围满人。有少年,有少女,他们言笑晏晏,逗得霍真真时不时的捂着嘴轻笑。 苏洵顺着他是视线看过去,哑然失笑,语气无奈:“若你这样都叫毫无兴趣,那我当真不懂什么样才能算是上心。倒真不知子卿你何时变得这般嘴硬,我等你找我求助的那一日。” 他努努嘴,下巴微扬:“你挡得住我可管不住别人,你瞧瞧,有的是人前仆后继的往上凑。咱们郡主名声都传成那样还这般受欢迎,啧啧啧,子卿....” 他笑着转头对上一双淬了冰的眸子,剩下的话硬生生梗在咽喉处。 转而捂着肚子狂笑起来,这人...真是气极了。 江书砚冷哼一声:“注意分寸。” 苏洵抱着肚子,喘息着断断续续道:“我反而现在担心郡主看不上你,这么多青年才俊,子卿啊,你可得努力。” 他幸灾乐祸的样子太过刺眼,江书砚伸出右腿,脚底碾磨打转。 随即苏洵哀嚎出声:“哎、哎、怎么还动手了呢....不说了不说了,快松脚。” 似有所感应,霍真真目光看向这偏僻一脚,视线相对,她勾了下唇,低头继续同身边人攀谈。 江书砚脩地松开脚,眸光幽深。 “我和谁一组都行,初来乍到,一切按你们往日的规矩来即可。”霍真真朝雅韵回道。 “那我要和姐姐一队!”雅韵兴冲冲的,眼底满是光彩。 霍真真点头同意:“那是好的,看我帮你赢了这场。” 她话里满是自信和嚣张。倒是惹得旁人开始悄声嘟囔。 “凭什么这么肯定?” “思茵姑娘怎么还不到...” “就是...李姑娘呢?” 霍真真浅笑着看着雅韵,她脸上闪过一抹尴尬,点了点头,趴她耳边道:“就是那位。” 霍真真失笑:“无事,慌什么?我是那般小气的人?要这般容不得别人说,岂不是真如坊间所说娇蛮跋扈?” 雅苑摇摇头,才不是。 可这位姑娘到底不一样,她现在打心底希望明珠姐姐能和江大人在一起。 霍真真安眸光冷漠,语气平淡:“就如我方才所言,我与他并无干系,说到底我也无甚资格去管,只要莫牵扯到我,任他们想做什么,与我何干。” 垂眸看到少女眼中的惧意,她放轻语气,“好了,不说这些无聊的,许久不曾痛快的骑马了,倒真是有些想念。适才说好让我骑个痛快,可不能不作数。” 雅韵弯起眉眼,开心道:“姐姐快去,我已经提前交代过,骑那匹红色的马,那是我一个叔叔差人专从西域买过来送我的,是一匹非常有灵性的马。” 霍真真认真的点点头朝春兰交代了一声,便径直走了过去。 她走到仆人跟前,一个翻身便骑到马背上。双脚轻微用力,先是闲闲散散的绕着场地走了半圈,忽然她脚下用力,马蹄速度越来越快。她双手松弛的牵着缰绳,发丝随风起舞,脸上的笑越放越变越大。 在场的众人皆被这副巾帼英雄的女子模样吸引住,洒脱、豪迈,这一瞬整个世界仿佛只有她一人,那么耀眼。 若她铠甲束发,没人会怀疑她不是一位少年女将军。 燕洵摸着下巴,感叹道:“这郡主倒是一个厉害的,不愧是霍将军的女儿,到底是将门之女。” 他眼底赞赏,“真想和她比划几招,初见那日我便发现她是有点功力在身的,绝不是什么花拳绣腿。” 江书砚冷冷看了他一眼,开口道:“收起你那点心思。” 苏洵不满道:“怎么本公子话不能说,比武也不行?我又不喜欢,只是遇到个高手心心相惜,你懂不懂,老古板。” 江书砚脸色一变,苏洵连连道歉,“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和你比行了吧。” 他心里嘀咕,醋劲儿都成这样了还死不承认,倔驴。 众人被霍真真驰骋的模样吸引,现场一片沉寂。 有人开口出声打断:“这位郡主似不像传闻中那般?” 雅韵面容骄傲道:“自然,明珠姐姐很厉害的。” “可女子不是本身就该学些琴棋书画吗?女子相夫教子,男子在外打拼。这些粗劣的东西,本就应该是男子去学,女子便是学的在精通又能如何?” 雅韵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正欲出口斥责。 “姑娘怎能如此想?” 一个身穿浅紫色长裙的女子款款而来。 “李姑娘来了!”有人惊喜道。 第20章 马背惊魂 李思茵梳着一个简单的发髻,头顶只着一根简单的白玉簪子,水弯眉丹凤眼,款款而来。 她走上前,眉心微蹙,柔着嗓音对那位姑娘道:“女子在世,无论是文是武皆是有用,只是途径不同,女子也并非只能蜗居在家。我们不能一语概全,外界的传言大家也不能全都相信,恶语伤人。” 许依梦附和道:“是呀,还是李姑娘说的在理,外界传言神乎其神,我们自是不能条条都信,总有那么一两条是假的。” 这话一出,雅韵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总有一两条是假的?这话是想告诉别人还有七八条是真的吗? 雅韵的好心情瞬间淡了,她竟是能说出这种话来,对许依梦的认识又重新刷新。 她拧着眉嗓音严肃:“许姑娘,这是我组的局,你若在此再胡言乱语就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许依梦霎时红了眼,朝着众人委屈道:“我也没有说什么啊,你今日怎如此暴躁。若我做了什么错事,你好好说便是,怎直接这般蛮横?” “我听闻你今日和那郡主走的关系很近,妗儿妹妹还是要注意一些,我们女子在外最重要的是得体温柔。” 雅韵强忍住心底那股恶心劲儿,冷声道:“本郡主还轮不到你一个侍郎之女再此教训,莫要忘了,私下污蔑皇亲国戚的下场是什么?不要以为素日本郡主对你礼待三分你就忘记自己身份,失了本分。” “妗儿妹妹,你怎会如此...”许依梦的眼泪哗啦一下就落了下来。 周遭人看向雅韵的眼神变得震惊,这还是向来温顺好脾气的雅韵郡主吗?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19节 雅韵不再吭声,看向许依梦的眼神却更加嫌弃。 李思茵突然开口道:“我们的目的是出来玩耍放松,莫因这些事情坏了心情,继续争吵也没什么意义。” 雅韵总觉得哪里不对,但终是不愿众人因她而伤了和气,影响这次出游,只是转过身不愿再看许依梦一眼。 苏洵捏着下巴,感叹道:“人多就是麻烦,瞧瞧这一群人没有一个简单的,你说你那位明珠郡主会怎么处理?” 江书砚想到了什么,勾起唇角淡淡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苏洵给他竖了一个拇指。还得是你。 李思茵朝身后侍女点了下头,对许依梦轻声道:“许姑娘,若不嫌弃,你就同侍女下去整理一下妆容,妆容哭花了可不好看。” 许依梦脸上浮起一抹红晕,娇羞的点点头。 恰巧她离开后霍真真翻身下马,缰绳丢给侍卫后,她大步朝人群走来,嗓音轻快:“许久不曾骑马,今日可真痛快。妗儿妹妹的这匹马确实不错,是匹良驹。” “姐姐若喜欢我便将它送给你。” “不必,君子不夺人所好,属于你的就是你的。”霍真真拒绝雅韵。 “既然人已到齐,不如我们现下开始分组。”李思茵适时插嘴道,“见过明珠郡主,方才我因舟车劳顿便来的晚了些,错过和您打招呼,还请见谅。” 霍真真摆摆手,她向来不喜这种虚礼:“无碍。” 她低着头一直摆弄腰间挂着的香囊坠子,又听到对面的人说:“郡主自小在荆州长大,听闻荆州风土人情开放。你回到燕都可有不适?我等循规蹈矩惯了,若有冒犯之处,还望郡主恕罪,宽宏大量。” 霍真真这才抬起头正眼看向她,神色一丝古怪,狐疑道:“你是丞相家的千金?” 李思茵浅笑着点头、 霍真真摇了摇头,轻叹口气。 “不知郡主为何叹气?”李思茵诧异道。 “无事无事,我是刚才有些累到,所以叹口气与你无关,与你无关。呵呵。”她这笑声阴阳怪气,面部表情也极不自然。 雅韵连忙开口:“姐姐可要休息一会儿?晚点开始也可以,我们还未分组,姐姐可有想法。” 霍真真摇头:“无碍,客随主便,我初次参于,今日便听你们安排即可。” “不如抓阄吧?”李思茵提议道:“往日都是自愿分组,怪无趣的,今日抓阄咱们就看个缘分。如何?” 她这话一说,大家都来了兴趣,抓阄便是有无线可能,那素日不敢却又想要在一组的人,现下便是最好的时机。 无人出声反对,李思茵转头吩咐侍女:“明儿你去准备一些墨汁一半没染的,稍后我们随机抽取即可。” 竹签一拿上来,有人便争先恐后的去选。 “呀,我是有墨汁的。” 少年举着竹签,面带羞涩问身旁少女:“姑娘拿到的是什么?” 少女不语,只是将竹签伸到他眼前。两人视线相对,脸上皆浮起一抹红晕。 雅韵生怕错过,举起自己手里的竹签凑到霍真真眼前,焦急道:“明珠姐姐,我的有墨汁,你的呢?你的呢?” “可惜了妗儿妹妹,今日恐怕我等要做对手。”她晃了晃自己手上没染墨汁的竹签,眼底带着坏笑。 “我是没有墨汁的,不如我同你换换吧?”李思茵走过去,将她受伤的竹签递给雅韵。 “可以吗?”雅韵面露喜色,神色犹豫的看向霍真真。 看到她点了个头,才放心的从李思茵手上换过竹签。 霍真真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直到雅韵走过来。 “姐姐,你还骑我那匹红马,方才你已骑过两圈,应是顺手了,这里我还有别的马匹。”雅韵乖巧的仰着脖子建议。 霍真真捏捏她的鼻尖,浅笑:“好。” “早闻郡主骑乘之术高超,今日我等取得胜局还需多仰仗郡主。” 霍真真转身。 是他? 那日在裕园的李二公子。 李明诚面带歉意解释:“李某方才有事耽误,只将将跟上抽签。我往日勤于书文,骑乘之事只是浅懂并不精通,稍后有劳郡主。” 他将自己那根干干净净的竹签伸出来。 雅韵眼神时不时的朝那一角竹亭眺望,像是只守卫主人的灵宠,双眸圆溜溜的睁着,目光炯炯有神。 小亭子上的两人将一切收在眼底,苏洵不由赞叹:“那个小郡主当真是眼力见儿,倒是知道往这边帮她的好姐姐盯着,怎么?是怕被你看到吗?” “她怕是不知道,这个位置,我们看过去容易,但她看到我们却难。怎么样,江侍郎,你有什么想法?当真不去?” 江书砚摇头不语。 苏洵目光再次放回到马场,心道,看你能忍多久。 他没能看到江书砚的眼神彻底沉了下来,眸底覆上寒冰,往日从不放在眼里的人,如今已然被他记在心上,看向那抹倩影的目光也更加炙热。 有一瞬霍真真似有所察觉,鬼使神差的抬头望了过去。 两人视线在虚空交汇,霍真真默默挪走,拿着球杆朝马走去。 她右手持球杆,左手牵着缰绳,整个人随着骏马似是在整个马场飞跃起舞,轻挑起球就朝身边人传过去。 球直接撞在那人的杆上,借着力道反弹直接进了筐子。 “好球!”围观的人均被这首击球给俘获,全都拍手叫好。 “继续来。”霍真真朗声道,眼底满是笑意。 霍真真骑着马,飞奔,撞击,斗争激烈,笑容张扬。整个马场中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像是一种魔力,让人移不开眼。 江书砚的眼底闪过一抹精光,神色晦暗不明。 “不知大人今日也来到此地,方才未能同你打招呼。依梦特前来拜见。”许久不曾出现的许依梦突然站在竹亭外面。 她脸上方才花的了妆如今重新变得精致。 她眼中带着期许,脸颊浮现一抹淡淡的粉意,十分娇羞。 江书砚皱眉不语,朝苏洵递了个眼神。 苏洵肃声道:“我等在此有要事商量,姑娘不妨去其他地方休息。若事情泄露恐有灭门之灾,还是莫在此耽误。” 许依梦脸一白,然后拂了下身子快步离开。 “对了,以后未经询问莫私自靠近,下次恐没这么好运。” 霎时,她脸色煞白,手里的帕子已经被她攥得皱巴巴。 她的眸光看向马场上那抹身影,眼神狠毒,唇角勾起冷笑。 一声哀嚎的马叫声突然响起。 霍真真手底下的红马突然失去控制,疯狂的四处乱窜,马蹄飞扬。她手底下用力的收紧缰绳,将整个身子压低到马背上,嗓音冷厉:“全都退出去,这匹马失控了!” 在场的人哪有几个见识过这场面,胆小的女子甚至都直接尖叫出声。索性还有几位男子能撑住场面,一个个就近将身边的女子牵着离开。 霍真真两只手使劲的拽住缰绳,伏低了身子,趴在红马耳边怒道:“混账东西,当真是看得起我,竟敢使这下三滥手段。” “小红马,你可真是可怜,若不是今日被我征用,恐怕也不会受此罪,待事了,我定为你报仇。” 她咬着牙,小心的屏住呼吸,脑海不断思索着控制的办法。 雅韵在一旁已经哭的梨花带雨:“明珠姐姐,这可怎么办,谁救救姐姐!若从这疯马上摔了下去,可岂不是要了她的命?” “不会的,郡主可是从荆州回来的将军之女,她区区小事她定是能处理的。”竟有人口出此言。 雅韵眼睛直接瞪了过去:“滚!” 第21章 惊险失控(捉虫) “你们且说,让你们任何一个人上去谁能保证完好无损的下来?”雅韵眼眶泛着泪花,目光凶狠的注视着众人。“谁胆敢在说一句腌脏话,休怪本郡主不客气。” 四下吵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有人担忧的看着在马场飞驰的身影,有人埋头悄声讨论。 江书砚蹭的一下站起身,脚下迅速朝人群走去。 “江大人…那匹马已处在癫狂状态,若你…”李思茵凑上去眼中满是担忧。 “李小姐,谨言慎行。”苏洵神色凝重的,警告道。 李思茵眼底不悦一闪而过,抬眸戚戚弱弱的点了下头。 江书砚径直而去,没有一丝余光。 “借用一下。”他夺过灰衣公子的缰绳,丢下几个字,挥起马鞭就超霍真真飞奔而去。 他双腿夹紧马腹,用力不断挥舞皮鞭,眸光紧紧攥住那抹飞驰的身影,终于在绕进马场在几息之间和她相遇。 黑红两匹马,并驾齐驱,霍真真见状愣了一瞬,失笑道:“江大人来了?” “你最好是先行离开,这匹马已经失控,莫被它伤到。” 江书砚起初没吭声,却在看到她眼底的调笑,冷声道:“我不走。” 霍真真笑淡了下来,表情变得凝重,嗓音冰冷:“马被人下药了,你留着也没用。我已经能适应它的速度,只要一直跑着,它总会疲惫的。” “你我换马,我来。”他沉声道。 “恐怕不…药效已经完全发挥作用,此刻突然在它背上有大动作我恐它会失控,伤了在场的人。” “那便杀了它。”江书砚的眼底浮现出杀意,抽出别在腰后的匕首。 “不可。”霍真真连忙出生阻止:“药效散发完它自会停下,那些全是没上过战场的富家子弟,这番血腥场面会吓到他们的。” “那又如何?”江书砚冷冷道,神情不屑。 “江大人现下就别同我争辩了,真想帮我不如清理一下现场,就这么个小圈绕的我都快晕了,这边庄子有其他空地吗?” 虽然她的名声是心狠手辣,但她实在不想给她本就摇摇欲坠的名声再添一把刀,日后公主娘亲回来听到这些传闻恐怕会气晕。 “江书砚。”霍真真又喊了身边的男人一声。 他沉默不语。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20节 “人已经撤完了,走吧。”苏洵骑着一匹马,在他们附近高喊一声:“人已经撤完,子卿,你带她走。” “跟着我。”江书砚敛住眉眼,周身森寒。 霍真真怔住一瞬,收紧缰绳,扭转方向,脸上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没有一点身处危险的觉悟。 她驱马追上眼前的人,嗓音娇俏:“好,江大人,今天我就要跟你去浪迹天涯了。” 冷着脸的人脸上划过一抹无奈,身上的寒意淡了些。 霍真真凝神同他一齐朝着无人的方向齐驱,两人如同飞一般的,身影越来越小。 直到看不到人,躲在附近将那一切收在眼里的人开始坐不住了,叽叽喳喳辩论起来。 “为何江大人非要凑过去,这里不还有其他侍卫,他要也受伤可该怎么办!”有一女子不满道。 另一人解释:“在场只有江大人武功高强,他定是怕郡主出事。” “这不是苏大人也在,为何非要江大人去。” “就是…分明江大人和李姑娘…怎么这郡主一回燕都就…” 她话还未说完,李思茵冷声打断:“江大人从不是那种儿女情长之人,此事重在救人,你们背后说这些不如去查查究竟是谁做的腌脏之事。” 她话音一落,整个安静下来,只有苏洵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着李思茵,神情复杂。 …… 马匹极速飞奔,比方才在马场的速度更快,更急。 霍真真的声音都被风一一击碎,只能扯着嗓子喊:“江书砚,要去哪里?” 他不知是没听到还是不想说,直到两人穿过一片杨树林,入目是一片荒芜的草地,四周除了杂草和一潭湖水外荒芜人烟。 “江书砚。”霍真真大声喊道。 只见他忽的一拉缰绳,身影在与霍真真并排之前一脚蹬起,自马背一跃而起,腾空一瞬,岔开腿直接落到霍真真的身后。 他双手从她手里拿过缰绳,猛地一拽,马蹄飞起落下,两人自己紧紧贴在一起,马蹄落地,继续飞奔。 霍真真诧异,忙不迭问:“要做什么?” “怕血吗?”他问的奇怪。 霍真真看着他紧拧的眉头,顾不上逗弄,认真回道:“不怕。” 还未来的急反应,腰间被人紧紧的箍住。 那种熟悉的被人掌控的感觉再次侵蚀霍真真的大脑,她来不及反抗,只感受到他炙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嗓音低沉有力:“怕就闭眼,我要杀了它。” “既然你怕吓到别人,那我便在这里杀了它。马是我杀的,之后我还她一匹,与你无关。” “你…”霍真真惊讶他的敏锐。 她一开始不同意杀马也是因为,她能感觉到雅韵很自豪拥有这匹马,她是极喜欢的。所以,霍真真想尽力为她保全,不就是一直骑在马背上,对她来说最多只是受些皮肉伤。 她掩藏住眼底的不自在,张嘴时,嗓音有一丝干哑:“杀吧,之后我还她一匹。” “闭眼。”江书砚低声说。 语毕霎时举起匕首直接刺进红马的脉搏,马声嘶鸣,血,瞬间四处飞溅。 大片的血液喷洒在草地上,荒芜的草地被染上刺眼的红,霍真真脸颊、脖颈上全是红色的印记,为她增添了几分妖娆。 “别怕。”江书砚嗓音急促。 “啊?” 霍真真没来得及反应,腰间一紧,直接被人腾空抱起。他抬脚用力踢了下马背,直接抱着人一个旋转从马上飞跃而下。 两人落地后,一连朝后退,踉踉跄跄好几步才站稳身形。 水湖蓝和宝石蓝的衣摆纠缠在一起,上面是大片大片的红色血迹,似是来自地狱的邪恶使者。 江书砚身上温润的气质彻底消散,他浑身散发着冷意,眸光阴鸷:“还好?” 霍真真点头。 “绝不会轻饶此人。”他嗓音凉薄,眼底带着杀意。 霍真真诧异他如此动怒,出声安抚:“莫要动那么大怒,我这不是没事?惹了我的人,当然是要我亲自收拾。” 她勾起唇角,带有血迹的脸浮现出杀意:“若非我自幼习武,放在任何一个娇弱小姐身上,恐怕今日都得要了半条命。此人,倒真是心狠手辣。” “今日到场的皆是自小相识的玩伴,便是如此,为了伤我这条命,也不惜让这么多人冒险,你呢,如何想的?” 江书砚冷冷道:“谋害皇家郡主,此罪当斩。” 霍真真失笑:“谁问你的这个,你心中可有人选?” 江书砚摇头,脑海中却忽的闪过某个人面色煞白的样子,心底覆上一层怀疑。 气氛逐渐变得沉闷,霍真真看着眼前一直沉浸在愤怒中的男人,不由觉得好笑,倒是第一次见他这般。 其实这番场景对她来说算不上恐惧,只是在场的人太多,她又没法直接动下杀手所以当时情景下棘手,最多不过一些皮肉伤。她只是厌烦,使用这手段的人,不论是谁,轻视人命,就该受惩罚。 终是不忍让他继续动怒,霍真真故作轻松的朝他道:“你看,我这儿不是没事吗?就算今日不杀马,也不过是费些时间和体力。” 他仍是一副沉默不语的样子,她没忍住劝道:“我过去曾在狼群中逃生,这点真不算什么,你忘了我父亲是何人?” 说完霍真真就后悔了,因为男人身上的阴郁气息更明显,更浓重了。 她忍不住抬脚向外跨了一步。 脚尖刚落地,腰间一紧,就被人抱进怀里。 她神色一怔,双手挤压在他的胸腔前,不知该用力推搡还是放下。 这是江书砚头一次如此情绪外露。 没人知道,方才他心底是有多恐惧。她是将军之女,她是武艺高强,可在马失控的那一瞬,他还是慌了。 怕她受伤,怕她被吓到。 甚至,在脱险之后,她还在故作轻松的缓解他的情绪。 江书砚说不清楚,但只觉得心底一阵阵刺痛,像是有一只手紧紧的攥住他的心,时不时的拧一下。痛,从心底蔓延至全身,不是没受过重伤,可这痛,便是多一分,他都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 宝石蓝的衣服上浸满血迹,她却不知,上面也浸满他的汗。 江书砚一阵后怕,此刻不想管她是谁之女,不想管自己身后的家庭是什么,只想紧紧的将人箍紧在怀里,一寸也不愿分开。 “江书砚?”霍真真细弱的声音从他胸膛里透出来。 已经抱了许久了,他一句话也没说…. 怀抱又紧了些,霍真真快透不过气。 伸出的手反而轻拍着男人的肩膀,心底也跟着泛酸。 本是微不足道的事情,现下也忍不住矫情。她明亮的星眸升腾起水雾,嗓音氤氲:“江书砚…” “不怕,我在。”他极为沙哑的嗓音响起。 “我没事的,真的,你看看我好不好,我想看看你的眼睛。”她嗓音极轻。 江书砚身形一顿,箍紧的手臂慢慢松了些,眼眸望向怀里的女子。 视线相对,皆是一怔。 湿润的星眸对上阴鸷的冷眸。 情意流转…… 第22章 闹崩 霍真真心底一颤,心跳加快,扑通扑通的声音像是水滴沿着屋檐不停的往岩石的凹槽里跌落,快要溢出来了。 她怔怔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一股烫意自脖颈蔓延至整个脸颊和耳朵,本就妖娆的面容变得生动,霍真真先侧头移开了视线。 他的眼底犹如一潭深渊,吸着人眼,绞着人心,似下一秒就要被卷入。那眉眼间毫不掩饰的欲望,就快要喷薄而出。 “江大人...”她轻颤一下,恼羞提醒道。 江书砚慢慢松开对她的束缚,袖子里的五指收拢成拳,双眸闭了闭,再睁开已经看不出里面的情绪。 “臣逾矩,望郡主恕罪。”嗓音平淡,古井无波。 方才的种种像是一个梦境,这人... 霍真真咬了咬牙,恨恨道:“你倒是变得快。” “方才马匹失控,臣惊慌失措,若有冒犯愿听凭郡主发落。”生硬冷淡的嗓音还有一丝沙哑,不过一息之间,又是那个克己守礼、冷心冷情的江大人。 “子卿,你当真如此?”霍真真问道。 子卿,在听到的那一瞬,霍真真就想这样叫他,卿卿我心,他的父母大抵是感情深厚。 江书砚一愣,朝后退了一步,躬身行礼:“臣惶恐。” 霍真真心沉了下来,她向来是个洒脱之人,最厌恶为难别人。如今看上去,今日的纠结、沉思、害怕,放到此刻来看像个笑话。 那炙热的、担忧的眼神,也不过是怕郡主受伤天子震怒吧? 第一次,她尝到心痛的滋味,那一瞬的疼意,让她白了脸色。一而再,再而三,她有她的骄傲。 霍真真不愿再看他一眼,抬脚走向正在啃着草地的黑马,翻身跨上去,双腿用力,待马经过江书砚身边时,她淡淡启唇:“是明珠过去冒犯,往后江大人再无需烦恼。” “驾!”她驱动黑马,只留一个娇小挺直的背影。 江书砚五指松开,嫣红的血水滑过骨戒分明的指节,汇聚到指尖凝成血珠,像是断了线的弦,一滴接着一滴染红了一大片黄土地。 昏黄的日光斜照,将他的背影拉得极长,风声飒飒,整个天际只剩几声途经的鸟鸣声。 他像是没有知觉,五指又用力攥紧,周身像是笼罩在一个黑色的牢笼里,被束缚住全身,如同困兽般,叫嚣着什么,最后却只能站在原地。 好半响,江书砚终于动了,他看了一眼血色狰狞的手掌,眼底满是嘲讽,唇瓣紧抿。 ...... 霍真真沿着来时的路,一路快马加鞭朝庄子行驶,不一会儿视线里就出现了雅韵、春兰等人。 “是明珠姐姐!”雅韵惊喜的指着远处的一点。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21节 “没事了...”春兰长舒口气,低低的念叨。 “春兰,去牵你的马。”霍真真沉着脸,嗓音冰冷:“苏洵,我知你在朝任官,郡主遇害此罪不小,本郡主现在限你两日期限查出真相,可有异议?” 苏洵诧异,抬眸对上带有肃杀之气的面孔,终是将疑惑咽进肚子里,正色道:“臣,领命。” 目光再看向雅韵,霍真真神色稍有缓和,温声道:“妹妹不必介怀,我突有要事需回京,此次怪我扰了你游玩的兴趣,日后定向你赔罪。” “是我害的姐姐...” “与你无关。”霍真真打断雅韵的话,对着已经出来的春兰道:“立刻返程。” 她挥动马鞭,最后只留了一句,“苏大人,我等你的结果。” 尘土飞扬,雅韵怔怔的朝苏洵道:“明珠姐姐这是...怎么了?” 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 苏洵心道,这恐怕才是那位边关郡主的真面目,冷若冰霜、凛然不可侵犯。 他看着一脸担忧的雅韵,笑着安抚道:“郡主无需担忧,明珠郡主定是有要事,现下当务之急应是查出真相。” “苏大人说的是。”雅韵点头。“明珠姐姐还在等一个结果。” 霍真真自返程后,一路无言,眼底的冷意几乎凝成冰粹。 春兰难得心里犯憷,不知该不该上前打扰,已经太久没见过郡主这副面孔,眉眼间的那抹厉色和他们家将军如出一辙,任谁看了都不敢轻易靠近。 世人都以为明珠郡主纨绔,游手好闲,可她知道,她们郡主只不过是太过明白当朝局势,而她想要的不过是保全一个家。 方才定然是出事了,江大人他?他向来稳妥,是做了什么把人气成这样? “小姐...”她忍不住出声,想唤回她的神思。 “小姐!”春兰嗓音高几分。 霍真真勒紧缰绳,速度逐渐降了下来,她转头面无表情问:“何事?” 春兰讪讪道:“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可要休息?路程已经过半。” “春兰,是不是最近我太松懈,忘了回京要做什么?”霍真真垂着眼帘,神色晦暗不明。 春兰一时不知所措,结巴着说:“怎会,郡主当日听到公主驸马的谈话便一心想要回燕都,不过才过几日,那事急不得。” “是吗?可我差点忘了自己的目的。”她嗓音沙哑,眼中难得带着一丝忧伤。 上演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份,如愿回了燕都,却差点沉浸在莫名的情愫中忘了初时的目的。 春兰心口一痛,像是吃了青山楂一样,鼻尖眼眶忍不住泛酸,泪水瞬间浸满眼眶,她撇开头。 再开口,声音涩然:“郡主...你不必将自己逼到那般境地。” “可我霍家被逼驻守边疆十五年,甚至祖母以年迈为由被囚燕都不得外出,十几年亲人分离,父亲母亲无诏不得回京,难道这些就该我霍家受着?” 她每说出一字便对暗地里那些人的恨意加深一分,眸底含着怒火注视着虚空。 “郡主...”春兰语塞,她们郡主向来聪慧,这些事,她一个奴婢无法参与,只能默默陪在她的身边。 “周平也该回来了...”霍真真蓦地开口。 “是,算算日子,他今晚应是能到。” 周平自到燕都第三日便被霍真真派到外地办事,若是那件事情有眉目,至少不用再坐以待毙。 春兰柔声劝慰:“周侍卫定会带来好消息,动怒伤身,郡主要保重好身体...” “继续赶路。”霍真真淡淡打断她。 春兰闭上了嘴,劝不动...也许发泄发泄,让她心里痛快些也好。 马蹄踏碎枯枝,越过泥潭,穿梭过鲜无人烟的小路,一路急行,到底是在天光彻底消散之前进了城门。 “郡主。” 霍真真刚一下马就看到一脸严肃的周平。 她诧异道:“怎在此?” “郡主这一身...可是遭受什么?”周平眼底满是愤怒,手里的全都已经握紧。 他不过就离开几日! “啊?”霍真真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的看了看裙子上沾到的血迹,挠着头喃喃道:“方才遇到点危险,但幸好有江大人在,护住我了,这些血都不是我的。” 周平长舒口气,放松下来,接着道:“属下刚到不久,方才听守卫说你一日未归,便想在这儿等待一会儿,您之前要的酥饼属下已经买到,若过了夜恐怕会坏。” 霍真真脩地眼底像闪烁着星星,语气欢快:“那你快随我来,我念这口好久,终于可以尝尝。” 她随手将鞭子扔给守卫,一手拉着出身的春兰,笑着朝里跑,“周侍卫快随我来,我要净手用餐,谁都别来打扰我。” 她笑的灿烂,像是只偷了腥的猫,周身都散发着快乐的气息。 一路小跑,直到进了明月园。 霍真真推开门,松开抓着春兰的手,脸上的笑淡了下来,“说吧。” 周平神色狐疑的看向春兰。 她摇摇头,神色无奈。 “怎么?你们二人背着我有要事商量?那便立刻离开。”她嗓音一沉。 周平、春兰皆是一顿,两人一同站直身子行礼道:“属下不敢。” 霍真真弯腰坐下,拿起小簸箕里的线团子开始摆弄。 半盏茶功夫后,她才启唇道:“说吧。” 两人视线相对,在对方眼中看到的全是庆幸。 周平眉心微隆,表情严肃道:“属下查探到,当年那场战役幸存者皆不知所踪,不是举家搬迁便是返乡没多久便过时。” 他顿了下,继续道:“但在途径一地时,属下遇到一帮山匪,他们管制不像匪徒倒像是...” 霍真真抬起眸子看过来。 “军队。”周平小声将那两个字说出来。 “时间过得太久,若是老将如今成匪恐怕太过荒唐,可我听到,他们的大当家姓吕,当年七护卫之一却有吕姓。” “那群人如今驻点在哪?”霍真真拧眉问道。 “春阳山。”周平回答。 她沉思片刻,“我要去一趟春阳山。” “郡主不可!”周平急忙出口反驳,若小主子出事,他该如何同将军公主交代。 霍真真冷笑:“周平,你莫不是忘了,本郡主为何选你随队回燕都,或者你忘了,你的姓是什么,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她的话太过刺耳,周平有一瞬恍惚,脑海中像是想起什么,眼神发懵。 只一瞬,他回过神来,厉声道:“属下不会忘,但郡主的安全永远高于一切。” “你能奈我何?”霍真真轻笑一声,嗓音里是嘲讽之意。 第23章 早是心上人 周平目光微颤,张了张嘴,只发出一声气音:“属下...” “郡主...”春兰张嘴出声。 霍真真拧眉看过去:“怎么,你也要拦我?” 春兰顿了下,眉眼稍弯,嗓音柔和坚定:“主子要去春兰不劝,但求主子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跟随。” 她朝紧皱眉头的周平正色道:“周侍卫,不要忘记我们为何而来,主子是霍家军的少主,不是长在深闺的小姐,若连一个山匪都令下属惊慌失措,那将来如何掌兵?如何信服众人?” 周平脸色苍白,垂下头像是被抽空了力气,挫败道:“是属下失职,请主子责罚。” “只此一次,念你是为我安危我此次不责罚,但日后你要时刻谨记,霍家军大于一切,哪怕日后需要牺牲的人是我,尔等也不可犹豫!”她嗓音铿锵有力,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认真。 周平深吸口气,挺直腰背,应允:“属下领命。” 此令一出,便是军令如山。 周平像是看到了远在荆州的那个魁梧高大,令人胆寒的男人。他们小主子,是真的长大了。 霍真真摆了摆手:“你先回去,此事我想办法让陛下许我出城,届时再通知你。” “是。”周平躬身行礼,转身离开。 霍真真眉心紧紧拧成一团,眼底凝重不减,放在圆桌上的手握的越来越紧,指间摩擦出呲呲的声音,关节泛白。 “主子...”春兰不知该如何劝慰,只能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后,静静陪着。 霍家少主,所要承担的又岂止是一点,她家郡主原本可以继续无忧的生活下去,可她怜惜众将士,心疼将军公主。 将士出征,十七年无归,青年者不能见妻,中年者不能见子,老年者无法为亲送终。到头来,尸骨无存,魂,又是否能归故里。 京中世家权贵眼中只有富贵荣华,能有几人怜悯苦寒之地的士卒。所谓太平盛世,不过是有人在负重前行。若再寒心,亡魂怨气亦会难平。 “春兰,方才一瞬,我恍惚明白,父亲母亲为何选择到荆州十七年却没有对舅舅有怨言。”霍真真嗓音沙哑到极点,带着一丝哽咽:“也许,这是保全大宋、保全霍家军不得已的选择。至少在外,那些人想要把魔爪伸向荆州,也需要掂量下自己的命。” “奴婢相信,将军和公主从不是坐以待毙的人,郡主莫要一个人将所有的压力都承担在自己身上。” “罢了。”霍真真自嘲苦笑,“是我情绪作祟,还害的你和周平无辜被迁怒。” “郡主!”春兰闻声跪下,语气坚定:“今日是春兰失误,害你被人陷害险些误伤,请郡主责罚。” 但凡她小心一些,盯紧一些,或许今天就不会出那桩事情,郡主也不会突然情绪低迷。 “起身,与你无关,区区小事奈何不了我。” 春兰一怔,心底咯噔一下,那便是江大人。 她不敢再多问,轻手轻脚站起身。 “今日辛苦你备些点心,明日我要进京。”霍真真蓦地转移话题。 春兰试探道:“郡主是想说出京之事?” 霍真真点头嗯了声。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22节 “奴婢这就去安排,郡主今夜莫要忧虑好好歇息一番。” “知道了,去吧。”霍真真按了按眉心,眸光幽幽的看着在空中闪烁的烛火,眼底闪过一抹凉意。 ———— 清晨,江府。 “江书砚,有话不能好好说吗?昨日听人走了你也跟着连夜策马回城,直到跟霍家守卫确定她已经回府才放心离开,可你看看你现下的样子!”苏洵眉头紧皱,一脸烦躁,绕着床前走来走去。 “睡睡睡!你当真睡着了?一身血衣你说是杀马所致,那手呢,昨日再晚包扎半个时辰,你那手是不是也不打算要了?”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苏洵暴躁的语气稍缓,语重心长道:“我如今是真不懂你。” “子卿,你这般下去,是真的会将她推走。你心里到底在固执些什么,难道连我都不愿说。” 到最后他语气里夹杂了抹伤怀。 “公主恐不喜我...”床上的人终于开了口,喉咙却像是被刀割了般,发出的声音沙哑、粗粝。 “只是如此?” “我父亲荒诞、母亲更是恨我...” “那又如何?”苏洵打断他的话,怒道:“这与你何干,难道父辈的错都要安在你的头上,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你有多优秀难道还需要证明?这燕都城哪个不知道明武侯二公子是个丰神俊朗、才学兼备的人?” “还是说,你想一年后,送她离开,亲眼看到她与别人拜堂成亲、洞房花烛,然后子孙满堂?江子卿,敢说你做的到?” 这才几日不到,看到别人稍微亲近一点就能醋成那样,苏洵不信他能忍住,江子卿此人,从不是多情者。 “陛下有一句话说错了。”他突然开口。 “什么?”苏洵愣住。 “明珠郡主送的那些信我也看过,那些礼物还有许多是我辛苦寻到的...”江书砚淡淡道。 “怎么会?” 江书砚嗤笑道:“到底也要感谢我这身份,幼时曾有机会同太子同堂学习,机缘巧合下便知道明珠郡主的事儿,一次两次三次....” 他嗓音低到苏洵快要听不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住了进来...” 苏洵哑然,给他万次机会也猜不到竟是如此。 他不知该如何劝说,既然上了心,又为何总对她若即若离。 “明珠郡主今日进宫求陛下让她出城游玩。” 江书砚不为所动。 苏洵继续道:“据说她要去的地方是春阳山旁边的一个小镇,她的目的会不会...” 躺着的人咻的坐直,起身拿起一旁的官府就往身上披。 “这是作何?”苏洵蹲在床边吓了一跳。 “进宫,春阳山我要亲自去。”他言简意赅,周身寒意逼人。 “站住。”苏洵气急败坏的挡住人:“昨日朝上陛下已经说过,春阳山自会派专人前去,不是你。今日你就想要他收回皇命!” 江书砚皱眉不语,伸手推开他。 苏洵不为所动,冷冷道:“既然你心里在纠结那些莫须有的,那不要管她的事,霍将军之女怎会是草包?轮不到你一个刑部侍郎去担心和插手。” “苏洵。”他眉峰微扬,大力将人推开,声音里终于染上几分愠怒。 “既然在乎,那你就去争取,既然想要,就别再整日吞吞吐吐,含含糊糊!”苏洵不顾周围有没有侍从,直接破口大骂。 江书砚理都不理,直接绕过他朝门外走。 “江子卿,你就这样去,打算怎么说?”苏洵忍不住又问。 江书砚顿住一瞬,留下一句:“课未授完,我需跟随。” 苏洵哭笑不得,一腔怒火被这句话给逗笑了。“那消息是春兰给我递的,你自己找个借口。” 真是混账东西。 —————— “舅舅,我是真的在城里无聊,你看我身边有周平和春兰,他们二人是父亲专门派给我的,保护我绰绰有余!”霍真真拽着明黄色的衣袍,蹲在地上,两个眼睛眨巴眨巴,可怜兮兮的盯着上位者。 建成帝凝神专注的看着手里的书册,余光时不时瞥一下站在一旁的喜陶公公。 喜陶悄悄摇头。 衣角又被拽了拽,“舅舅,你就看真儿已经乖乖在燕都呆了好多天了,就让我出去玩玩吧。” 建成帝神色无奈,他伸手抽...没抽动。 这孩子力气怎么这么大? “你不愿带护卫,就两个随从我怎么放心?”建成帝不赞成。 “可我...” 霍真真想继续磨一磨,外面忽然传来一声通报。 “启禀陛下,刑部侍郎江书砚求见。” 他? 霍真真到嘴的话咽了下去,松开攥着的布料,安静的站起身,眉心微蹙,眼神淡漠。 建成帝见状诧异,抻了抻衣衫,肃声道:“准。” 话音刚落,江书砚便抬脚走进,他弯腰行礼:“微臣叩见陛下。” “江爱卿不是今日告病,突然又来见朕有何事?” 江书砚低垂着睫毛,启唇淡淡道:“臣今日去授课被告知郡主进宫面圣,侍从告知臣,郡主即将外出游玩,日后兴许不需臣日日前去。” “哦?既是如此,爱卿前来是?” “臣自知陛下要臣留京为的是教导郡主,若此番课业中断,臣前功尽弃,实在不妥。” 建成帝捏了捏眉心,身子前倾,玩味道:“爱卿认为该如何?” “臣斗胆方才听闻陛下担忧郡主,臣近日无其他要事,可陪郡主一同前去,既继续授课,亦能保证继续郡主的安全,解陛下心事。” “我不同意。” 他话音未落,霍真真便出口拒绝。眸中浮现出怒意,嗓音冰冷:“江大人,这是作甚,陪郡主出游?怎能说出这等荒唐话?这恐怕已经超出刑部侍郎的权限。” 她抬脚朝他走近,居高临下的盯着他,神色傲然:“本郡主向来不屑强迫任何人和事,既然昨日已同侍郎阐明,今日所作又是为何?” 霍真真心底的怒火瞬间燃烧起来,这人到底有多少副面孔,一会儿冷漠、一会儿热情,昨日提醒自己谨记君臣之礼,现下又眼巴巴的来求陛下陪她出游。 他到底想怎样! 霍真真的教养让她忍住没有骂出口,但那股怒意自昨日便一直积压在胸口,到现在更是越烧越烈。 江书砚抬眸,目光灼灼的看向她,视线相对。 霍真真怔住。 他眼底似有一缕难过。 第24章 江子卿他怎么了 那双漆黑的眸子失了许多光辉,霍真真这才发现,他的脸色有种病态的苍白。 怎么会? 昨日还同自己策马扬鞭的人,不过一夜时间看着就颓败许多。 错开目光,她忽的顿住,修长白皙的五指如今被白色绷带一圈一圈的缠绕着,指尖绕到指根,整个手掌亦被包裹其中,有点点血迹渗出,像是粉嫩的桃花花瓣。 桃花虽美,眼下却并不讨喜。 她眉心微动,眼底有一瞬失神。 那一刀砍下去在疯马的剧烈反抗下是极可能受伤的,是她被气昏了头,忘记确认。扬鞭而走,徒留他一人。 霍真真硬着的心开始动摇。 但一想到他昨日冷硬的态度,又气的牙痒痒。 他垂着头,眸光被纤长的睫毛挡住,看不清他的表情,却端着一副可怜兮兮的姿态,像是被谁欺负狠了,伤了心。 霍真真不想被这模样欺骗,闭了闭眼,咬牙切齿道:“本郡主不过出门游玩,若舅舅当真不放心我的安危,那便多给我派几个护卫,我带着便是了。” 护卫和刑部侍郎比总归是好糊弄的,此番出行,不是游玩,江书砚不能跟着。 他一步不退:“臣认为,郡主出行乃大事,此行臣陪同方才稳妥。” “稳妥?江大人如何觉得自己比那些护卫强?”她辩。 他回:“臣承认陛下护卫队各个武力高强,但臣要考虑的是让郡主出行更加舒心,而不是带着如此多人处处受限。” “本郡主不在乎。”霍真真怒道。 “郡主不妨想一想昨日那匹马。”江书砚一句话直接刺痛霍真真。 “江书砚!”她嗓音尖锐,眼底怒火更甚。 “这样...”建成帝开口打断二人,他心里纠结,若是别的官员就罢了,可江书砚确实能力出众,他陪同比护卫队更让人放心。 但这两人之间,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着实让他为难。 “江爱卿...你看真儿她...”他心里组织措辞,眼神飘向喜陶。 喜陶趁机开口:“陛下,今日阳城有一要事还未批奏,各部还等着您这边下的指令。” “对对对,看朕糊涂,不若这样,真儿和书砚商量一下,朕没别的要求,要么带朕给你的护卫队,要么带着江书砚,真儿可自行选择。” 霍真真不假思索:“那我要护卫队。” “郡主...”江书砚目光看向霍真真,嗓音低沉:“郡主不妨先听听臣非去不可的原因,再做决定?” “去去去,你们二人回去慢慢讨论,今日不是课还未上?真儿莫要辜负江大人的心血,课业还是要认真完成。”建成帝生怕二人在他面前吵起来,挥挥手指挥两人离开。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23节 “至于出游,只要商量好给朕个传个消息便可,朕还要看奏章,你们二人退下吧。” 霍真真到嘴的反驳停下,拂了拂身子乖巧道:“真儿告退,舅舅保重身体。” 她大步朝外走,速度快的像是后面有匹野狼在追赶。 “臣告退。” 江书砚脚步沉稳,不疾不徐的跟在后面。 两人就这样,一直保持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 直到出了宫门,他突然出声:“郡主要去的地方可是春阳县?” 霍真真脚步一下子停住,转过头,语气冰冷:“本郡主要去哪里应该轮不到江大人插手?” “郡主在怕什么?” 他语气挑衅,眉峰微扬,眸光意味不明。 那张冷漠到极点的脸都变得生动起来,那股娇弱、可怜的劲儿一丁点也寻不到。 骗子,她心里骂道。 “江书砚,你到底要如何?”霍真真的耐心所剩不多。 “郡主敢和臣去一个地方吗?”江书砚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霍真真皱眉:“本郡主没兴趣。” 她转身就向着春兰的位置走。 “郡主是想去春阳山吗?”霍真真这下彻底顿住了。 她眉心皱了皱,瞳孔猛的一沉,无声的看着眼前这个勾着唇角的男人。 “现在郡主可以和臣去一个地方了吗?”江书砚指着他绑在一旁的两匹马重复道。 霍真真嗤笑:“我有的选?” 她随意挑了匹翻身上去,嘲讽道:“江大人倒是准备的充足,确信我一定会跟你走。” “带路吧。” 霍真真朝春兰打了个手势,驱马慢悠悠的跟在江书砚后面。 他们二人,穿过街道,走过闹事,左转右转绕了好几个弯,周围变得越来越荒凉,霍真真的眉眼也愈发冰凉。 终于,江书砚停在一间破败的院子前,他俯身下马,轻声道:“到了。” 霍真真躲过他伸出来的手臂,熟练的从马上下来,淡淡道:“大人不必对我如此慎重。” “我只是想扶你。”江书砚突然说道。 霍真真一愣,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垂着眼帘,不吭声。 “进。”江书砚绑好马绳,从手里掏出一个钥匙,打开那扇破破烂烂的门。 一走进去,霍真真只觉得那锁实在没有必要,里面有的杂草已经快长的和半个人高了,屋顶上大大小小的窟窿七八个,院子里的物件儿东倒西歪,木凳子都腐蚀成黑木,只怕轻轻一捏就能碾碎。 “郡主可知此处是何地?”江书砚出声提问。 “不知。” “这是聂森的府邸。” 他此话一出,霍真真愣怔在原地,聂森?霍家军五大副将之一,聂森将军的府邸! 他于十七年前的那场战乱去世,家中仅剩的幼侄被父亲带到荆州,如今已成长成校尉。难道他的去世,也同那桩事儿有牵连? 江书砚到底知道些什么? 霍真真沉着一张脸,无声和他对峙。 “郡主要去的究竟是春阳县还是春阳山?”江书砚说的直白。 “江书砚!”霍真真沉声斥责。 “我知道郡主有许多想知道的,但臣现在还不能说,郡主只需要知道,春阳县需要臣陪着去,春阳山若郡主要上,也需臣在身侧。”他清寒的眸子泛冷,一步一步朝她靠近,深邃的瞳孔中闪烁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霍真真往后退一步。 江书砚轻笑一下,眼底的冷意散去,他勾起唇角,漆黑的眼眸里染上似笑非笑的味道,嗓音慵懒诱人:“怕臣?” “你...”霍真真被他忽然的转变惊得摸不着头脑,脑海里有个声音告诉她,眼前的这个人现在很危险。 她忍不住又退了两步。 江书砚一个大步又拉近距离,他重复道:“春阳县臣要去,春阳山郡主要上也需带上臣。” “嗯?可是同意?” 他拉长尾音,放缓时的声调有些魅惑人心。 霍真真眉心皱了又皱,额角抽搐,终是没忍住一拳挥了过去。 她早都想这么干了! 江书砚眸光一顿,左臂伸出格挡,收起玩世不恭的样子,眼中带着点安抚道:“气什么。” 霍真真也不说话,连拳带脚全往他身上招呼,拳被挡住就踢腿,腿被躲开继续伸拳,总有几下揍到他身上。 江书砚也不还手,只是不停的陪她过招,你来我往,院子里的木桶,木凳都被她踹飞,手里能摸到的物件全往他身上砸。 到最后,已经不是在比武,而是在泄恨。 霍真真眼里只要能摸到拿起的东西,不管是什么,一股脑全往他身上摔。 衣服、脖颈被扔的物件儿蹭到泥点,江书砚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让她砸,他就沉默的看着,不做抵抗。 终于...霍真真停下,她撑着双腿弓着腰大喘着粗气。 一张的小脸此刻被她拧的皱巴巴的,亮晶晶的眸子里还淌着怒意:“为什么不还手?” “郡主可是消气?”江书砚启唇。 霍真真眼睫轻颤,站直了身子,拧眉道:“什么意思?” “臣错了。”他轻声呢喃。 霍真真瞬间就明白他话里的含义。 她气极反笑:“江子卿,你为了和我一同去春阳县,这番谎话都编的出来?” 怎么到现在反倒像是她在无理取闹,而他在哄她?分明是江子卿他自己昨天冷声提醒,让她霍真真谨记君臣本分,现下却突然来这么一出。 不过一夜之间。 还是说,那春阳山真的有什么? 霍真真心下怀疑,面上犹疑不定,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 江书砚轻叹口气,想要回到昨日去骂骂那个突然清醒过来的男人。他朝前小小的迈进一步,在距她不远不近的距离,开口:“真儿,我错了。” 他嗓音干净温柔,像是根儿羽毛在她心上飘荡。 他怎么敢这样叫她? 霍真真有一瞬羞红了脸,她白皙透镜的脸蛋儿红一阵儿白一阵儿,到最后直接背过身子,恼怒道:“放肆,谁准你这样叫我!” “臣知错了,郡主可否原谅昨日的江书砚,给今日的子卿一个机会?”江书砚轻脚靠近。 他高大的身子快将霍真真整个人圈进怀里。 两人之间是的距离被他算的恰到好处,多一尺会她觉得冒犯,远一寸会让江书砚觉得不够。 “郡主,为何不看臣?”他低声诱惑。 慵懒磁性的嗓音自霍真真的耳畔响起,震的她一个激灵,耳根发烫,粉意蔓延至整个耳垂。 她分明很瘦,耳垂却极具富态,肉嘟嘟的,染上粉色,像是被咬了一口的红樱桃,汁/水/渗/出,让人忍不住想要再来一口。 江书砚喉结滚动,眸光变得异常幽深。 第25章 说开 炙热的视线时不时的拂过,他的呼吸似乎也变得沉重。 霍真真察觉到什么,猛地转过身,抬眸对上一双泛着波光的眸子,她强装镇定道:“江大人。” “郡主不是更喜欢子卿这个名字?”他嗓音缱绻。 “叫臣子卿。” “江书砚!”霍真真额头冒出细汗,双腿竟有一瞬觉得发软,她暗地里伸手按在石桌上撑住身子。 视线交错,却看到他噙着一抹笑意,她自以为的隐晦动作全被江书砚看在眼里。 霍真真的脸这下彻底红透了,仰着脖子,嘴硬道:“我们是来谈正事,不要说些其他乱七八糟。”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霍真真心里默念,撇开眸子不去看那人的眼神。 “郡主可是原谅臣了?”江书砚又问一遍。 霍真真怕他更过分,连连点头:“原谅了。” “日后可能叫臣子卿?”他趁机低声哄着。 霍真真不假思索:“可以。”这不算难事。 “那春阳县也同意臣陪同。” “同...等等!”霍真真猛地住嘴,抬眸看过去,语气严肃:“你若不说个一二,休想骗我。” 就不能给他一点机会,稍不留神就会被哄骗。 霍真真脸上的红意退散,她站直身子,神情认真:“江子卿,无论往日我同你如何玩闹,此事于我而言事关重大。” 她顿了一秒继续道:“你既然知道其中一些事情,那更应该理解我的处境,若你不说清楚,让我如何同意和你同行?” “你该懂我的。” 长长的眼睫盖着她眼眸中的疲惫,嗓音低哑暗沉。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24节 江书砚一怔,目光变得清明,像才醒过神似得,讷讷道:“抱歉,今日我逾矩了。” 他按了按眉心,眼底闪过一层惊慌失措,开口解释:“前些刑部在查的案件和春阳山有关,细查过程中才发现似乎牵扯到一些陈年往事,我也是近日才捋顺里面的关系。” 霍真真扬了扬下巴让他继续说。 “你自回京便将周平派了出去,想必他这次查到了春阳山。” “你跟踪我的人?” 江书砚蹙眉,心底不快她随口说出的亲密话,沉声道:“是他学艺不精,在春阳县打探消息被我的人察觉到,回禀给我。” “那你继续说。”霍真真讪讪道。 “春阳山上有一帮匪贼,今年已经多次劫走官银,据春城报上的奏章,他们甚至将上个月陛下发放的善款也劫走一多半,但经过多方的查询,匪徒队伍倒像是军营出身。” “虽是打劫却从未伤害护卫队性命,更未朝周围百姓索取过一分一毫,否则也不至于今年才被上报。” “你还查到什么了,非要同我一同上山?”霍真真狐疑。 若只是这些,他也不至于非要自己承诺同他一齐去春阳山。 江书砚沉默一瞬,眉目之间笼罩着几分担忧:“春阳山的当家之一,恐怕出身来是当年的霍家军,并且职位并不低。” 霍真真眸光微敛,好半响,艰难说道:“你有几成把握?” “虽不敢完全保证,但根据目前收集到的线报,至少有八成把握。” “......”霍真真忽然觉得嗓子像是被棉花卡住,声音一点也发不出,连带着呼吸也跟着不畅。 江书砚没再吭声,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等着。 直到霍真真缓过神来,轻声道:“我答应你,和我一同去。” 没想到她想法转变的这么快,他诧异道:“为什么突然同意?” 霍真真自嘲苦笑:“你不是也一直非要和我一同去。” “江书砚,你答应我,届时若我脾气失控,你定要拉住我。” 她难得垂着脑袋,像是只打了霜的茄子。 下颌被一只冰凉的指节勾起,霍真真瞳孔微微一震,眸中闪烁着银光。 江书砚轻叹口气,另一只手轻抚过她的眼尾,指腹略微用力按压,嗓音温和:“有我在,慌甚。” “我不是慌,我是难过。”她唇瓣翕动,嗓音极轻:“若是霍家旧部,他是怎么才能允许自己去做山匪的头目,甚至去抢劫官银。” “这十七年从不联系我们,他是有冤屈有委屈却不敢寻我们吗?江书砚,你说,十七年前那场夺嫡之战究竟发生什么了?” 她终于在他面前把那层早已破败不堪的纸掀开:“为什么陛下登基,父亲却带着母亲远走荆州十七年,霍家军十七年不入燕都,甚至父亲母亲非特殊诏令不得回京,据我所知,那场战役后,霍家上至五大副将下至操守官员皆有不明的牺牲和失踪,更别说那些没有官衔的子弟,霍家军几乎被大换血。” “父亲母亲甚至不许任何人提起十七年前那场国战,军队旧人也无人敢说起。若非...”她嗓音哽咽,眼中泛着泪花:“若非那日我阴差阳错得知,恐怕到现在都不知道父亲承担着什么?” “是谁在害我霍家军,是谁在其中搅弄风云?” “江子卿,我回燕都,并不想要什么良婿,我只想要那年真相。若是能换出真相,婚事于我不过...唔...” 话没说完唇瓣便被粗粝的指腹按住。 “话不可乱说。”江书砚垂眸淡淡的注视着她,嗓音沉重。 “郡主怎敢和臣说这些?这些话里但凡有一句被臣拿出来生事,恐怕郡主和将军、公主皆会受到牵连。” 他说出一个残忍的可能。 可霍真真眼中却没有害怕:“你会吗?” “不会。”江书砚语气笃定。 “臣...臣是郡主这边的。” 他这话一说,霍真真噗呲笑出声,她捂着腰半靠在石桌上,笑的越来越大声,到最后弓起身子笑。 “有这么好笑?”江书砚的唇边也勾起一抹笑意,眼尾上挑。 总算是将人哄好,笑便笑吧。 霍真真呼吸平复下来,慢慢挺直身子,语气轻快道:“谢谢你。” “郡主对臣这般客气,倒是让臣很伤心。”江书砚用着古井无波的语气说着轻挑的话。 霍真真嘴角轻轻翘起:“莫再捉弄我了。” “臣说的句句皆是真心。”他认真解释。 霍真真失笑了一声,难得开口认真同他说:“江大人,我已经同意和你一齐去荆州,你不必再说这些违心的话,你且放心,出城之后,行事我定会和你认真商讨,绝不会私自行事。” “你不信我?”江书砚并不在意她说的那一长串话,难得心底生出一股怅然若失的滋味。 是他往日太过冷淡,如今真心实意说出来的话也只被人当做笑话。 江书砚眉心微拧,低敛着眼睑,眸色极深,薄唇抿直,只是目光灼灼的盯着四处打量的某人。 “江书砚,你怎么知道这是聂将军的家?”霍真真转头就对上一双幽深的眼眸,一时茫然。 “你...这又是怎么了?” “真儿...臣可以这般唤你吗?”他没有回答,只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霍真真方才那股危险的感觉又回来了,她不由自主的站直身子,想往后退,却忘了方才为了支撑身子,背后早被石桌挡住了退路。 “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一夜之间变的这么奇怪!”霍真真实在不懂,这人怎么突然变化这么大,先是避之不及,现在又恨不得凑到她眼前。 “变化?臣不过是怕吓到郡主。”他嗓音沙哑,腰渐渐弯下:“嗯?郡主,你还未回答,臣,可否唤你真儿?” “你既唤我子卿,礼尚往来,是不是也该允臣那般唤你?” 他语气无赖,霍真真反而觉得此刻的江子卿甚是可爱,她扬眉轻哼道:“是你要我那样叫,我可没说非要。” 他脩地又凑近些。 霍真真后腰紧顶着石桌,朝后微仰着,艰难的拉开距离。 “臣昨日后悔了...不该离开。”他用气音说着对昨日的歉意。 “真儿...我只是怕...我只是...” 第26章 躲雨 江书砚身躯一寸一寸的贴近,狭长的眼眸犹如黑曜石般闪耀,像是满天星辰的夜空,直勾勾的盯着她,快要将人吸进他的陷阱。 霍真真傻愣愣的望着,心跳越来越快,撑着身体的手掌冒出细汗,藏在粉色绣花鞋里的脚趾蜷缩成一团,眼睫不断颤动。 “真儿...”江书砚眸光幽深的注视着羞红脸的少女,喉结滚动,嗓音沙哑到失声。 光影斑驳,地上的两个影子的距离越来越近,一片落叶随风飘下,恰巧落在那缝隙之中,遮住了茅屋的秘密。 滴答...滴答... 霍真真踮起脚尖用力后仰,伸手在眉心摸到一点湿润。 下雨了? 她顶着一张通红的脸,嗔怪道:“江子卿。” “下雨了,郡主。”江书砚直起身子,伸出手,手掌很快连接落下几滴雨水,“先去里面避避,这雨恐怕不小。”他的声音尚有一种温柔缱绻的性感。 霍真真沉默一瞬,轻声说:“孤男寡女...恐怕于理不合。” 江书砚顿住,怅然失笑,无奈道:“若臣要做什么,方才...” 霍真真隔空盖住他的半张脸,恼羞道:“莫在提了,江子卿,你今日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孟浪!” 克己守礼,古板固执才是那个江子卿,面前这位浪荡子到底是谁。 霍真真没由来的目光透露出一抹怀疑,试探道:“你总不会有什么双生子兄弟?” “明珠郡主是喜欢臣这样同你说话?”江书砚蓦地嗓音沉了下来,带上一分冷意。 霍真真长舒口气,这才对。 江书砚被她这副模样气笑了,咬牙切齿道:“现在放心了,那就快些给我进去,郡主若是感冒,臣还得去向陛下请罪。” “怎么会,本郡主恕你无罪。”霍真真大摇大摆的朝屋子走,毫不在意的摆摆手。 江书砚按了按眉心,轻摇下头,跟了上去。 两人刚走进屋内,外面的雨声忽的就大了起来,滴答滴答声瞬间转变成哗啦声。 霍真真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屋顶,七八个窟窿有大有小,两个人只能缩在屋子的最东边的角落避雨。遮挡的空间不大不小,将将够他们二人错开一尺的距离。 雨声寂寥,孤男寡女,破败草屋,一股暧昧的气氛逐渐蔓延。 霍真真脚尖在地上点来点去,眼睛时不时朝外撇一撇。 “怎么?”江书砚问道。 “啊!聂将军的宅子当初是发生过什么?这屋顶就算是岁月变迁也不该是这样。”霍真真抬眸看到屋顶的洞,不假思索道。 江书砚沉默的看她半响,没有戳破她的窘迫,他抬头向上看,眸光微微一怔,拧眉低声附和:“按理不应该的...” “什么?”霍真真诧异道。 难道其中还有隐情。 “据我所知,并没有相关文卷有记载聂将军家宅有曾经受过袭击?再此之前我倒是未曾细想过此事,这之中恐怕又有隐情?” 两人视线相对,目光凝重起来。 “四处看看?”霍真真提议。 她先避着洞口在屋子里四处查探,这才发现,屋内除了那张固定的木床外,其余的陈设家具皆被打乱打翻,倒地的小桌几抽屉也全都被打开,匣子、包裹没有一个是完整的。 有人在找什么东西? 霍真真心下一沉,本以为只是故人之居,若没这场雨,恐怕他们一时也不会想到里面来。 “你何时得到这所院子的?”霍真真沉着一张脸,正色道。 “昨日。”江书砚神色古怪。 “昨日!”霍真真诧异道:“是何人给你的,他又怎知是聂将军的住所?”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25节 “此人不是刑部之人,是我往日因缘际会所结识的一个江湖人士,他只说此屋于他无益,于我大有所用,并且给我的纸条上写了聂森这个名字。” “那时我已经查到一些眉目,待我翻看到纸条时,那人已经走了。”冰冷的暗芒在他的眸光中闪烁。 霍真真没忍住问道:“你那友人可靠?会不会...” “至少应与过去无关,他年岁不大,我同他相识也不过是因为他被追杀时被我遇到,当时出手相助,便结下缘分。我只是在想,他身后的关系网中有谁是和此事有关联的,否则,他不能也不该知道这些。” 霍真真对他口中的人越发好奇了,难得能看到江书砚对一个人有一种心心相惜的语气,她能感觉到,那话里的在意。 她装作随意道:“他名谁?” “金五。”江书砚道。 “这是化名?”霍真真没听过这个名字,至少在霍家的情报网里,江湖上金五这个名字并没有突出到让他们关注到。 江书砚轻点下头,继续道:“他排行第五,周围的人都叫他金五,至于全名到是从未听他说过。” 霍真真静默的眼睛异常冰冷,目光环视一圈,嗓音夹杂着怒意:“若被我查到聂将军是被人害死的,我定要让他偿命。” “春阳山之行,定会有收获的。”江书砚垂着眸子认真的看着霍真真。 她轻哼一声:“子卿,春阳山我一定要上去探探。” “臣在。”他庄重道。 视线相撞,霍真真弯了下眉眼。 江书砚修长的手指蹭了蹭鼻尖,撇开眸子,不动声色道:“皆时可是只带你那位侍女?” “周平也去。”霍真真脱口而出。 “他?他去作甚?”江书砚眉心微拧,眼底带着疑惑。 像是真不懂,那人去了有什么用。 霍真真笑着解释:“他们二人,一人负责照顾我,一个负责平日打探消息和保护工作,我们三个也算自小一起长大,是可信之人,我这出行只带春兰一人,若是有事的话也不方便。” “自小一同长大?”江书砚抓住重点,眉心蹙了起来。 “江子卿,你确定要和我在这里讨论这些吗?”霍真真神色无奈,哭笑不得。 江书砚理直气壮:“为何不能?臣哪句话说的不合适?” “合适,合适。”霍真真举起双手,状作投降:“子卿,你要知道,我自小在军中长大,若说认识的少年男子,没有成千也有上百。你若是一个个挨着询问我一遍,那我得解释到什么时候?” “你烦了?”江书砚垂下眼帘,眼底闪过一抹受伤的神采。 霍真真甚至还从他的表情上看到了一分委屈。 她静静看着他,跟着撅了噘嘴,可怜兮兮道:“你就这样不信我?若是这样,那你说,那位李小姐、许小姐都和你什么关系?” 霍真真越想越气,一缕淡淡的烦躁爬上眉头,语气不耐:“我不过回京几日,先是雅韵、后是许姑娘、李姑娘,是不是过几日还有什么张姑娘、赵姑娘?” “而且,坊间不是都在传,你和那左相之女李姑娘可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我一个边关回来的野丫头,算什么?” 她越说嗓音越低,尾音带上了哽咽。 江书砚眼底有一瞬不知所措,张了张嘴,讷讷道:“那些人与我无关。” “可是她们一个两个都差贴你身上,若是我同你亲近一些,是不是会有更难听的话传出来?” 霍真真口不择言,一股脑全说了出来:“荒蛮之地回来的野丫头,刚一回城便勾搭上燕都城的精英才干?” “真儿!”江书砚低声斥责。 他不喜欢她的自我贬低,即便是玩笑,他也讨厌。 江书砚半弯下腰,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的星眸,语气庄重:“过去你没回燕都,我在乎的只是政务,私下聚会更是从未去过,那些你说的传言我从未理过。” 他自嘲苦笑:“或许也是我凶名在外,那些人也只是私下讨论,若非你今日这般认真的同我倾诉,我都不知自己被莫名的安上什么才子佳人。” “真儿,于我而言,过去从不曾动情。现下,我眼中也只有你,情之一字,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不说诺言,你且看我行动,可好?那些你所顾虑的、担忧的,我都会解决掉,今日之后,那些话再也不会传出来了。” 霍真真将他的一字一句认真的记在心上,眼底满是柔情,轻声道:“好,我信你。” “雨停了...”她指着外面,提醒道。 “送你回府?”江书砚嗓音温和。 霍真真率先往出走,一前一后,两人出了草屋,在推开门之前,霍真真转身目光凝视着眼前破败的院子,好半响才转身出屋。 江书砚从怀里掏出锦帕,挨个将马背擦了擦,率先伸出胳膊朝霍真真道:“上?” “我不用扶。”霍真真努努嘴,想要直接上去。 正欲抬腿被人挡住了。 她奇怪的看向江书砚。 只见他固执的将胳膊递过来。 霍真真噗呲笑出声,无奈道:“好好好,我这娇贵的身子上不去马,就有劳江大人了。” “无碍。”江书砚一板正经的回答,端着一副高冷矜贵的模样。 霍真真心底忍不住嘀咕,他倒是转变的真快,又能装委屈,又能立马变回副高冷的样子。 “走吧,江大人,既然这样,不若你给我牵着马。”她玩笑道。 但江书砚却当了真,他将另一匹马牵过来,整理好缰绳交到霍真真手里,淡淡道:“那便有劳郡主帮臣管好臣的这匹马。” “不必...我只是开玩笑。”霍真真连忙拒绝。 “怕什么?”江书砚眸光认真:“难道郡主不想被人看到?” 霍真真摇摇头。 “那便走,让燕都城的人看看,我江子卿眼里的人究竟是谁?” 第27章 她白吃了醋 江书砚右手牵着马车,不急不缓的穿过巷子,霍真真能听到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多,有叫卖声、有幼童的打闹声、隐隐约约甚至听到夫妇家常的唠叨吵闹…… 她这才察觉到江书砚走的这条路和来时的方向不同,他直接大方的拐到闹市,迈着稳健的步伐悠悠闲闲的走着。 两人两马,女子面容娇美坐在马背上,男子清隽质玉牵着马匹走在一旁。二人之间没有视线交流,但途径的路人皆能感觉到他们之间不同于常人的气场。 霍真真难得真的升起一分娇羞,这还是头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个俊美公子牵着马,要是放在荆州,怕是要被那群手下的人笑话死了。 俊男美女总是招人喜欢,周遭的目光聚集的越来越多,有的人甚至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两人缓步经过。 霍真真低声嘀咕:“江书砚,要不你还是自己骑马?” “为何?郡主觉得有何不妥?”江书砚右手拽住缰绳停下步子,微仰着头,嗓音低沉而清醇。 霍真真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总不能说自己实在是害羞被这么多人注视?这也太不符合自己的性子。她垂下眼帘,眸光和他相对。第一次,她居高临下、自上而下的看着这个男人。 这个角度,能将他整个面容都收在眼里,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精致的轮廓以及那因着说话而微微张开着的薄唇。仰头的动作将他姣好的下颌线恰如其分的展露出来。 自上方看下去,冲淡了往日的冷淡,增添几分无辜的少年模样。 霍真真忽然就想这么走下去,她摇摇头,示意他继续。 江书砚唇角微勾,继续牵着马朝前走。 还未走两步,面前一辆极为奢华的马车挡住了去路,就停在路中央,两侧留的空隙都只够一匹马过去。马车是由上好的红木制成,车身上的精美帘子是做工极为复杂的江南锦绣,帘子两侧悬挂着两盏金色线镂空灯笼。任谁一眼看过去都知道,车主非富即贵。 若在往日霍真真定要上去惩治一番,但为了确保出城之事不受干扰,她拉拉缰绳,将手里的另一匹马给江书砚,暗示他各自通过再汇合。 江书砚眉心微蹙,却没说什么。 就在霍真真拿过自己的缰绳,双腿准备用力驱马时,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是江大人啊,没想到我们这般有缘,在这里遇到。” 霍真真扭过头,看到了那个眼熟的李小姐。 她嗤笑一声,反倒不急着走了,放松身子,懒洋洋的倚在马背上,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江书砚只当没听到,眸光认真的看着手里的缰绳,用目光测量他这匹马通过的空间是否足够。 李思茵手肘暗地里撞了下侍女。 “江大人,我们家小姐同您说话呢,怎么着您也该应一声不是?您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侍女嗓音洪亮,眼里愤愤不平,她这一嘹亮的嗓子,一下子引来很多人的注视。 “放肆,不得无礼,江大人岂是你能教训的。”李思茵立刻出声教训,嗓音严厉。 转而又掐着细嗓子对还在研究距离的男人道:“公子见谅,是我的侍女不懂事,回府后我定会教育她。” “小姐,您是左相千金,于情于理他都不该这样对您无礼,奴婢哪有错。”侍女委屈反驳。 “闭嘴,还嫌不够丢人。”李思茵拧眉,眸光冷了下来。 “是,奴婢知错了,对不起江大人。” 李思茵一脸羞愧的低了低头,她侧过脸伸手挽起耳边的碎发。霍真真这才发现,今日的她穿着一件薄绿彩绣如意纹对襟,镶嵌珍珠碧玉步摇悬在空中,划出一道光辉,耳垂上是一对纯金宫灯耳环,手腕戴着白玉镂空花鸟纹镯。 不止全身上下皆是十分昂贵的首饰,脸上的妆容也花了心思。 眉如柳叶,面若桃花,唇似玫瑰。 “江公子,可否能原谅我这不懂事的婢女?”李思茵神色担忧,语气凄凄切切,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霍真真不动声色的偷瞄着沉默的男人。 只见他终于有了动作。 江书砚抬起头,皱着眉头,冷声道:“这马车是你的?” “是的,公子若有需要可借你一用。”李思茵浅笑,语气骄傲自豪,看向他的眼神增添了几分期许。 “奢侈华贵,当街挡道,这便是左相教你的?” 他这句话充满讽刺,眼睛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 李思茵整张脸霎时变得通红,脸上的胭脂水粉全成摆设,很快,红色褪去,她脸色变得极白。 “江大人,你怎能这样对我家小姐?”那侍女又高声怒道。 江书砚猛的抬眸,幽深的眼眸比极寒之地的冰霜还要刺骨,吓得侍女噤了声。 他嗓音凉薄,说出的话更是无情至极:“她是个什么?我该如何对待?”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26节 他先是松开自己的马,从霍真真手里取过缰绳,温声细语:“带你过去,测了下,可以牵过去。” 霍真真恍然失笑,这人真是,那么美的一个姑娘专门精挑细选的打扮好,又故意让人把这跳路堵上,就是为了和他说几句话,让他看自己几眼。 可江书砚却像个没事人一样,除了冷声警告,就只是在专心算距离。 霍真真这下相信他说的,他确实和这位李姑娘很陌生,甚至若非自己方才无理取闹的那一翻,江子卿此人是连理都不会搭理这人的。 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方才说的那些醋话,当时是真有尝出几口酸味。 “江公子就这般对我?”李思茵眼眶中噙着泪水,脸色煞白。 江书砚没有理她,牵着马继续朝前走,在离开之前,他说了句:“昨日郊外疯马事件主使已经有了眉目。” 李思茵顿时发怒,嗓音尖锐,眼中带恨:“公子就是这般想我?” “为什么!”她又喊了声。 可惜江书砚已经带着霍真真离开。 “小姐…人已经走了。”侍女哆哆嗦嗦的小声提醒。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吗?用你提醒?”李思茵一巴掌拍到侍女脸上,神色阴狠,癫狂道:“怎么,你也看不起我?你在看我笑话?” “小姐…奴婢不敢…是那江公子有眼无珠,配不上我们小姐。”侍女捂着红肿的脸,脚不由的朝一旁移动。 李思茵立刻发觉她的躲闪,伸手直接在她肩上掐住一块肉狠狠的拧了一圈:“混账蹄子,连你都敢想着避开我。” “啊!” “小姐…痛…求小姐..”侍女跪下求饶。 路过的行人越觉越多,也有推车堆积在被堵在路上,开始有人指指点点,讨论声越来越大。 李思茵不顾她的求饶,朝四周瞪去,怒骂:“都看什么,谁在看一眼,我便让人挖了你们的眼睛。” 顷刻间,闹市安静下来,拥挤的人群四散开。 李思茵抬脚上了马车,冷声对地上跪着的侍女道:“自己走回去领罚。” 侍女听到一瞬脸色惨白,颤抖着唇瓣,哽咽道:“奴婢遵命。” 马车离去,她一瘸一拐的站起,额头已经全是汗珠,像是有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就要降临。 ———————— “江子卿,原来你真不认识她?”霍真真翘着脚,坐在马背上一晃一晃的。 “谁?”江书砚淡淡道。 霍真真伸手推了他一下,娇嗔道:“装什么,刚刚不还把人家吓哭了?” 江书砚哑然,无奈道:“我没有吓唬,只是陈述事实。” “江子卿,你对谁都那么冷淡吗?”霍真真忽然有些好奇。 江书砚直接拐了个弯,把马牵到巷子里,抬起头,认真道:“郡主是觉得臣对你太过冷淡?” 霍真真懵了一下,讷讷道:“倒也不是…”她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一个短短的距离,歪着头小声道:“就那么…那么一点点。” “臣第一次仰视一个人。”江书砚低沉的嗓音像是夏日的晚风,吹拂过霍真真是心弦,激起一大片涟漪。“过去是臣的错,往后,臣的所有热情全给郡主,可好?” 他忽来的话语打的霍真真措手不及,她原是想取笑他,现在怎么就成这幅局面。 霍真真坐在马背上,哪也去不了,低头对上的就是一双盛满星辰的真挚的双眸,她想要躲闪的心淡了下来,眼睫轻颤,认真回道:“这样就很好,你不要总是如此说。” “郡主指得是什么?”他问。 “江书砚,你可以变回前日的那个你吗?”霍真真悄悄的说,眼睛里带着不确定的打量:“你这样…我当真有些招架不住。” “呵…”江书砚轻笑一声。 这一声,极为愉悦。 霍真真的脸跟着发烫。 她嗔道:“你再这样,春阳山我自己去。” “那可不行,此行,臣,跟定了。”江书砚并不怕她嘴里的威胁,反倒眼尾都漫着笑意。 他定是心情极好。 霍真真也勾起唇,静静的陪着他。 几息过后,她道:“这里已经离将军府不远,我自己回去便可,不用再送,今日的课之后再补,我要先安排下出行之事。” 江书砚也不坚持,点头同意。只是他的手里还攥紧着缰绳,霍真真没有办法控制。 她狐疑道:“放手呀。” “臣辛苦送至此,郡主不能给臣一个奖励吗?”江书砚悠悠然道。 霍真真愣住:“奖励???” 他点了点自己的脸颊,好整以暇的盯着她。 她傻了眼,红着脸,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慢慢的俯下身... 第28章 出发前夕 距离越靠越近,唇瓣在距离江书砚三寸的位置停下。 霍真真睫毛轻颤,掐着羞涩轻柔的嗓音道:“江大人…你…靠近些。” 站着的人怔楞一秒,霎那间眸光直勾勾的盯着她,霍真真几乎要从那双眸子中看到火光,她咽了咽口水,嗔怪道:“你…动动啊…” 僵着的人,往前挪了一丁点,是真的一丁点,要不是霍真真还维持着弯腰的姿势,她真发现不了两人距离有被拉近。 她大着胆子双手支撑在江书砚的肩膀上,手下用力,将人朝自己身侧拉进许多。 “别闹…”他开口的一瞬像是在沙漠长时间徒步的使者,嗓音沙哑、干涸,声音似乎都是从胸腔里发出的,只剩一点听不清的气音,夹杂着斥责的口吻。 “你怕?”霍真真调笑道。 江书砚猛的抬起眸子,眼底的欲色不再遮掩。 霍真真颤了下,她手下捏紧,靠近他的耳边,轻吹口气,低声蛊惑道:“笨蛋!” 完全和暧昧没有关系的两个字被她吐出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手中夺过缰绳,驱马离开。 留下一句轻快愉悦的话:“江大人,你还差的远呢!” 过了好一会儿,一直站的板正的人长舒了口气,直接’咚‘的一声靠到墙上,他右腿膝盖微微屈起,胸腔起伏不定,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低头侧过脸,看不清他的神情。 春风拂过,巷子里盛开的梨花树的白色花瓣随风飘下,洋洋洒洒的落了一地,江书砚伸手接过一片,指腹摩挲,他凑到鼻尖轻嗅。 恍然回神,嗤笑一声,五指收拢将嫩白梨花碾的破碎。 “公子!” 江书砚抬眸。 是找了他好半天的方来。 方来今早不过出去办了一趟私事,刚回府就遇到急的炸毛的苏大人,他便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在宫门外等候他家公子。谁知,等他到的时候,得到的消息是公子和明珠郡主一同离开。 他想到昨日一身血衣连夜回城的公子,再加上今日那般暴躁的苏大任,方来实在怕他们家不善言谈的公子再惹郡主不快。唯恐他真的将这份良缘给亲手破坏。 “公子怎一人站在这里?”方来犹豫一下,试探道:“明珠郡主呢?” 江书砚不语。 方来讪讪的收回询问的眼神,挠挠头,转移话题道:“苏大人好像还在府上,他也极为担忧公子,不若现下回府?” “担心?”江书砚冷哼一声:“他担心什么?” “额…”方来只敢心里吐槽,嘴上打着哈哈:“担心公子出门在外遇到危险。” 挑了个最离谱的借口,视线相汇,他尴尬的挪过视线,硬着头皮问:“公子,咱们还要在这里多久?” “回府。”江书砚睨了他一眼,把缰绳扔给他,率先离开。 方来熟练的抬手接过,一手牵着马,脚下加速跟上去。他明显能察觉到,眼下公子心情很好,眉眼间都冷意都浅淡很多,他心想,看来方才和郡主相处的很愉快,苏大人真是白像个老妈子那么着急了。 方来大着胆子凑上去:“公子,今天是有什么事?” 他没想着能得到回答,很显然,这会儿江书砚心情确实不错,他一反常态的停下,神色凝重。 方来跟着紧张起来,呼吸都停滞了。 却听到他淡淡道:“今日将刑部所有重要文件处理完,明日要和她一同出城。” “啊?”方来惊的长大嘴巴,高声道:“出城?和谁出城?出城干什么?出什么城?” 江书砚一脸看傻子的表情,转身就走,一句话也没回他。 “公子!你等等我啊!”他拽着步子缓慢的马,嘴里叫喊着:“你话说一半就走,你要急死我了。” 等马愿意走快的时候,江书砚已经不见人影了,方来左看看右看看,想到方才听到的消息,直接一个翻身上马,他要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苏大人去。 —————— 这边霍真真笑意盈盈的骑马进了霍府,刚一进门她就看到倚在一株大树下的周平,诧异道:“你怎么在这儿?” 周平皱着眉头走上前:“方才听春兰说郡主被江大人带走,属下不放心便一直在此等候。” “不放心?”霍真真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疑惑道:“是有什么事?” 周平抚了抚下颌,意味深长道:“属下担心郡主一番操作下,把江侍郎给气晕了,那我们的郡马岂不是就要跑了。” 霍真真气笑:“你们家主子有那么无能?” 她昨日虽气的不行,但思考一夜还是想通许多,江书砚这人,循规蹈矩惯了,只能时不时的给点刺激,才能让他知道什么珍贵。只是没想到,不过是让春兰去送封信,便有如此的意外收获。 看来春阳山之行,胜算能更大一些。 霍真真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这笑,在周平眼中却愈发诡异,他自知自己家的郡主是个什么性子,那是连公主有时候都把握不住的人,他没忍住打了个寒颤,试探性地问:“郡主…你不会把江侍郎给…” 后两个字,周平没好意思说出来,只是打了个他们常用暗语手势。 办了??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27节 平时用来杀人的手势,此刻在霍真真看来暧昧极了,她脸噌的一下红了些,抬起脚就朝周平腿上踹:“混账,你家主子你也敢打趣!” 周平一扭腰躲过攻击,无赖的笑道:“这不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咱们这都是跟着郡主学的。” 霍真真冷哼一声,收起玩笑的状态,认真道:“好了,你且收拾好东西,明日随我们一同去出春阳县。” “是。”周平昨天晚上便想清楚,随时准备出发。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又听到霍真真幽幽道:“对了,还有你时常挂念的江侍郎,也随我们一同去。” “啊?!”周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转过头用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看过去。 霍真真嫌弃的摆摆手,不想同他再说半句废话,直接径直离开。 她沿着石子小路直接穿过回廊,走到霍老夫人的厢房外,看到站在门外候着的秋芸,轻声问:“祖母现下时在休憩?” “老夫人午饭后有些困乏,便睡了会儿。”秋云低声回答。 “那我先不打扰,待祖母醒来,你差人去我明月园通报一声,我有事告诉祖母。”霍真真同秋芸点点头,打算先离开。 这时屋内突然传出一阵响声,“秋芸,让郡主进来。”是霍老夫人的声音。 她醒过来了。 霍真真面带愧疚的走了进去,歉疚道:“祖母,是真儿打扰到你休息。” “无碍,已经睡了半个时辰,再睡晚上就该失眠喽。”霍老夫人眼中满是爱意的看着她。 她握住霍真真的手,语气轻松道:“让我来猜猜,我们真儿这个时间来找祖母,可是有事情要同我说?” 霍真真微怔一下,心里忽的觉得,也许祖母是明白她想要做什么的,她一人独在燕都这么多年,看过的世家之间的波云诡谲只多不少。 她眸光流转,迟疑一下道:“祖母,是知道?” 霍老夫人摇头,浅笑着说:“祖母不知,但我相信你会告诉我的。”她朝秋芸瞥了个眼神。 秋芸轻点下头,收到命令,轻手轻脚的关上门离开。 “现在可以说了吗?这里没有外人,外面也有秋芸守着,真儿可以放心告诉我。”霍老夫人神情鼓励,语气温和。 霍真真不确定她该不该和盘托出,但要走也不能随便找个借口,她思索片刻,开口道:“真儿回燕都已经许多天,实在有些无聊,所有我今日专门去拜访舅舅,求他同意让我出城游玩,他已经同意了,所以希望祖母能够放心让我去。” “只是如此?”霍老夫人的眼神看上去并不信她。 霍真真无奈的勾勾唇,解释道:“此行去的目的地是春阳县。” “此地有何特殊?” “春阳县附近有一座山叫春阳山,我们的目的地实际是春阳山。”霍真真把真实的地点说了出来。 她没能看到,霍老夫人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 “我们收到消息,春阳山上有一帮匪徒据说最近已经抢劫过好几次送往春城的官银。故而此行除了游玩之外,也想去看看那帮匪徒究竟是何情况。我是霍家传人,父亲虽远在荆州,但我也不能身在燕都荒废霍家军的名号。” 她一字一句认认真真的同祖母解释,却只听老夫人不平稳的嗓音:“抢官银?你们的消息可是确切?可我在京城这么多年也没听过出春阳山的匪徒会做强抢民脂民膏的事情。” 她神色担忧:“可莫要冤枉了人,也伤着你们。” 霍真真诧异祖母在意的点,为何她第一反应是觉得那些匪徒不会做出这些事。 她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眸色极深,淡淡道:“祖母在春阳山上是有认识的人?” 霍老夫人一顿,神色闪躲,讷讷道:“怎么会,我只是担心你出事,可打算好带多少人马?” “啊…这祖母就无需担忧,我们都计划好了的。”霍真真也开始低下头。 霍老夫人拧起眉毛,眼睛灼灼的盯着她,不语。 第29章 出发 “真儿,此行,没这么简单吧?你实话告诉我,祖母并非顽固之人,不会阻碍你要做的事情,但至少你该让我心里有个底。”霍老夫人眸光微闪,眼底藏着别人看不懂的情绪。 霍真真想到方才她的追问,还是决定说出实情:“祖母,你春阳山当真没有认识的人?” 霍老夫人摇头。 霍真真自知问不出什么,但她心里自然相信不论祖母心底有什么秘密,总归不会对霍家不利,她斟酌心里的说辞,启唇道:“前几日周平发现春阳山那伙人行事疑似有军队管理手段,我此行前去也是想查探一番。” 她目光凝视着霍老夫人的面孔,神色晦暗不明,暗示道:“我并非后花园里娇惯长大的,有些事我并非不知、不懂,我想去查一查,想去看看父亲过去留下的痕迹。” 握着自己的手明显颤了下,霍真真垂下眼帘,眼角压住了眼底的神色。祖母对春阳山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关心,当真只是对自己的出行的担忧? 她的一言一行,让霍真真对春阳山的怀疑更深了几分。 霍老夫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开口说:“你说的行军手段,是不是霍家过去管理军队的做法?你要去查春阳山和霍家的关系?” 霍真真瞳孔微微一震,心头打鼓道:“祖母为何如此说?” “否则你怎会这般关心?”她浅浅笑了下,语重心长道:“真儿,你是霍家儿郎,自然不是普通的女子,祖母不会将你锁在府中,你想做什么便去做,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无论如何也要保住性命。” “我霍家儿郎不惧怕任何危险,我不求你无伤无痛,只盼你在做心中之事时切记,荆州、燕都全是盼着你的人。” 霍真真鼻尖一酸,她想过会被劝着放弃查探,也想过会被硬塞许多护卫,却从未想过,祖母要的不过是她能保住自己的命。 心底顿时乱的像是被只猫胡乱抓挠过的线团,眼眶渐渐发红,别过了眼。 “祖母,你不继续问我?”霍真真哽咽着说。 “傻孩子。”霍老夫人哪能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可她又能说什么。霍家,离开这燕都实在太久了,是该有人回来让世家都看看,霍家不是弃子,而是只藏在暗处的睡虎。 虎之一怒,不是他们能轻易承受的。 或许,这能成为天成回归的契机。 “真儿,要做什么便去做,这燕都城内你放心,我吴倚云只是不问世事不是死了,若谁敢拿这事出来作文章,我定要他付出代价。”她的语气带有一种肃杀之气,嗓音铿锵有力。 霍真真忽然想起,祖母在年少时也曾和外曾祖父一同上过战场,那是她那个年代的传奇故事,她也曾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 只是后来遇到了祖父,陷入爱情,终归事业爱情难能两全,祖母在一次意外怀下父亲护,便彻底脱下了那身铠甲。 蓦地,霍真真笑了,她抱住霍老夫人的手臂,肩膀虚靠在她身上,撒娇道:“真儿想知道,祖母年少时的故事。我只听母亲讲过,祖母是大宋第一位女将军,可她知道的也不多,真儿想听祖母讲。” 霍老夫人神色一怔,眼底闪过一抹恍惚,时间太久,女将军?已经许久没曾听到这个词语。 她神色怀念,却不愿多言:“日后、待日后若真儿还想听,我便讲给你,现下祖母累了,你不是明日就要启程,出行的物品可要清点好,钱财多带一些,路上莫要受了委屈。” 这明显的转移话题,霍真真不是看不出,只是回了燕都不到一个月,她便尝到了被困的滋味,更何况曾经是护卫山河的将军。 这恐怕是祖母的伤心事。 霍真真不在追问,乖巧的回道:“好,那真儿便不打扰,祖母好好休息,待我回来再好好陪你。” “去吧,真儿。”霍老夫人慈祥的看着她。 直到霍真真离开后,她声音突然变得冷漠至极,和方才的慈善恍若两个人。 “秋芸,将我书房里的那封信,八百里加急,送到荆州。” 交代完后,她靠在床上,呢喃低语:“孩子,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 蓝天白云,一行春燕从天边飞过,鸟语花香,正是出游的好时节。 霍真真拧着眉看着一个被掀开的木箱子,眼里犯愁:“春兰,你觉得我该带哪个去合适?” “不如这件?轻巧便携。” 霍真真摇摇头:“可它攻击力太低,倘若动起手,本郡主会落下风。” 春兰拿起一把刀:“那不如这个?” 霍真真继续摇头:“物件儿太大,这放身边被人都以为我凶神恶煞。” 她弯下腰,整个人埋在箱子里翻来翻去。 “郡主,江大人已经在府外等候多时了,您这兵器挑好了没啊?”周平一脸无奈的看着快钻进箱子里的人。 “好了好了。”霍真真直起身子,拿出一把软剑,眼里甚是满意,欢喜道:“可以直接藏到腰上,动手时攻击范围和伤害值都很不错,就它了。” “周平,还等着干嘛,别让江大人等久了,快出发。”霍真真将软剑捆到腰上,一蹦一跳的朝外跑去。 周平和春兰面面相觑,两人心里一时有些慌乱。 这一出城,恐怕真就撒了欢了,春兰心里祈祷,希望届时江大人能管制住郡主,莫让她太过随心所欲。 “走吧。”周平蹭了蹭鼻尖,气势不足的说:“有江大人在,不要紧。” “周护卫慌什么?”春兰笑他。 周平炸毛道:“慌什么?本公子一点不慌,春兰姐姐你才要小心了。” 春兰脸色一僵,冷哼道:“我们郡主乖巧的很,都是别人招惹上来的。” “呵呵。”周平皮笑肉不笑。 春兰气急骂道:“你个混小子。” 二人吵吵闹闹的追上了霍真真。 “郡主...你看他...” “春兰,日后切记,叫小姐。”霍真真拧眉认真道。 春兰的话梗在喉咙处,她讪讪一笑,收起方才玩闹的心态,认真道:“是,小姐。” 霍真真沉眸看着他们二人,再次开口:“此行有多重要,你们应是明白的,这次和江大人一同前去,我们的目标一致,一切行动都需大家商量后再做决断,届时若我不在身边,你们也需听命于江书砚,莫要冲动。” 春兰一听心里猛的跳了一下,惶恐道:“郡..小姐怎会不再?你是有什么计划?” “并未。”霍真真牵起一抹浅笑,语气轻快随意:“出行意外甚多,我只是提前交代好。” “走吧。” 霍真真抬脚继续往出走,刚一出府门,就看到有一公子,身穿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腰间绑着一根黑色腾云详纹银带,乌黑的头发竖起,上面带着一顶白玉冠。身姿挺拔修长,面容冷情俊俏,倒真是个翩翩公子,气质脱尘。 霍真真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石青色弹墨洋邹斜领对襟和耳垂上两颗平平凡凡的珍珠耳环有些后悔,应该再认真挑选一下的。 “郡主,该启程了,可需同老夫人道别?”江书砚轻声打断她的神思。 霍真真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抹担忧,摇摇头淡声道:“不必,昨日已同祖母道过别,她今日不愿出来,也是不想再受分离之苦。” 她扬起一个笑脸,信心满满:“很快我就能回来继续陪她。”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28节 “出发吧,江大人。”霍真真低垂下眼帘,遮掩住眼底的情绪,抬脚先跳上马车。 掀起帘子的瞬间,霍真真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心中划过一丝暖流。 霍真真并非不知道有些富庶的世家会将马车里装饰的极为舒适,但她没想到有一天江书砚也会做这种事情。 车内座位上全被上好的软烟色云锦棉包裹住,吩咐的人像是生怕坐的人不舒服,一连铺了好几层,一点不觉得浪费。 霍真真弯腰坐下,身子微微朝后靠,背上也是被人专门缝制在车壁上的软枕,就连车座也被他加宽许多。便是躺着翻身也绰绰有余。 马车中间的小茶几上摆放着做工精致的八宝盒、素色雕花茶盏以及金珐琅九桃小熏炉,无一不代表他的贴心。 八宝盒里放着各式各样的点心坚果,霍真真鼻尖轻嗅,可以闻到车厢里的淡淡香气,是月下白莲,这种熏香每年产量有限,且要求极高,需要确保是夜晚绽放的白莲,由工匠盛着月光,结合月光之露,经由多种复杂手续,方能制成。 这淡雅的莲香,像月光般洁净,减缓了马车颠簸产生的躁意,令人心情舒坦。 霍真真很难想象,半日之间,这人是如何在交代好京中之事后,又能如此妥帖细心的交代人将马车打理的如此舒适。 她欢喜的左摸摸,右碰碰,只觉得这马车很合心意。 霍真真掀起车窗,头钻了出去,这才看到,他的银色腰带上,坠着一个丑陋的香囊。 这是她那天挂在他腰上的,他没有丢掉? 这香囊霍真真自己看了都觉得难看,他倒是不挑剔,她眼底闪过一抹皎洁,笑着出声:“江大人,你过来一下。” 江书砚闻声勒紧缰绳,等马车过来后,弯下腰道:“何事?” 霍真真神神秘秘的朝春兰道:“你们都先背过去,把耳朵闭上,此乃机密,不可外漏。” 主仆一共就五个人,春兰一脸疑惑的调转马头转过身子,神色警惕的看着四周。 霍真真趁机猛地拽住江书砚的肩膀,将他整个人拉到半空中,毛茸茸的脑袋从车窗里钻出来。 “啾...” 一个极轻的啵唧声。 第30章 欲念滋生 霍真真噌的一下缩了回去。 车窗同木框撞击出哐当声,江书砚僵直的弯着腰一动不动,维持着方才的姿势。 春兰听到响声转过身,奇怪道:“江大人?” 这姿势不累吗? 江书砚轻咳一声,直起身子,双腿用力一蹬,马蹄飞扬:“你们先走,我随后到。” 春兰只听到他留下了一句话,回过神连个影子都看不到了。 春兰一脸懵傻的看着另外两个人:“这...大人这是怎么了?” 周平摇头。 方来倒是拧起眉心,凑到他们身边,捂住侧脸小声道:“你们有看到他耳朵红了吗?” “脸红?”春兰摸了摸下巴,思索片刻,沉声道:“这么说,似乎看到江大人的脖颈红了一片?” “难不成,江大人对什么物件儿过敏?”她问道。 春兰心里琢磨不透,前一刻一切正常,怎么郡主不过凑他跟前说了句什么,这江大人突然就像...像是换了个人?极其不稳重。 “脖子红了?”方来诧异大声道,怎么可能,据他所知,他家公子没什么过敏的属性,耳朵、脖子、突然跑走,总觉得答案就在耳边。 “还不走?你们打算在这里聊到什么时候?”霍真真冷冷清清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春兰眉心微蹙,眼底闪过一抹疑惑,但车帘密闭透风,她看不见霍真真的表情,给周平一个眼神,谨慎回复:“出发。” 马车开始晃动起来,霍真真坐在里面两只手不断的在耳朵边扇风,若是春兰进来,一定会吓得以为她家郡主病了。 那一张白皙娇俏的脸蛋现在红的像个秋日熟透的苹果,任谁见了都想咬一口,定是经过足够的日照时间,糖分十足,口感绝佳。 咬下去,汁/水/浸过/舌/苔,滋生出/津/液,唇齿呲呲,恨不得将整个吞咽下去。 江书砚的喉结上下不停的滚动.吞.咽个不停,他猛地翻身下马,伸手扯了扯衣领,从马背上去下水囊,直接仰起头就朝嘴里灌。 水,顺着囊口,撒到他的脸上、嘴里、脖颈上,衣襟浸湿一大片。 向来冷情的一张脸,满面/潮/红,幽深的眸子里都是.欲.念,眼尾发红,靠在粗粝的树干上粗/喘着气,胸膛起伏不定。 他伸手捂住眼睛,整个人以一种颓丧的姿势倚着。 良久,江书砚放开手,眼底的猩红褪去,但细看仍能看到他耳根泛着薄红。 他眼底躁意一闪而过,磨了磨牙,不过是她随意的触碰一下,心跳就难以抑制的狂跳,就叫他忍不住发疯,浑身开始叫嚣着拥有。 江书砚伸手整理好被他扯开送的衣领,忍着湿润.黏.腻的感觉,缓慢的朝队伍行进的方向走着。 直到橘红色的晚霞布满天际,他才将将跟上队伍。 方来策马走过去,纳闷道:“公子,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耽误?” 江书砚摇头不语。 “可你这衣服...”方来眉头高耸,语气严肃起来:“可是遇到歹人?” 他目光朝他身后看去,神色警惕。 “无事。”江书砚微拧着眉心,语气不耐:“加快速度,天黑前要到找到落脚点。” “大人...我家郡主说,前方再行三十里路就到春阳县,她的意思是为节约时间在此稍微修整片刻,直接连夜赶路,明日天亮直接在客栈休憩,大人意下如何?” “你们几人如何?我这边可以。”江书砚沉声道。 “日夜兼程对我等不是难事,大人这边无碍,我这便去告知我家主子。”周平躬身行了个礼。 刚转过身,他又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细弱的声音:“她在哪?” 嗯?周平怀疑自己听错了,转过身,疑惑的看着他。 江书砚声若蚊蝇,又低低问了句:“她呢?” “郡主?”周平挠了挠头,讪讪道:“主子在车厢里。” “我离开后可曾出来?”他问的莫名其妙。 周平如实回答:“未曾。” 江书砚挥挥手,示意他离开。 “公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方来迟疑一秒,开口道。 江书砚眉心微微蹙起,看向他的目光并不友好。 “耳朵...红了。”方来抹了把脸,硬着头皮说:“方才你走的时候,周侍卫看到你脖子红了。” “现在...”方来一言难尽道:“公子...你摸摸耳朵是否发烫。” 他说的隐晦,江书砚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声音顿时冷了下来:“若是日子太过无聊,此行回来你就去苏洵的军队里历练。” 方来像是回想起什么痛苦的回忆,脸色一下就青了,讨饶道:“错了,错了,公子就放过我吧,属下要是走了,你这以后跟前没个趁手的可该怎么办?” “再说了,要我不在,你惹郡主生气该找谁商量。”他嘟嘟囔囔的碎碎念个不停:“昨晚上可是我熬夜陪着你把那马车里一点点安置的这么舒适。” “那...那郡主都躺里面睡着了,得多舒服啊。” 江书砚睨他了一眼。 方来噤了声,转身离开,今天说的已经够多,他怕在得寸进尺下去,公子真要他去军营历练。他方来不是怕吃苦,是担心他这一走,公子眼看着有眉目的娘子就这么被他给吓唬走。 至少现下,他确定,公子和郡主是有进步的,大公子当年走的时候千交代万交代的事情,终于有了进展。 马车停下,江书砚率先走到车门旁,沉默的站在那里。 直到一只纤细白嫩的手伸了出来,他将手臂伸过去,霍真真身形顿了一秒,手嘘搭上去,俯身下了马车。 双脚落地后,她收回手,无处安放的眸光意外交汇,两人皆是一怔,霍真真先撇过脸。 心跳漏了一拍,脸颊烫的像是刚煮熟的红鸡蛋,她抿了抿唇,唇瓣似乎还留有方才柔软的触感。那么冷硬的一个人,脸蛋儿亲起来就像是桂花糯米球一样,软软甜甜的。 霍真真不动声色的悄悄抬起眼睑,余光看到他的耳廓微红,忽的那点羞赧散个干净,心底有了打算。 “江侍郎,麻烦同本郡主去那棵梧桐树下,我有事请教。”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江书砚眸光诧异,眉心微微动了动。 这棵树是方才霍真真一眼相中的,粗.壮到需要两个成年人合抱才能圈住,树身宽大,是尚好的隐身之物。 她也不说话,只是一脸好奇的盯着江书砚透着粉意的耳廓。 “郡主?”江书砚提醒她。 “别急,让本郡主想一想。”霍真真神色不变,眸子一动不动的直勾勾的看着。 脩地,那扇耳廓颤了颤,由粉转为玫瑰红,像是快要滴出血来。 霍真真的眸子愈发亮了,她正看得起劲,眼前突然一空,视线跟着那个身影挪动,对上的确实一双幽深的黑眸。 霍真真讪讪一笑,仍不死心的时不时瞄两眼他的耳朵。 江书砚眉心跳动,额角抽搐,咬牙切齿道:“郡主,唤臣何事?” “江侍郎,你是害羞了吗?”她端着一副纯真的模样,说出的话却是另一个极端。 江书砚不语,沉着一张脸,眼眸划过一丝危险的精光,开口时,他嗓音暗哑:“郡主!” 他语气斥责,霍真真注意到的反而是红意不减的耳廓,她朝前走一步,伸出纤细修长的食指,在他胸前点了点:“江大人,害羞就害羞,怎的连说都不能说?” 食指还未来得及收回,被一个更加滚烫的手掌握住,霍真真甚至有一种错觉,仿佛多握几分钟,就能把她蒸熟。 江书砚手下用力,她的五指被破张开,从手掌道指尖,严严实实的贴在他的胸前,手心下的跳动像是不知疲倦一样,砰砰砰的不停的撞击着、敲打着她的手心。 咚!咚!咚! 手背是炙热的触感,手心是猛烈的跳动,前后攻击,让她无处逃脱。她的心跳,似乎也跟着手心下的触动,一点点的跟上他的节奏,到最后,同频跳动。 她的手,握过枪拿过刀剑,杀过人。手掌心更不似世家贵女那般保养的白嫩娇弱,那是即便春兰每日都要用玫瑰、用牛乳给她浸泡保养也挡不住滋生出一层厚茧的手。 那本该是坚不可摧的。 现在只是一个心跳,便让她手心发软到出汗,软意似乎从手心传递到胳膊甚至要蔓延到她半个身子。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29节 她轻喘口气,猛地一下抽动。 手心丝毫未动。 紧接着,她感觉到,手背一阵痒麻,是他在牵起她的手。 江书砚轻轻的将她的手放下,然后松开,十指交错,似纠缠,似不舍。 “知错了?”他眯起眸子,意有所指道。 “错?”霍真真嘴硬道:“本郡主做什么错事了?” 江书砚气笑,磨了磨牙,压低嗓音:“郡主不过是仗着臣不会做什么。” “江大人想做什么?”霍真真扬起一个无辜的笑脸,模样乖巧。 “臣怕说出来,会把郡主吓到再也不敢理臣。”他嗓音极轻,到最后像是一声喟叹,在告诫的只是他自己。 “哦?本郡主不是胆小之人。” “郡主最好永远不要知道。”江书砚低垂着眸子,轻声劝诫。他的念头,连自己看了都害怕。 想把她藏起来,藏到一个没有外人的地方,只有他们,用尽手段,抵.死.缠.绵,至死方休。 她的发丝只能他嗅,红唇只能他咬,曼妙的腰身任他把玩,嗓音只为她哼叫。 她最好永远不要知道。 江书砚用尽力气将心底不断叫嚣的阴暗心思按压在角落。 他低下头颅,凑到霍真真的跟前,眸光极深,克制的说:“真儿...现在怕我吗?” 第31章 交心 视线犹如沾了水的棉花糖,纠缠、黏.腻在一起,拉开时,空中仿佛有一根透明的细线把两个人牵引在一起,断不掉,躲不开。 他漆黑的眸子里似有火光闪烁,让霍真真浑身有股发烫、发热的感觉,眼神快要把人吃掉。 霍真真楞了一下,睫毛轻颤,她似有所感,身体里的潜意识在告诉她,危险,快逃。 后背绷紧,手心在袖中蜷了蜷,她努力按捺住想要拔腿就跑的冲动,吞了吞口水,讷讷开口:“江子卿...” 她唤了他喜欢听的名字,想试图唤回他的冷静。 换来的反而是他更加沉重的呼吸。 霍真真错开目光,低头盯着鞋面。她不敢继续看他,但她也没逃。 真乖。 江书砚轻笑一声。 “怎么不看臣了?”他明知顾问。 她没回答,他又朝她逼近一分,像是要把人彻底笼住。 梧桐树宽.壮的树身恰好将两人完全遮挡住,江书砚利用这个绝佳的视角,将她一步步逼靠到树干上,微垂着头,俯身盯着她。 高大的身形男子遮掩住娇小的女子,一俊一美,一硬.一软,身形凑的极近,白色衣衫和青色长裙交错在一起,像是一幅山水名画,让人挪不开眼。 霍真真被他这股压迫感激生出一口恶气,凭什么每次到最后都是自己被拿捏,她突然抬起头,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看着他,声音清脆中透着一丝娇软:“看!怎么不敢看,大人想让我看什么?” 就像是撒娇。 她反客为主,仰着头朝他靠近,眼底噙着一抹笑意,不慌不忙。 不出所料,江书砚朝后退了一步。 霍真真嗔怪:“江书砚江大人,你倒是让本郡主奇怪,吓唬我的是你,要躲的也是你?怎么,本郡主是豺狼虎豹不成?” “郡主...臣说过...不要招惹臣...”他嗓音似在克制,有种压抑着的性感。 眸光相触,又是那种被烫到的感觉,霍真真头皮发麻,她大着胆子,伸出手,勾住他的指尖,轻轻挠了下,神色懵懂的说:“为什么?” 指腹摩挲,江书砚按压住心底不断滋生的痒意。 这次,他直接伸出一根手指,勾住她的下颌,挡住任何她想逃走的意图,磨了磨牙,恨恨道:“郡主为什么每次在臣的面前都这般?” “这般...不知轻重?” 他用了个委婉的词汇,但他们两个之间心知肚明。从一开始的时候,霍真真就对他一种特殊的优待,她的热情、她的喜欢都好似风一样,突然的来,也能突然的走。 江书砚摸不透她的心思,他自诩识人众多,身在刑部每日要审问的人只多不少,有些人只是一眼他便能看清心里所想,但却从未猜到过她的想法。 她时而热情,时而冷漠,时而看着冲动,时而却冷静到令人惊叹...她的眼里,看的是他,还是那个她口中过去的人。 江书砚有时真嫉妒那个几乎没和她真正碰面的少年,分明没做什么,凭什么被她那般放在心上。可他又庆幸那人是他,他厌恶那个少年,也厌恶那段过去,那些阴暗角落唯一的光亮,也不过是个她。 所以江书砚想要抹掉那个痕迹,让现在这个,卑劣、偏执的自己占据她的心。 他勾着她的下颌,将她的眸光攥在自己的视线里,固执的看着她,像是想要从这双永远天真的眸子里得到些什么。 沉默相对,霍真真看不懂其中深意但还是被那眸光吓到,她垂下眸子,轻声道:“方才那般...大人还不信我?” 她脸上端着一副受伤的表情,嗓音似夹杂一丝哽咽,长长的睫毛掩盖着眼底的失落。 难道,在他眼中,那一个吻都不能够证明她的心意?所谓情意,不就是随心而动?她活到现在,最厌恶的便是强求和束缚,自由随心,难道不是更加快活? “我...”江书砚有一瞬的失语,方才不到一秒的触碰,差点让他失了控。只稍稍回想,他便有种气血再次翻.涌的错觉。 他顿了一秒,怕她真的误会,松开手,认真朝她解释:“我信...” 我只是,不够自信。 他心底自嘲,这话恐怕说出去没人会信,连他自己都很难相信。 “那这样呢?”霍真真勾住他的手,踮起脚尖,凑的他越来越近。 红唇与薄唇之间,近到只需要江书砚稍稍的垂下头,便能贴在一起。 他漆黑的眸子里满是克制,她明亮的星眸里噙满笑意,就在他快要忍不住俯下身子的一瞬,霍真真忽的松开手,猛地朝后大退一步。 勾着唇,眼底满是挑衅和笑意:“江大人,这是对你方才冒犯的惩罚!” 江书砚被这风一样的动作晃的眼花,再回过神,人都已经跑了。 他直起身子,盯着那抹倩影,拳头微微收拢,神色晦暗不明。 “公子?”方来走上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江书砚收回视线,淡淡道:“何事?” “方才来了一老一幼逃荒的祖□□姑娘正陪着他们用些干粮,属下怀疑是这是春城逃出来的人口,可要询问一番?” “妇孺?你有查验过身份?”江书砚眉心蹙起,怎么会这么巧,不偏不倚恰恰在天要黑的时候碰上。 “若是流民不该只有一两个人,今天一路上我们也没遇到一个灾民,春城至此还有几十里路,他们祖孙二人是如何走过来的?” “不好。”方来惊呼,转身就朝马车跑去。 江书砚紧随其后。 “郡主小心!”方来大喊一声。 只见那妇孺从怀里突然掏出一把匕首,猛地朝霍真真刺去,她勾起一个势在必得的微笑,以为就要得手。 谁曾想,霍真真后仰伸手,右手直接扣住她的手腕,双腿用力一个翻身直接跳飞到她的身后,控制住她的另一个手臂。 老妇人手下顿觉一阵刺痛,伴随着咔吧声,她的右手生生被霍真真卸掉,软踏踏的垂了下去。 “这点身手还敢来此刺杀?”霍真真嗤笑一声,冷冷道:“你的上家没告诉过你我的身份?怎么,就派你个老弱病残来?那也太看不起我了?” 她的话说的很猖狂,眼神却像是淬了冰一样,要把人冻死在里面。 “周平,给我把他右胳膊也卸了!那个小孩绑起来!”霍真真一把将人推给周平,肃声吩咐春兰:“他先由你审问,将人带远点。” 春兰点点头,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捆细绳,将怀里不断挣扎的小孩绑了个结结实实,右手一提直接提走了。 方来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听着那边的咔吧,嘎吱声,他有一种自己被大卸八块的感觉。这就是传说中,从荆州回来的明珠郡主,倒真不是一般的闺中少女,这手段... 他眼神睨向勾着唇的人,暗忖,他家公子本身也是个奇人,倒还真是天生一对。 若真成就一段缘分,恐怕也是她拿捏他家公子。方来看的明白,时至现在,也是这位郡主站在上风。 周平将妇人两只胳膊全部卸掉,双手绕后捆在一棵树上,站起身冷哼道:“最好老实交代,否则...”他视线朝春兰离开的方向看了看。 妇人神色一僵,怒道:“欺负孩子,算什么本事!” “本事?呵...”霍真真弯起眼睛,笑意不打眼底,眸光闪动,她嘲讽道:“我倒是不知道,你有胆子带着他来刺杀,现在失败却没想过他会因你而死?” 她捡起扔在地上的匕首,刀锋轻柔的在妇人的脸颊上滑动,冰凉的触感不断吞噬着她的思维,霍真真启唇懒洋洋的说:“我的耐心不多,你若是给我耍心眼,最好掂量掂量是不是你能承受的。” “呸!我默娘便是死也不会同你们这群腌臜货色多说一句话。” 话落,她后槽牙一紧,下巴瞬间被霍真真卸了下来,口水紧跟着从嘴里流了下来。 霍真真眉头一皱,周平递上去一块干净的帕子,她满意的将指尖到指.根挨个儿一点点的擦拭干净,不悦道:“急什么?还没到你死的时候。” “到底什么人派你来杀我的?目的何在?”霍真真有些嫌弃的朝周平示意。 他们像是配合无数次,一个眼神,周平就知道要做什么,直接捏紧默娘的下巴,逼她张开嘴,把她藏在牙后面的药丸给抠出来扔掉,顺手又把她的下巴接了回去。 “劝你早点坦白,可以少受些苦。”周平神色冷漠警告道。 “是啊,周平,你说,像她这样的我们处理过多少,结果怎么样了?”霍真真声音阴郁,眉眼一片冰凉。 周平躬身行礼,肃声道:“回主子,人太多记不住,但...”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但属下记得,那些招供的人到最后皆求得是痛快一死。” 江书砚眸光忽的沉了下来,眉峰紧蹙,眼眸接连闪烁几下,抬脚走了过去。 “公子?”方来诧异的跟了上去。 他们应都是头一次见郡主审人,不论是心理博弈还是身体上的折磨,手段无一不是高级的。这种时候,外人不该上前去打扰。 江书砚径直走上前,朝那妇人淡淡道:“看来那小孩你并不在意。” “方来,去将人杀了。”这一句杀人就像是唤人开饭了一般,轻易的,简单的,被他随口说了出来。 默娘眸光骤然缩了一下,讽诮道:“你们这种人物,杀人还需要通报?既然任务没有完成,那他也没有活着的必要,想杀便杀。” “是吗?那又何必为他编什么长生节?”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30节 默娘身体僵硬的愣住一瞬,嗓音粗哑:“那东西,不过是我无聊打发时间罢了。” 她勾起唇,扬起个嘲讽的笑意,打趣道:“这位大人倒是奇怪,一直追着我个老太婆问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怎么?方才和这姑娘在树后还没潇洒够?倒来盯上我...” “咔!” 江书砚蓦然逼近,手腕用力,直接拧断了这人的脖子。 他出手迅速到连就在她身边的霍真真都没能反应过来,默娘最终以一个诡异的姿势,脖颈下垂,双手捆绑在身后,瞳孔瞪得快要蹦出来。 “这...”周平诧异道,他知道江大人有功夫却没想到他速度能这么快,出手的一瞬就是他早有防范恐怕也挡不住。 唯一的证人就这么被杀了,那幼童又问不出什么,周平表情为难的看向霍真真。 “你是发现什么了?”霍真真蹙了蹙眉心,能让他突然出手,定是有什么原因。 却没想到,听到的是他冰冷森寒的话语:“辱蔑皇家贵女,其罪当斩。” 在场众人皆是一怔,就连方来跟随他这么多年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理由。 那默娘方才的话他们都有听到,但在场的哪个不是经历过问审细作的,这种话挑衅的话没人会放在心上,更没人会去相信。 更何况他身为刑部的侍郎大人。 冷静如他,竟选择直接将人杀了。 死一个默娘或许没有什么,但公子失去了他该有的冷静,方来神色担忧,解释道:“她不过是为激怒公子和郡主故意胡诌,公子切莫动怒。” “她想死,我成全。”他面无表情的说,完全没把别人的话听进耳朵里。 方来略带歉意的看向霍真真,朝她悄悄使了个眼色。 霍真真噗呲一笑。 她语气轻快道:“江大人,你还真气着了?在场的只有我一个女子,她不过是故意激怒我们想少受些皮肉之苦,死了就死了,你们两人也别放在心上。” 方来差异,怎么一个两个今天突然对行刺的人都不在意了? 往日冷静睿智的刑部侍郎呢?传闻中心狠手辣,手段高明的边关郡主呢? 方来眸光移向周平,换来的是他轻摇下头,眸中也尽是不解之意。 “江大人也发现了吧?”霍真真没由来的一句话,又拉回了两个人的视线。 江书砚沉默不语。 霍真真不想他被误会,开口解释:“此人只是一个弃子,就算再拷问也问不出什么,否则她也不会张口就让我们杀了那幼童。” “眼底没有丝毫的担心之色,恐怕她一开始便是抱着必死的心。” “江大人,不讲两句?”她无奈的看向还沉着一张脸的男人。 怎么气性这么大?那话是侮辱人,可她一个女子都没生气,他怎么就气成这样? 好一会儿,江书砚终于开了口:“此处地界大概是春城和燕都的中间地带,这人,不是春城来的,是燕都。” “什么?”周平嗓音瞬间提高两度:“燕都的人为何刺杀郡主?我等回京数日,恪守本分,从未得罪过任何人,反而我们主子去赏花宴被为难,去郊外游玩被陷害,这盛京,就这般容不下我等?” “周平,冷静。”霍真真轻声斥责。 周平愤懑的住了嘴,但眼底的怒气仍未消散。他知道霍家本就被四处盯着,可郡主不过是个女子,回京之后也从未露过锋芒,却还是处处被针对。 他不敢想,若霍家生的是一个公子那该如何? 这世家,就这般容不得霍家吗? “燕都吗?那便更不急了。”霍真真反倒放松许多,只要与春阳山无关便可。 她抬眸嗓音严肃道:“今日之事,就此作罢,稍后让春兰先将那孩子送到附近,马车给她,我们三人骑马连夜赶去春城。” 无人反驳。 江书砚忽的又说道:“此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能这么快知道我们形成又能迅速安排出刺杀行动的没有几个人,回京之后,我会查明。” “好。”霍真真爽快的笑道:“那此事便等回京之后劳烦江大人。” “方来,你去同春兰换一下,孩子由你去送。”他接着道。 “嗯?”霍真真疑惑。 “郡主毕竟是女子,留春兰在身边总归有用处,方来去办此事结果相同,最多晚半日就能和我等汇合。” 方来点头。 众人收拾好行囊,四人个各骑一匹马,留下方来和一个低声哭泣的幼童。 “公子、郡主保重。”方来朝他们抱拳行礼。 周平手举火把,四人趁着月色,一路疾行。 ———— 春城的早市和燕都不同,却也有一种别样的热闹。 街道上早早就有许多商贩摆出来自家商品,有孩童的玩具、玩偶,有女子的胭脂水粉,还有各式各样的餐点食品。 烟火气十足,即便是坐在马车里,霍真真也能闻到空气中飘着肉包子散发出的香味以及时不时传来幼童咯咯咯的笑声。 此刻的霍真真已换上一身妃色青莲软烟罗对襟,长发挽起,双翔凤簪嵌在整齐的发髻上,一对镶红蓝宝石金耳环挂在耳垂上,衬的整个人柔和乖巧许多,肌肤胜雪,倒真如同忽入凡尘的仙子。 “夫人,到了。” 马车停在一家客栈门口,春兰躬身站在马车外,轻声提醒。 霍真真勾起唇角,嫩如柔荑的手轻轻掀起车帘,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壮实的手臂。 江书砚穿着墨色印花圆领锦袍,伸出一个手臂,站在马车边,一早就等着她出来。 这是她们方才商量好的,一对新婚夫妇来春城游玩是最好不过的借口。不会招人怀疑,也能恰好爬山看风景的借此去春阳山探查。这样即便是被山上匪徒发现,也不过是驱赶。 江书砚原本是不同意的,但霍真真一字一句将所有的利弊都摆在眼前,甚至连周平都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所有的人都盯着他,好像他是什么古板的老顽固,最后还是在霍真真的催促下点了头,但也约法三章,让她注意距离分寸。 霍真真手覆上他的手臂,弯腰下了车,轻挽着江书砚,娇俏道:“夫君,这是我们要入住的客栈吗?” 她这话一出,明显能感觉到手下的身子僵硬了一瞬,她捏了下他手腕提醒。 江书砚低声嗯了下。 一行人走进客栈,一楼大堂整齐摆放着四角桌凳专供食客用餐,二楼则是一圈暗廊和厢房,不失隐蔽。 霍真真径直选了个靠近角落的地方,周平朝柜台方向大喊一声:“来人。” “哎呦,客官...”一个身形普通穿着灰色麻衣的男子手里拿着个白色抹布小跑着过来。 他一边擦着桌子,一边笑道:“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本店今日特惠,凡是住店可以送一份荤菜。” 周平扔下一锭碎银:“给我们三间挨着的上房,我们公子和夫人要住最好的那间,另外立刻将你们家最好的酒菜都上一份。” 小二一看来人这么大方,眼底瞬间都冒起了亮光,脸上的笑也更加谄媚:“客官放心,小人这就去给您安排,定让公子和夫人在本店吃住的舒舒服服。” 他转身就朝后堂跑去,苏雨安看了一眼周平,点了点头。 他们四人坐下,霍真真低声说:“稍后再给他一锭银子,按今早提前说过的。” “客官,这是小店今日送您二位的凉拌耳朵和小葱拌豆腐。”店小二笑嘻嘻的端着两盘菜过来:“客官先用着,其他菜还需要些时间,公子和夫人先垫垫肚子。” 周平又从怀里掏出锭更大的银子放到桌子上。 店小二这次反而没那么急着拿,他谨慎道:“这...公子这般大方,小人惶恐。” 江书砚右手撑着下巴,左手把玩着霍真真的宽大的袖子,低着头不吭声,只是朝周平微微扬了下巴。 周平顺势开口:“我们公子和夫人刚成婚不久,正式新婚燕尔,故而相伴四处游玩。今日初到春城,方才见小二哥您也是个活络的人。” “不知可否为我等介绍介绍这春城附近可有什么值得游玩的地方,我家夫人最爱看的便是高处的风景,这春城可有什么名山?” “这...”店小二一听使者目的,收回的手又默默伸了出来,不动声色的将那锭银子揣回兜里,笑眯眯道:“您这就问对人了,小人我自小就长在春城,这里的一草一木有什么变化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夫人若是喜欢游山,南城外的景东山、北郊附近的德龙山亦可,这两座山各有千秋,景东山主要是海拔极高,故而风景看的更远,尤其是清晨的日出红霞布满天际,迷人至极。” “德龙山则山体矮小,但山上有一条溪流从半山腰一路流到山下,若公子和夫人不喜太过疲惫则可去此山,白日玩水,黄昏时下山回城休息,时间恰好,这两座山都是值得一去,且看公子选择。” 周平朝江书砚望去,只见他神色淡淡。 于是又开口:“这两个地方我们公子都不感兴趣。” 店小二诧异,游山玩水这两座山全都具备。 周平压低声音:“不知你可知道有个叫春阳山的?我们公子和夫人之所以来春城也是因为那春阳山曾经是我们老爷和老夫人的定情之地,公子也想来此同夫人旧地重游。” “曾经听老爷说起过春阳山的风景,应当是峰峦叠嶂、碧水如镜,怎方才没听到你的介绍?”周平满脸疑惑:“按理我等没来错地方啊?老爷所说但就是在春城和春阳县附近。” 他没能忽略店小二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继续道:“可否为我等指点一下方向,我等初来乍到,着实找不到路。” 店小二摸了摸刚揣进怀里的银子,朝四周偷偷环视一圈,咽了咽口水,凑近一些,低声道:“二位若想游山,我说那两座足够游玩,那春阳山还是少去为妙。” “为何?”周平不解:“那地儿对我们公子夫人十分重要,若无特殊情况,公子还是想亲自带夫人去一趟,回去也好同老夫人再叙旧地新景。” “嗯。”江书砚这时抬起头,朝周平努了努嘴。 周平领意,又塞给店小二一锭银子:“你只管说,这钱财就当是公子赏你的。” “公子太客气了。”店小二的眼睛直接被那锭银子吸引了目光,再无顾忌的说道:“公子不知,这春阳山其实也没什么特殊,只是上面有一个叫做平和帮的帮派,他们占山为家,故而若有人上山冒然闯了他们的地界恐怕会被当成匪徒给抓起来。” “我看公子和夫人都是文雅之人,莫因这些粗鄙之人扰了雅兴。” “既如此怎么官府不将他们抓走?占山为王,欺压百姓,这群人罪不可恕!”周平愤愤道,神情厌恶。 “不是这样!”店小二声音忽然打了一点。 霍真真和江书砚一同抬起了头看了过去。 他讪讪一笑,缓声道:“客官不知,他们只是借那里为家,并非欺压百姓。我等从未被山上之人抢夺过,不过都是凄苦之人,又何必将他们逼上死路?” “诸位若真想去,那便劳烦避开山的西南方向,春阳山亦在北郊,同那座德龙山相连,只要各位一去便能认出,春阳山要高上许多。” “小人这厢还有事情,这就不影响诸位客官用餐...” 他一说完就将抹布披到肩膀上,一溜烟的跑了,生怕被喊住再问两声。 “公子...”周平开口。 “先吃饭。”江书砚微拧着眉心,淡淡道。 匆匆用完餐,四人一同走进其中一间房间,春兰站在门边听着外面的动静,江书砚则开口叙述:“果然不出所料,春阳山上的和平帮多年来从未被上报是因为当地民众并不把他们当匪徒,那么奏章里所说的他们强抢善款恐怕也存有隐情。”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31节 “那群官员贼喊捉贼?”霍真真质问。 “未必,春城的城长据我所知并非是沉浸官场、贪图富贵的奸佞,此种牵扯恐怕要先查清春阳山后才能破解。” 江书砚吩咐:“今日修整一日,待方来集合到此后,明日便出发上山。” “上山后若是遇到那群人,切记隐藏好伸手,我们只是来自南方的商贾,手无缚鸡之力,若被他们绑到山庄里,刚好可趁此打探清楚里面的情况。” “郡主。”周平神色担忧,他信郡主的伸手,可山里地形复杂,里面人物伸手更是还未确定,若此行出事,他就真没法同将军交代了。 “放心。”霍真真朝众人安抚的笑了笑:“方才你看那店小二对和平帮的维护样子,他们至少不会平白无故的伤人。我等不过手无缚鸡之力去游山的旅客,他们没有理由伤害我们。” “暂定如此,你们都先出去吧。”霍真真摆摆手。 春兰和周平行礼后一同离去,房间里只剩下霍真真和江书砚。 她歪着头,笑道:“怎么了?方才就观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担心我?” “坐下啊,一直站着作甚,仰着脖子好累。” 娇俏的样子让江书砚实在生不起一点气,他轻叹口气,淡淡道:“你倒真是一点也不害怕,那是匪窝。但凡他们发现我们的身份,很有可能直接杀人取命。” “那又如何?”霍真真并不在意,她有胆子去,自然认为自己有能力出来,只是春兰的身手恐怕多有不便。 她眉心皱了皱:“届时还是要想办法让周平将春兰带走,若是你我二人进去,应该能更顺手一些。” 江书砚忽的一笑,蔓延促狭,纳闷道:“怎么此次不说只你一人进去便可?” 霍真真撅了噘嘴,不满:“你都是这么看我的?我什么时候是那么不知轻重的?再说,便是我同意,你们三个能同意吗?所以不如直接让你跟着,周平他们在外和我等里应外合,正好。” “人多并非是件好事,越多越易露出破绽,反倒我们二人,新婚夫妇,届时可假装黏在一起,商讨事情时也不容易被发现。” 霍真真越说越觉得这个想法甚妙。 “你过去也是这样?”江书砚突然提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霍真真诧异:“什么?” “过去也是这样一个人深陷敌营吗?”他问。 霍真真勾起一抹浅笑,眼底浮现出一抹怀念,那是过去肆意潇洒的日子。父亲并不喜欢她上阵,但娘亲反倒没那么反对。只是每次都亲自为她检查铠甲武器,叮嘱她要活着回来。 娘亲从来没有阻挡过她,甚至还帮她劝慰父亲。他们都知道,霍家若只有她一个女儿,那么未来终归是需要她来领着霍家军继续前行的。 趁着父母健硕,历练并不是坏事。 好像霍家人生来就有善战的潜能,她从没有过想要退缩的惧意,就如娘所说的,霍家人出征,被叮嘱的从不是不要受伤,而是活着回来。 “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又怎么算是一个人?”霍真真嘴角噙着笑:“我身后有成千上万的霍家军,有万万大宋子民,又怎么会孤单、害怕?” 江书砚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她,眼前似乎能看到那个少年模样的女子身穿铠甲手里举着红缨枪,眼神坚定的劈斩敌人,此刻的她周身像是有一层光,让人不敢高攀。 “江大人?”霍真真唤他:“怎的还发起呆?” 第一次看他这样,倒是有趣,霍真真睁着圆溜溜的眸子,双手撑着下巴,乖巧的看着他。 “江大人?”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鼻尖。 指腹还未离开,手指便被人捉住,江书砚眼神闪了闪,若有所思道:“你喜欢那样的日子?你想回到荆州?” 其实在问出来的一瞬,江书砚就有答案了。 荆州虽有战场,可能会受伤。可那个地方能让她犹如野草一般肆意生长,她可以开怀大笑,可以无拘无束。那里没有燕都的阴谋诡计,亦没有燕都的深宅枷锁。 “现在我有些喜欢燕都了。”她轻声说。 江书砚瞳孔微微一震,眼底是不可置信。 “因为那里有个江子卿。”她说出他所期盼的答案。 江书砚的呼吸有一瞬的不稳,他的手还紧紧的握着那根手指。 霍真真也没抽回,只是指尖微微动了一下,在他手心剐蹭了下。 “江子卿,高兴了吗?”她明眸稍弯,眼底满是温柔。 她在哄他? 是的。 从那默娘之事突发之时,霍真真便察觉到江书砚的情绪一直不对,他像是总在神游,尽管他竭力隐藏,但若留心仍能察觉到他的躁意。 霍真真不知道他怎么了,但也愿意哄一哄他。 她的方法确实奏效,江书砚脑子里现在除了眼前的女子什么都没有了,他眸光定定的看着他,手指收紧,开口时嗓音有些沙哑:“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郡主莫要哄骗臣...” 霍真真惊讶他的一再确定,耐着性子再重复道:“自然是真的,整个燕都城,能让我留恋的,除了祖母,也只有江子卿一人了。” 江书砚薄唇勾起,眸子微挑,眼尾也带着笑意。 “高兴了吗?”霍真真问他。 江书砚怔了怔,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苦笑道:“我道郡主怎突然对臣这般交心。” “不必担忧,臣...无事。” 霍真真抽出被他握着的手指,双手交握到一起,一脸认真的问:“江大人,本郡主问你一个问题,若我极为思念父亲母亲或是有什么伤心难过之事,你可会安慰我几句?” 江书砚犹豫的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为何我觉得情绪低沉时不能安抚?”霍真真一脸严肃,语气认真:“看着我,江书砚,不论你愿不愿意说烦恼之事,但至少,不要将那些想要陪着你的人挡在外面。” 到最后,她眨了眨眼,补充道:“当然,女子除了本郡主不可以有其他人。” 江书砚看着她字字句句像个长者教育幼童一般教训着自己,眸光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有些人注定成为一些人的光。幼时不得喜爱,是她是不是的幼童稚语给他快乐;少年得知噩耗,是她那一封封信给他支撑;如今深陷回忆,也是她陪着他。 江书砚心里有种复杂的、难以言明的情绪,他不知该如何朝她诉说,却头一次生出了违背之意,他站身,将她从圆凳上拉起。 手下有力,将人直接紧紧搂紧怀里。 第一次,两个人身体完完全全的贴.合在一起,他一只手紧紧的将她柔软的腰肢.箍.住,另一只轻轻捏住她的脖颈,以一个绝对.掌握的姿势将人抱住。 他微微低下头,颈.相.缠.绕,江书砚的鼻尖能嗅到她身上浅淡的月季花香的味道。 “子卿...”霍真真轻声呢喃,她没有推开人,却也没回抱他。 “郡主...可否能恕臣无罪?”他低沉的嗓音绕在她的耳边。 霍真真被这低频磁性的嗓音扰的耳根发烫。 她不语。 腰间的力道似乎重了一些。 他故意提醒。 霍真真轻舒一口气,嗔道:“我何时真的怪过你?” 话音未落,霍真真只觉得似乎抱得更紧了,她甚至能从这拥抱中感受到他的迫切之意。 她伸手轻轻环了上去,轻声安抚:“我在。” “等回燕都,臣为你讲个故事可好?” “好。” 两人不再说话,就静静的抱着。 第32章 背着他偷偷行动 春城,之所以名为春,是因为这座城池的春景尤为出名,满城春色赏不尽,一草一木皆是景。 这个时节少男少女成群结队一同外出赏春景并不出奇。 霍真真今日身着一件薄荷绿彩秀斜领对襟,一头乌黑的秀发整齐用支琥珀玉簪盘起,干净利落,即便打扮素净站在人群里也是个显眼的存在。 “姑娘,请问你们是否也是去那德龙山游玩?”一个面容稚嫩的少年红着脸朝霍真真说道:“今日天气正好,沿着这条路上去,到半山腰便会看到一个泉眼,那处水流清澈、甘甜,若是运气好,还能逮到螃蟹。” 她诧异的看了过去。 按计划他们今天要同去春阳山,但为了掩人耳目决定先爬到德龙山的半山腰,通过一条小路翻到春阳山上再继续向上。 况且近期游客众多,且大部分人都默认春阳山是个禁忌地,她们不能贸然上去,伪装成于半山腰迷路,走散至春阳山再好不过。 这也是晚来的方来从春城的一位年迈的砍柴人处换来的消息。 但原本计划好的江书砚收到了那位金五突然传来的消息,不得不离开。毕竟,聂府的那座宅子,到底为何出现,还需那位给个解释。 眼下便成了只有春兰和周平二人在她身边,主仆关系一眼了然。 霍真真不愿打乱计划,于是将方来打晕在客栈,留下一封信独自带着春兰和周平两人。 她一介女流,届时被抓更好伪装。 看着面带羞意的少年,霍真真心里有打算,稍稍点了下头,柔声道:“正是如此,我等听闻德龙山这个节气里正是绿水青山、百花争艳的好景色,于是专程来此赏玩。” “姑娘只有主仆三人?若是你不嫌弃,和我等作伴可好?”少年神情忐忑的看着她。 又怕她误会什么似得,认真补充道:“我等皆是来自春城,今日相约一同来此游玩,观姑娘聘婷秀雅、大方得体想必也是大户人家,故而小生猜测姑娘不是春城之人,你们主仆三人独自游玩,想必人生地不熟,故而想邀约姑娘结伴而行,也好互相照料一番。姑娘意下如何?” 霍真真看到那里皆是一群十六七岁的少男少女,有人翘首期盼的瞧着这边,有人目光冷淡的站在一旁,也有不满意的少女嘴里嘟囔着什么,拧着眉怒气冲冲的朝身边的人倾诉,而那少年,只是好脾气的站在原地,笑着听她的怨气。 “姑娘?”他又问了一声,眸光时不时的飘向人群。他们一群人早早就注意到她,是他抢先在那群人手里拿到邀请权,率先一步来到她的面前。 李琮没想到只是母命难为,做个工具人来陪妹妹出游,竟能遇到自己的一见钟情。 她只是站在那里,他的目光就忍不住朝她投去,她不似其她女子那般娇羞,像是习惯周围的眼光,不论谁的目光看向她,都能坦然相对。便是恶意的目光,她亦能用眸光震慑,不偏不倚,不卑不亢。 他忍不住搓搓手心,眼里的神色越发焦急,终于等到对方的一个点头。 李琮惊喜的差点跳起来,慌忙指向那边,含笑道:“姑娘这边请,小生名叫李琮,自幼便是在春城长大,姑娘有问题都可以问我。” “小姐。”春兰目露担忧,出声提醒。 本就计划有变,是他们背着江大人悄悄出来的,若此刻再牵扯几个少年人恐怕更难届时更难脱身,更何况,她不难看出这少年眼底的情愫。恐怕......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32节 霍真真素手微抬,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周平皱着眉头,沉默的跟在后面。 等他们走到这群人跟前的时候,霍真真这才发现,这一群人里全都是公子、小姐,出入深山,竟然不带一个侍卫侍女,这春城的家风倒真是奇特。 她遮掩住眼底的疑惑,明眸微弯,朝众人道:“我名为江嫣儿,大家叫我嫣儿或者江小姐都可以,此行多有打扰,还往诸位海涵。” “没事没事,江小姐太客气。” “是啊,嫣儿姑娘,这德龙山我们年年都玩,没有什么叨扰的。” 有人喜笑颜开,有人心存不满。 只是低声嘟囔:“突然加了陌生人,还怎么玩...” 霍真真向来听力极好,是那个少女,她临时的计划确实影响了别人,但事态紧急,她们三人独自上山确实有引人怀疑的可能,如此刚好可以作为掩护,只是终究要委屈她不能尽兴游玩。 她面露歉意,一脸真诚道:“此行皆按诸位的安排,我们主仆三人跟在后面便可,大家切莫因为我们扫了兴,日后若有机会,换我来招待尔等。” “走吧。再不出发,还没玩够天就要黑了,明知上山怎么不多带些人,若不是怕你有危险,本小姐才不会...”那少女跺着脚,可爱娇俏的小脸此刻仍被她扭的皱巴巴的,眼底却没什么恶意,只是时不时不满的戳戳身旁少年的胳膊,用来泄愤。 “家妹性子暴躁,姑娘莫要放在心上。”李琮站在她身边,殷切道:“放心跟着我们走便是,德龙山我们每年都会来这儿游玩,这个时间段的风景是最美的,错过便只能来年再来。” “哥哥,你不是最不喜欢景色,分明每年都是被母亲逼着才来陪我?”那少女眉梢上扬,眨巴着杏眼,没好气道。 “李蔓!”李琮咬牙切齿的朝自己那不争气的妹妹喊了声,眼中满是斥责。 李蔓撇了撇嘴没再说话,只是看向霍真真的眼神多了丝探究。 “姑娘莫气,家妹只是被宠惯了,故而有些任性。”李琮解释道。 “公子切莫如此说。”霍真真眉心微微动了动,嗓音淡淡:“我唐突加入导致计划被影响,蔓儿姑娘只是在正常表达自己的不快,若说起来该我和姑娘道歉。” “她愿意为我安全妥协,足以证明姑娘心善;她从未掩饰她的不满却也未对我表达恶意,足以证明姑娘是个率性却极有修养的人。” 她每说一句,李蔓眼里的得意就深一分,到最后唇角都翘了起来。 “听到没哥哥,你才是那个不懂事的。”她像只有了靠山的小狐狸,眼里全是嘚瑟。 李琮脸颊泛红,尴尬的看着脚下的路。 耳边的聒噪声消失,霍真真皱着的眉头松了下来,她趁着李琮不注意,慢慢的放缓速度,走到春兰身边低声道:“计划有变,到时想办法让周平制造一些混乱,我自己去春阳山,你和他护好这些人下山,然后同江书砚汇合,等我消息。” “小姐...”春兰心里不赞同但说不出反对的话,她知道主子一但打定主意是不可能改变的。 可这场冒险,到底值不值得,深山绿林,即使没有匪徒,野兽、迷障、泥石流...那些看不见的危险也足以将人吃掉。 她看向周平,却见放在平日早都蹦起来的人,神情严肃的看着四周,没有一点反驳的意思。 “此乃军令,看准时机,就行动。”霍真真语气不容置疑。 “江姐姐不是春城人士,怎么会独自来这儿游玩?”李蔓现在对这位突然加入进来的女子充满好奇和喜爱,往日总被哥哥说自己被宠坏了,今天终于有人给她正名,方才被打乱计划的坏心情一扫而光。 “...”霍真真眼底浮现起一丝悲伤,语气戚戚:“只是为履故人之约。” 她某种的悲痛太过明显,李蔓神色一顿,心中懊恼问的太过冒失,愧疚道:“抱歉...我不知...” 霍真真收起眼底的伤感,安抚道:“无碍,姑娘并非故意冒犯。” “嫣儿姐姐若在春城有事可去城中李家寻我。”她神色诚恳。 霍真真哑然失笑,暗道她定是被家里保护的很好,方才不过随意的说了几句护着她的话,她的不满就全都消失。 “蔓儿姑娘,可否让我们主仆独自待着,我想自己...”她没把话说完,但是李蔓意识到她的意思,乖巧的点了头。 离开的时候顺便拉走了想要凑过来的李琮。 李琮不满:“干嘛拉着我啊?” “干嘛什么干嘛,我找你有事。”李蔓瞪回去。 鱼钩已经放下,霍真真看向丛林深处,眉眼一片冰凉,是时候该行动了。 这座山并不高,似乎为了方便游客,路面也被平缓许多,不出半个时辰,他们已经走了一小半的路程,霍真真朝周平打了个手势,然后逐渐隐藏起自己的气息。 春兰按捺住加快的心跳,咬牙跟着众人。直到一刻钟后,她忽然哽咽着大喊:“李公子,李公子,我们家小姐不见了!” “什么?”一直被李蔓拉着的人终于有了脱身的机会,他三步并做两步,急忙跑了过来。 “什么?嫣儿姐姐不见了?”李蔓也急忙跟上。 春兰眼眶里的泪水不断涌出,慌乱的不停重复:“小姐不见了,我们小姐突然不见了,这可怎么办,我该怎么和老爷夫人交代。” “怎么会不见呢?这儿又没什么小路,我们这么多人,她怎么会丢呢?”李蔓焦急的询问。 “我...小姐就是不见了...”春兰哭的断断续续。 “不要哭了。”李琮被无效的信息和嘈杂的哭声吵的耳朵疼,没忍住脾气大声道:“你再哭下去,你们小姐真就丢了,不要哭了,快告诉我方才都发生了什么。” 春兰被吓的一怔,吸了吸鼻涕,小声道:“我...我也不知,只是方才小姐看到一朵蓝色的花,说她曾在画册上见过,我只是转个身的功夫她就不见了...” “蓝花?”李琮神色惊讶:“蓝灵月是德龙山独有的一种花卉,出山即败,江姑娘是如何见过?” 春兰摇头哭泣,祈求道:“求公子帮我寻找小姐踪迹,待事后定会禀报我们老爷,重谢公子。” 李琮拧起眉心,深山寻人不易你,更何况他们全是些富家公子,哪一个都出不得事。 他还未开口,李蔓就急着回复:“人不见了,我们肯定是要帮的。” “蔓儿!”李琮语气严肃的,神情凝重。 他这一声,吓得李蔓不敢再吭声,往日总是好生玩闹的哥哥像是换了个人,眉眼之间全是凉意。 春兰心底一沉,虽然并不需要他们帮忙,可怎么也没想到,方才还殷切含羞的少年转眼就变成一个满心算计、衡量利弊的男子。 她按着计划,继续哭泣着,神色焦急的朝四周环绕,却突然听到李琮问:“我记得你们还有一个侍卫,他呢?” 春兰顿了一秒,哽咽道:“周侍卫发现的一瞬便去周围寻找,我..我手无缚鸡之力,只得留下来求助各位。” 李琮眉心紧皱,垂下眼睑,淡淡道:“江姑娘我等自是不能不管,但在场的诸位皆无独自在山林生存的能力,我等现在立刻下山,然后回府派家奴来山上寻人。” “这是最好的安排。” 他的话堵住了春兰想继续说的话,原本的打算是派周平在四处制造些动乱让这些人打消寻人的想法,看来现在没这个必要了。 郡主不愿有人因她出了意外,只是她的这份善心到底也用不上了。 罢了,不过萍水相逢,被放弃,似乎也理所应当。 李琮观他不语,继续安排:“你同我等一同下山,一路上给那侍卫留下记号便可,否则你一人在山上,只是徒劳。” 春兰点了点头,没再作声。 一行人纵有不满,只得怨声哀道的晃晃荡荡的下山。 —————— 霍真真按照昨日方来画的地图,穿过丛林里的小路,不躲不闪,任由树枝花刺在她衣服、手腕、脖颈上划过,终于看到两座山之间的连接点。 果然如那人所说,这德龙山像是一个依附着纯阳山的小山脉,这条小路虽然窄小,但确实平整的连接在一起,人只用直接走过去便可。唯一特殊的不过是这条路十分隐蔽,若不是有人指点,恐怕她也极难发现。 她伸手在头发上随意的拨弄两下,让发丝松散了些,再将手放在石头上来回蹭了几下,等手心足够脏了之后,又在脸上摸来摸去,直到一张白皙的脸被涂得脏兮兮的,像是刚从泥堆里钻出来一样。 她加快脚步,直接按照规划好的路线,只是她没沿着大路走,而是双手直接攀着岩壁以最快的速度爬了上去。 不到一刻钟后,她不再往上爬,转而横向攀爬,直到视线能看到山路,一个跳跃下去,她又将衣衫扯得凌乱一些,开始往和平帮的方向走。 一路疾跑,她心里苦笑,希望江书砚不要太动怒,她没办法再继续等着。 终于眼前的视线能看到高立起的一个围墙,正中间的楼门上挂着一个旗帜,上面写着和平门。霍真真脚下一软,晕了过去。 等她再睁眼的时候,眼前视线昏暗,只有一点微弱的光线从窗纸透进来,能将将看到这是一个破败的屋子,除了干草和木柴外什么也没有。 略微用力,只觉得肩膀疼的厉害,霍真真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了起来。晕是真晕,为了不被发现,她故意给了自己一下,只有这样才能骗过他们。 倒是没想到,人都晕了还是被绑成粽子扔到柴房里。 她清了清嗓子,朝着门外大喊道:“救命啊!来人啊!” “救命啊!来人啊!” 一连喊了好几遍,紧闭的门终于被推开,突然炸开的亮光刺痛了她的眼睛,霍真真眯起眼睛。 “喊什么喊!”一个人高马大的络腮胡子怒气冲冲的走进来。 “我们还没找你算账,你是怎么找到我们山庄的?竟然还敢先张嘴喊救命?” 霍真真红着眼眶,颤着声音:“大哥,求求你放过我...放我回家我让父亲给你银钱。”她抬起头,一脸期盼:“只要放我走,你们要什么都好商量。” 络腮胡并不搭理她的话,重复道:“你是怎么找到我们这里的?” “我...我和同伴一齐来山上春游,意外走散,后来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到了这里。”霍真真抽泣着讲完过程,又向络腮胡求饶:“大哥,求求你好心放我离开,届时报酬一定不会少的。” 络腮胡皱着眉看她半响,只留了一句“老实待着。” 房门又被关上,狭小的房间,昏暗的光线,只让人觉得窒息。 霍真真闭了闭眼睛,冰冷的暗芒在眸中闪烁,她轻舒口气,又装成一副可怜的样子,低声哭泣。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连最后一丝光线都消失了,霍真真知道那是天黑了,现在,她的五官,除了鼻尖能嗅到这房间潮湿的酸.涩、腥臭味之外,什么也感觉不到。 这是他们抓到疑犯时常用的手法。 不同的是,在霍家军中,会设置专门的房间,便是连最后的嗅觉也会被剥夺。 她猜想,他们往日不常审问人,这间屋子也是临时挑选的,况且,也只有审讯才需要严格的剥夺五感,这种程度对于普通人来说,足够了。 和平帮,霍家军,疑惑是时候解出了。 霍真真回忆着往日被审讯的那些人,调整自己的心律,额头渐渐冒起细汗,脸色发白,闭上眼睛倒了下去。 她就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躺着,不知过了过久,终于听到一声‘哐当’声,有人进来了。 这次不是那个络腮胡,霍真真心里想。 她只感觉自己像是粘板上的鱼,任由人提到空中,接着眼皮轻颤,她能从余光中看到被人带了出去。 ‘咚’一声,霍真真被人扔到地上。 “睁眼吧,我知道你没晕。”一个漫不经心、低沉阴冷的嗓音响起。 “咳咳...”霍真真也不再装,咳嗽出声。 她慢慢的掀开眼皮,只看到四周围着的全是人,她正处在大堂的正中间,堂上的坐着一个身穿墨色窄袖暗纹长袍,浓眉鹰目,皮肤白皙,身形消瘦。 霍真真心底一沉,出乎她的意料,这人与军中之人只能说毫无干系。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33节 一副瘦弱书生的模样,看上去甚至比病弱的男子还要孱弱几分。但她能看得出,庄子里的这些人对此人皆心怀敬意。 他们信服这个人。 “姑娘处心积虑来我和平帮所谓何事?”男子又开口道。 霍真真眼眶发红,嗓音细弱:“疼...” 男子挥了下手。 有人给她解开了绳子。 “说吧。”他冷声道。 霍真真蜷缩的抱住身子,哆哆嗦嗦道:“我只是意外迷路,晕倒后就到了这里,我什么都不知道,能不能放我走,我想回家...” “我想回家...” 她颤着声音,低垂着眸光,不敢往上看。 “姑娘,我既然问你,那便是确信,你不是迷路。”男子唇角微勾,笑意却不达眼底:“何必耽误彼此的时间?” 霍真真眸色懵懂,身子往后缩了缩,疑惑道:“我不懂...你们要我说什么?” “姑娘四感缺失放出来后的第一时间就能观察周围环境,甚至还有功夫观察我这大堂布置,若说你只是个深闺女子,恐怕在场的没人会信。”他漫不经心的指出霍真真的漏洞,而站在四周的人也都神色冰冷的看着她。 霍真真心底咯噔一下,歪着头小声道:“公子...姓甚名甚可否婚配?” 长的挺好看的,带回家当夫君说不定爹地会满意,她小声嘟囔,声音大小刚好传到在场人的耳朵里。 四面看她的眼神全都变得古怪,就连堂上的男子似乎都抖了下身子。 霍真真眉心微微拧起,狐疑道:“难道公子已经成亲?” “你看上我们三当家了??”有人大声问道。 “姑娘,你当真觉得不错?” “姑娘家是哪的人,家中有何家人?” 霍真真被一群男男女女围在中间,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快要晃花她的眼睛。 坐在上位的人,额角抽搐的越来越明显,终于在一声嘈杂中猛地拍了一下,怒道:“都给本公子闭嘴!” 他站起身,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模样,看着霍真真,眼中满是斥责,像是个被欺负的小媳妇似的,跺了下脚,直接跑了。 霍真真震惊的张开了嘴,一脸问号,朝众人讷讷道:“这是...怎么了?” 第33章 他追来了 “姑娘莫怕,公子只是害羞了。”有一妇人从人群中挤了进来,两眼冒着精光,插嘴道:“姑娘当真看上我们三当家了?” 霍真真心底咯噔一下,她不过权宜之计脱口而出罢了,怎么这群人的转变这么迅速,难道这庄子里的三当家这般恨娶?可他虽身形瘦弱些,但相貌在男子中也称的起上等,或是有什么隐疾? 她思想越跑越歪,接连摇了两下头,朝一圈人殷勤的围着她笑的人尴尬的笑了笑,将身子团的更紧,小声道:“我只是觉得那位大人长的好看,所以..所以方才说话大胆了些。” “爹爹说,婚嫁之事,自古以来应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事...婚事不能这么草率的。” “哎呦,姑娘,我跟你说....” “全都给我滚出去!”内室突然传来那位三当家气急了的声音,堂内瞬间一哄而散,转眼就只剩霍真真一人团抱在地上。 内室里的金安阑双目狠狠的瞪着面无表情坐在床上的男人,咬牙切齿道:“她一个女子,怎么敢说出这种话?不知...不知...” “真是不知廉耻!”那几个字就像是烫嘴一样,好半响金安澜才完整的说出来。 “...”端坐在床上的男人沉默的看着他,表情哭笑不得。 “聂晁!你怎么一点不急?”金安阑在屋子里转的头上都冒出了细汗,指着聂晁气急败坏道:“你看看好好一个霍家少主,怎么是这么一副样子,你还跟我说那刑讯对她无用,你看看她看我的眼神!” 聂晁不慌不忙,勾起唇玩味道:“不若你就从了小主子,反正左右也不是便宜外人。” 他眼神上下打量一番,眼底的笑意直接让金安阑打了个寒颤,他没忍住朝后退了一步,皱着眉头,狐疑道:“你可别吓我,小爷不卖身!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小爷也不卖身!” 这副受了极大委屈的表情惹得聂晁大笑起来,直接瘫倒在床上捂着肚子:“哈哈哈...怕什么啊,难不成你不愿意郡主还能真强迫你,我说,金五,你是不是也太自恋了。” 金安澜眉头皱起,语气烦躁道:“别在这里叫我金五。” “怕什么,这里又没有别人。”聂晁挑了下眉。 “怎么办?”金安澜朝外努了努嘴,一脸为难。 “想办法让她查完之后自己走。”聂晁淡淡道。 “不和她坦白吗?”金安澜差异,潜伏多年,本以为这次是个合适的契机,他不懂聂晁忍了这么久,为什么霍家后人到他面前之后他反而躲着不见了。多年筹谋,等的又是什么? 他不懂,他只是一个中途参与者,不是亲历者,但他只是听说那段往事都感到唏嘘,更何况聂晁本人。 “坦白什么?”聂晁的眸光淡了下来,嘴角牵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嗓音低沉:“她是霍家唯一的女儿,我如何将她牵扯进来?老夫人为了我已经冒了很大的风险,她想查那便由她查,但事情,不能让她知道。” “为什么?她既然敢来,你为什么不愿意信她,她能到这里,就代表她在查。霍家养大的怎么可能是个深闺女子?”金安阑实在看不下去他畏畏缩缩的样子,气冲冲的坐到他身边。 他将人板正过来,一脸认真的朝他道:“聂晁,你怕的到底是把实情告诉她后,将过去种种放在明面最后也只能落得个失败,所有希望破灭?还是真的觉得她难成大事?” 聂晁只是沉默的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等了这么多年,有人能想起他们,愿意去查明过去的蹊跷。而且这人还是霍家的后人,他心中感激不假,期盼不假。可近乡情怯,那场灾难,即便到现在他都不敢回想,父亲为国征战,最后却死在他拼死保护的人手中。 到最后霍家军那么多人因此丧命,主帅远离京城,而那挑拨之人却还稳坐高位。 其实,他早就想过,如果平冤昭雪不成,他会回到那座城,亲手去杀了那个人。 “晁哥!”金安阑推了推他,安抚道:“就冲着她千辛万苦来到这里,你就该信她几分。既然由我去招待,那我便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晁哥,人总归是要往前走的。” 金安澜说完不在管身旁人的反应,径直朝外走,刚一出门,他就看到霍真真脸上没有丝毫的惧意,反而是好奇的在四处张望。 脚步顿了一下,他故意露出点声响,却看她也没有躲闪的反应,金安阑心下诧异,走上前在距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出声道:“看够了?” 霍真真转过头,神色懵懂,语气无辜:“三当家,可以放我回去了吗?你已经同里面的人商量好久了。” 金安阑脸色一僵,差点没忍住骂出声,心虚道:“你听到什么?” 霍真真摇摇头,她只是隐约听到几分里面声响,但听不到他们交谈的内容。但她猜测,里面的那个才是真正做主的人,她得见到那个人。 金安阑脸色稍缓,若有所思道:“既然你说是迷路到的这里,本公子就放你一马,明日一早就差人送你离开,但你要切记这里看到的一切都不要外传出去,否则自会有人取你性命。”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说,赶紧走吧。但是霍真真此刻反而装起傻:“可是,方才他们不是说,你...我...” 她娇羞的低下头:“公子是要亲自送我回家吗?” 金安阑刚松下的那个筋又绷了起来,他又不是个傻子,额头上也没有写好骗两个字,为什么这个郡主她就觉得自己会相信。 她不怕自己真的同意? “姑娘还是休要胡闹,你若不老老实实的,那明日只能差人将你绑下去。”金安阑威胁道。 谁曾想,霍真真直接话语一转,说了一个令他惊呆了的事情。 “不瞒公子所说,我其实是和我的情郎一同来的这里,但路遇歹徒导致我们分散,现在将我放下山去,若是先碰到那群强抢民女的歹人,恐怕我就要和我那情郎天人永隔。” 她眼角渗出一点泪花,哽咽道:“公子可否给我一点时间,就几日,我那情郎定会找到这里的,届时我定会和他离开。” “你又怎么确定他能找到?”金安阑一个字都不信。 霍真真继续道:“我有给他留有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之间的记号,只要他看到一定会来的。” 她面上浮起一抹红晕,娇羞道:“江郎是有些功夫傍身的,我想在这里等他。” 金安阑面露古怪,拧眉道:“那你方才问我是否有婚配是?” “啊..这个啊...”霍真真恍然道:“小女子有一妹妹同公子甚是相配,故而方才看到的一瞬间便不小心问了出来。还望公子不要介意。” 金安阑嘴角抽了抽,难得有些烦躁,他是看出来这人今天肯定是赶不走了,那就明天再说吧。 他朝外喊了声,让人带她下去休息。 霍真真临走前欲言又止的看着他,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离开了。 —————— 有人言,当一个人越是心虚越怕什么的时候,什么就会来。 霍真真翘着二郎腿悠闲的躺在房间里,望着天花板发呆。 就在她翻身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外的响动。她一个跃起从床上跳了下去,在门被推开之前,藏在了门后。 一个黑色的靴子率先出现在她视线里,她屏住呼吸,准备待来人动手之前先下手为强。就在她举起手上的银针的时候,那人转过了头,双目相对,霍真真看到一双熟悉的黑眸。 是他来了! 瞬间,她就心虚的不敢吭声,背着人偷偷行动,如今又被人抓个正着,直接寻到了这里。 她乖巧的将银针塞回发丝里,像个犯错的小朋友一样,亦步亦趋的凑到他跟前,脚尖低着他的脚尖,时不时的蹭一下,也不说话。 霍真真知道他正生着闷气,在等她开口。 但她这次确实没有经过他的同意直接擅自行动,只是没想到他能来的这么快。 方才一直拖着不愿离开,也是因为她知道,江书砚收到消息后定然会先来寻她的。所以她想趁此在这里先打听先事情,等他来了也好开展下一步。 谁知道这一夜还没过去,他就赶了过来。 越想,霍真真心里越是愧疚,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将他的食指勾住,左手抚在他的肩膀上,撒娇道:“子卿,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寻我的。” 江书砚直到这时才抬起眸子看向她,神色却比往日冷淡许多。 她知不知道,直到看见她的这一秒,他提着的心才将将放下。从回到客栈看到被打晕的方来,到后来赶到德龙山下遇到哭肿眼睛的春兰,若不是收到她及时传到的消息,那一刹那,他的心真的快要停了。 不顾众人反对,连夜赶到山上,却透过窗户的缝隙看到她悠哉哉的躺在床上,真的是又气又庆幸。 江书砚怕的不是回去没法交代,怕的是他放在心口上的人会受伤。 他打定主意要给她一个教训,在她认错之前,他不想说一句话。 “江子卿,江大人!”霍真真见他只是扫了一眼,眼神对顿时变得可怜兮兮起来。 可纵使她的表情怎么委屈,他都端着一副我就这么静静看着你的表情,让霍真真脸上的笑都快要维持不下去了。 再三无果,她垂下了头。 他是真的气到了,霍真真收起嬉笑的表情,神情认真,语气诚恳道:“江子卿,只此一次,我保证。” 明亮的星眸里写满真挚,江书砚低垂下眼睑,自嘲苦笑:“郡主何时愿意多信臣几分?”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34节 霍真真怔住了。 第34章 或许你是那个契机 她生来就是独立的性子,早已习惯事情要在自己的掌握之中,突然有人想她全然交付信任,霍真真知道,她做不到,她松开抚在江书砚肩膀上的手,退开两步坐在圆凳上,沉默不语。 相顾无言,房间内只有烛火在空中闪烁、晃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闷、低迷的气息,像是被人捂住口鼻,无法顺畅的呼吸。 良久,霍真真轻咬了下唇瓣,眉眼闪动一下,口中喃喃道:“此次确实是我冲动,但是江书砚,我不想骗你。你说想让我多信你几分,但至少对现在的我来说,我做不到。” 江书砚目光微顿,他知道,但人的需求是会不断被欲望滋养成长的,得到一样的时候就会贪心想得到下一个。 “但你今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说不欢喜是假的。”她继续说道:“看到你冷漠的眼神、生气的模样,我心中甚至有种窃喜,那是被人放在心上的滋味。” “我不会对你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但从现在,我想试着信你。那你呢,江书砚,你愿不愿意信我?” “信你面前的是霍家军的少主,而不是深闺中的女子?” 她一字一句将她的这颗心剖析给他看,她把选择留给他。 “我信你。”江书砚没有犹豫的说了出来,信任不假,担心也是真。 他苦涩一笑,嗓音低哑:“只是方才慌了神...” 霍真真眼睫轻颤,弯腰将脸凑到他的视线里,眨了眨眼睛,语气轻快:“那江大人,可不可以先暂时翻篇,原谅我这一次?” 她生怕他心中仍有芥蒂,补充道:“待回到燕都,本郡主任你惩罚?嗯?” 江书砚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神色无奈的揉了揉她的发顶,轻声警告:“往后有风险的行动定要和我商量,我不会挡你,但至少能做你的后应。” “好。”霍真真眉眼弯弯,扬起一个甜美的笑:“下不为例。” 江书砚指尖点了下她的眉心,启唇道:“你今天有发现什么?” “没有。”霍真真摇了摇头,眉心蹙起,语气狐疑:“我装晕后被关在一个柴房里,但这个房间是经过特别处理的,同当年霍家的用于审讯的暗房很相似。” “但是...他们对我太过客气了...我甚至从里面捕捉不到多少恶意。” “你觉得他们认识你?”江书砚出声道:“若是有人突然出现在山庄附近,断然不该让你直接这么舒坦的躺在这里。他们可有问你什么?” 原本是没什么的,但联想到方才自己的一通乱说,霍真真忽的心虚起来。 她轻咳一声,恍若无意道:“没,仔细想起来,好像压根就没打算盘问我,就只是关押了半日。甚至今日那个三当家,还想这送我离开,话里话外都在赶我意思。会不会?” 霍真真忽的想到,在家时祖母的异常表现,难道是她做了什么? “若真如你猜测那般,也许这个山庄真的和过去的霍家有些关系...”江书砚眉头微拧,思索片刻,语气凝重:“只是他们对你的态度着实有些奇怪,赶你下山是不想你掺和进去?” “或是说,他们并不信任你?” “我不能就这么走,今日的时候我观那三当家曾去后堂和一人聊了许久,出来后突然话里话外都想让我赶快下山。” “你是说那个没有出现的人才是....”。 江书砚没有把话说完,但他们两个都想到了那些情报中的线索,真正管理山庄的恐怕就是那人。 “你觉得这趟来此可有意义?”他忽然发问。 霍真真楞了一下,双手撑住自己的下巴,眼神有一瞬的迷茫,她缓缓地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你说,能让父亲选择一走这么多年,其中牵扯的是不是太过复杂,连舅舅都没办法从中改变。” “可我着实看不出大宋朝堂中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表面各有分派,可似乎又都没有做什么过分之事...舅舅早已掌权十几年,他难道真的无法处理?” 她的嗓音越来越低,整个人逐渐趴到桌子上,一副锤头丧气的样子,脸上都失了光彩。 “朝堂并非表面看上的风平浪静。”江书砚正色道:“你所知道的是那些高位者想让你看到的,只有身处那里的人才真正的知道里面的错综复杂。” “我想,陛下并非不想做,而是无能为力。他是天下人的陛下,不能任性到去随意的处置某一个官员。除非拿出所有的证据,能证明那人有错,否则,便是他也无能为力。” “江书砚,你说我做的这些有意义吗?”霍真真突然有些迷茫,她从听到父亲和娘亲谈论这些往事后便想要回到燕都,现在又顺着已有的消息在一步步的靠近过去,可现在她突然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爹和舅舅十几年都没做到的事情,她现在横插一脚,又是否正确? “郡主。”江书砚头一次看到她如此沮丧,心底有一瞬的刺痛,他神色温柔的注视着她,温声道:“也许你就是那个转机,你来到这里,假若找到霍家过去的旧人,便是做不到什么,那妥善安置好他们不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这些事情,陛下全都知道,否则他怎么会轻易让你来这里?” “陛下知道我的目的地?”霍真真诧异。 江书砚失笑,解释道:“他那么在乎你,能放心让你只带着我和几个贴身的随从出城,自然是知道你要去哪里。他或许什么都知道,就在等那个将这件事情捅出来的人?” “只有某个人将这件事情放道明面上后,陛下才能去处理,才能去算一算过去的那些账。” “所以,暗杀我的人...”霍真真的思绪一下明朗许多,她分明没有回京多久,且期间也并未遭遇什么不幸,怎么现在出个城翻到开始遭人暗杀。 江书砚给她一个赞同的眼神:“你还记得我们说过,那个默娘来自燕都吗?” “你是说,燕都的人已经等不及了?”霍真真坐直身子,眼睛都睁圆了:“幕后之人是怕我查出什么?” “官银接连失踪,春阳山的消息肯定不止你我一人知道,背地里人现在已经坐不住了。”江书砚嗓音严肃。 “可是,一对老弱能做什么?”霍真真不是不信这种猜测,可一老一若来执行如此重要的刺杀,实在有些儿戏。 这一行一天一夜,其中能下手的机会实在太多,若真是如此重要之事,怎能只派这么点人手过来。 她眼底的质疑无法遮掩,江书砚眸光顿了一下,再开口有些语气不足:“这两个只是故意放过来的。” 霍真真瞳孔微微一震,惊讶的嗓音都提高了几度,讷讷道:“你安排人走在我们前面?”这考虑的也未免过于周全了? “并非。”江书砚摇了摇头,缓声道:“此乃陛下安排。” 他伸手握住霍真真的手,制止住她任何想要离开的心思,这才继续道:“自那日你我出宫后,陛下再一次召见我,他留有一小队暗卫给我,要求我将咱们出发的精确时间告诉他们,并且留给我一个信号弹,若遇危及时刻,信号发送,所有人会为郡主所用。” “想必,这一系列也是陛下安排,他不阻挡你去,但也担忧你的安危,便让那队暗卫提前将伏击之人处理掉。” “所以,那两个妇孺也是暗卫故意放掉,给我们一个提醒?”霍真真接着他的话继续说:“若如你所说,我这一路岂不是一直都被监督?” “陛下是放心不下你的安危,并未让暗卫插手你的决定。”江书砚神色不满,语气若有所指:“否则,他们能任由你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晕到山寨外面?” 霍真真神色一僵,讨饶似的牵起一抹笑容,手指挠了挠他手心,娇俏道:“江大人,论事归论事,之前那庄我们已经翻篇了,就莫要伤及无辜,再生气了。” “嗯?江大人?”她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这我见犹怜的表情硬是以一种强硬的手段把他心口的闷气给吹散。 江书砚长舒口气,五指收拢捏住在他掌心作乱的小手,磨了磨牙,漫不经心道:“这事待回京后我再好好跟你核算。” “好好好。”霍真真乖巧的仰着脸看他:“继续说正事啊。照你这么说,背后的人已经坐不住了,我只需要和那个人见上并让他说出过去的真相?” “如果他能同意回燕都最好。”江书砚补充。 “不行。”霍真真果断的拒绝,跟着回到燕都肯定会危险重重,除非她能确定一切都在把握中,否则不能再让那人受伤了。 “他已经痛苦这么多年,我不想在没有尘埃落定之前让他再承受一次伤害。”她的语气笃定,神色坚决。 “好,你若这么想,也算是不寒霍家旧人的那颗赤子之心。”江书砚赞同并且很是欣赏她的想法。 真相固然重要,但活下来的人更重要。 “我们下一步?”霍真真抬眸望去。 “今夜过后,明日直接和那三当家挑明来意。”江书砚正色道,既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也没必要浪费时间藏来藏去。“明日我陪你一同去。” “好。”霍真真点点头,绷紧的神经一下放松了下来,轻快道:“那就快歇息吧。” 她这话一出,就突然发现哪里不太对劲。 只有一间房,怎么歇? 视线交汇,眸光逐渐变得炙热。 第35章 是聂晁还是聂猗 “江大人...你...我...这里...”霍真真突然发觉嗓子像是卡了异物,说出的话也断断续续,表达不清意思。 方才不觉得怎么,现在看起来,这也算是她的住处,这人就这么视若无睹的坐在那里,看了个全。 她看看被自己方才翻的凌乱的床铺,再看看悠悠哉哉还坐在原地的江书砚,心里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 霍真真眨巴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他,眼神催促。 还不说话,在等什么? 江书砚抬手撑起下巴,漫不经心的看她在原地打转,他也不急,只是嘴角微微上扬。 “江书砚!” 眼看她眼底真的腾起一股羞恼的怒意,江书砚这才不疾不徐的开口:“郡主想好如何安排臣?” “你...”霍真真哑口无言,孤男寡女自然不能同处一室,但外面到底也是这和平帮的地盘,他们再怎么嚣张也不能大摇大摆的在人家的地界儿找房间睡觉。 她这边想的焦头烂额、一脸为难,那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端着一副看戏的样子悠闲的敲打着指节。 “好好好,好你个江子卿,你就是在看本郡主的笑话?”霍真真这会儿才算是咂摸出他的趣味,直接忘掉所谓的孤男寡女的忌讳,一个翻身和衣躺倒在床上。 反正,他素来古板无趣,想必就算自己送上门他都还要先教育自己一番于礼不合。 她自然的闭上眼睛,随口吩咐:“江大人随意,本郡主就先休息了。” “...”江书砚哑然失笑,无声的勾起唇角。 他站起身,从容不迫的走到她的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闭上眼睛假寐的人,启唇缓缓说道:“郡主是不是对臣太过放心?” “江大人不是方才刚同本郡主诉过委屈,让我多信任你一番?”她也不睁眼,翻个身背对着他,打趣道:“现下大人可还满意?夜已深,大人还是自便,明日一早还有要是要做。” 话落,她倒真像是睡着一般,不再开口,呼吸也平稳许多。 江书砚轻笑一声,又坐回到方才的凳子上,眸光淡淡的望着床上的身影,一直提着的心才彻底放下。 能看到她完好无损,且仍这般有活力的样子,真好。 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真切的知道听到消息的一瞬间自己有多慌乱,素来沉着冷静的思绪直接成一团乱麻。 这种感觉,他不想体验第二次。 她想查他便陪着,过去的种种他不在意,但她若想,他愿意陪着她。 ——————— 天边泛起鱼肚白,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内,凌乱的床铺已经被人收拾整齐,整个房间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35节 霍真真一大早趁着天还没彻底变亮就和江书砚跑了出来,他们隐身在一个偏僻的位置,放眼望去,能将四周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这里我们待不了多久。”霍真真转头悄声同身旁的人说道。 “你不是想知道那人是谁?”江书砚低声回道:“这是他的地盘,他只是想避开你并不是避开所有人,那人在这和平帮的地位只高不低。暂且就赌一把,即便他不出现,也无碍。” “现在天已大亮,恐怕迟早会有人看到我不见了。”霍真真神色凝重。“他们只是不想为难我,但对你,就不一定能有那么好的态度。” 霍真真心里没有把握,若是霍家旧人,或许会对自己纵容一些,但江书砚与他们没有任何干系,届时若是闹起来,更何况,万一之前所有的猜测都是假的。 “怕什么?若是旧人那便论事,若是匪徒那便是谈判诏安。” 江书砚不急不慢的一句话,稳住了霍真真的心,她凝神专注的盯着来往的人。 直到...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眉心逐渐蹙了起来。 那人身形高大,皮肤是常年风吹日晒的健康肤色,浓眉大眼,只是有一道疤痕从眉心蔓延到他的右眼皮上方,给他整个人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她越看越觉得熟悉,直到看到周围的人对着他喊‘二当家’,而他勾起一个她曾经看过千百遍的笑容,霍真真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聂猗!”霍真真朝江书砚示意了一下,直接开口喊道。 她能看到,那身影顿了一下。 “躲什么,你躲的了一时,难道能一直躲着我不成?你到底是聂猗还是?”她顿了一秒,说出心中的猜测:“还是那所聂宅的主人?” 霍真真怎么也没想到,在这里竟然看到了一个和故人几乎完全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若不是那道过于明显的疤痕,他有一瞬真的要以为这位是那个同她自幼一起长大的聂校尉。 祖母也是知道的吗?所以她不拦着自己,又怕她伤害到这里的人,以至于在她当初走之前露出那般神怪的神态。 “…”那道身影只是僵直的站在原地,背对着她。 江书砚站到霍真真的身旁,眼底带着一缕诧异,启唇道:“既然明知躲不过,为何不能信一次?” 周围的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有人好奇的看着他们二人,有人拿起手里的武器神色戒备。 聂晁转过身向身旁摆摆手,朝霍真真二人淡淡道:“跟我来。” “看聂当家的样子是早知道有我这么个人的存在?”江书砚出声问道。 他就说,昨日怎能来的这么轻松,像是有人故意指引,让他那么顺利的找到人。昨日太过慌乱顾不上深思,直到今天看到他们这般冷静的神色,他才敢确定。 聂晁带人走进一间隐秘的书房,关上门后示意两人随意坐下。 早上有人来报说屋内已经空无一人,聂晁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但到底是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她还是没走。听到那句叫喊的时候,他差点以为是幻觉。 聂猗? 已经太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他沉着一张脸,语气冷淡:“我以为,二位都是聪明人,昨晚已经破例留二位一夜,今早应该走的悄无声息才对,还留在我这山庄不知有何要事?” “你到底是谁,聂猗和你什么关系?”霍真真直截了当的先问了自己当下最想知道的事情。 父亲从没说过聂猗的身世,只道是故人之子,自小将他留在霍家军中,他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可从没听父亲谈起过他的家人,为何这个人和他的长相几乎一摸一样。 霍真真心里已经有了预感,但事实究竟如何,还是想听眼前这个人自己亲口说。 “聂猗?”聂晁嗤笑一声,眼底是霍真真看不懂的嘲讽,许多年前他也叫聂猗,只是后来,他只能成为那个死了的聂猗罢了。 “你…究竟…” 江书砚挡住霍真真想要说的话,眼神凉薄,冷声道:“若你不想说,没人能逼得了你,但你若是端着这幅态度,问题该如何解决?” “解决?”聂晁冷哼一声,讽诮道:“十几年过去,还有几个人能记得过去,又拿什么去解决?” “如你所说,那为何要派金五将聂家的钥匙给我?你不怕我们来找你,你怕的是我们不来找你。聂猗!”江书砚语气平淡的朝他念出那个名字。 他的嗓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我不知道荆州的那位聂猗和你什么关系,但我知道,十七年前,聂森将军曾有一子,名为猗,于建成一年冬日死于一场刺杀,那日聂夫人为护幼子,拼死与歹徒搏斗,最终母子二人还是没能逃生。” “你怎么会知道?”霍真真诧异,这一路没听他提起过。 江书砚眸光沉沉的看着垂头沉思的聂晁,低头朝她温声道解释:“那日你我发现聂宅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后,当日我便去刑部调取所有关于聂家的卷宗。” 只是就连这一丁点的消息也是他从一个犄角的地方意外发现的。 有人刻意抹去了聂家的过去。 他顿了下,目光看向周身气场越来越沉闷的人,继续道:“聂森一子名为聂猗,刚满七岁,和荆州那位年龄不符,至于为何最后也给他改名为猗,只怕是霍将军怕他忘了故人,便用此名字用于警醒。” “若非方才你喊出他的名字,我也不敢判定他便是聂猗,那位死去的聂家大公子。” 霍真真怔住,他是聂猗,那荆州的那位又该是谁,再不济他们之间至少是有血亲关系的,否则不可能长得那般相似。直到现在近距离的观察,她才看出两人的不同,这位明显比她所熟知的那位要年长一些,气质更为成熟,也更加沉闷。 一个背着血海深仇长大,一个虽无父无母但却在霍家军里受尽宠爱长大,终究是不一样的。 只见聂晁按了按紧皱的眉心,眼底透露出一丝无谓的神采,嗓音平淡:“我现在名为聂晁,至于你说的那位故人,无论他是何人都同我没关系。” “聂公子,你觉得你能瞒得住吗,任谁看到这么两张相似的脸会不把你们联系在一起?”江书砚反驳他:“宗卷上被人抹去的便是聂夫人当初已经怀有身孕,那晚被拼死护住的其实是你的亲生弟弟。” “那为何?”霍真真按捺不住,问道:“为何父亲最后只带走了聂猗,而聂晁他…” “也许将军也不知道呢?”江书砚提醒她。 只是突然多了一个襁褓中的幼童,没人会在意他的来历和出生,而七岁的稚子早已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不会有人愿意让他活着的。 “救我的是霍老夫人。”聂晁突然出声。 霍真真瞳孔微微一震,眼底满是不可置信,诧异道:“祖母?怎么会?那时候祖父已经去世,祖母早已不问朝堂和军中之事,她怎么会参与其中?” 她知道祖母曾经是个女将军,但自从生下父亲后就从未再出现在军帐之中,十七年前的事情,为何她也会参与其中,甚至能瞒着父亲救下聂家两个幼子。 陛下在其中又担当着什么角色? 霍真真心底的疑惑越来越多,她甚至有些后悔临走之前没多问祖母几句。 “霍将军当初选择出走荆州其中也有霍老夫人的建议,若非如此,恐怕我那弟弟长到六七岁,便藏不住了。”聂晁出声解释。 “所以,父亲后来不再提起回京之事,也是因为认出了聂猗的样子?”霍真真将心底的疑惑问出:“你既知道他的存在,就从来没想过和他相认?” 若是她,恐怕真的很难忍住,那是存留在世上的唯一的亲人,要用多大的耐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相认。 聂晁摇头,他不知道霍将军是怎么想的,但他能继续护着聂猗,已经令他心存感激。至于聂家遭遇的那些过去,他不敢有过多的奢求。一夜之间,家破人亡,连他都要经历很长时间才能反应过来,他怎么忍心再让无辜的幼弟去承受他的这份痛苦。 他曾在远远的一角看过他明媚、纯真的笑容,这便已经足够。 那些事,他做的成便做了。 败了,至少聂家还有人在。 “你这些年同祖母一直有联系?你…若是一直有记忆,是何如…”霍真真眸光微闪,眼底夹杂着一丝探究。 她没有问完,但聂晁知道她话里的意思,任谁亲眼目睹过家破人亡,又怎么能心安理得的藏匿起来活到现在。 他能。 他只能选择忍着,那砍在母亲背上的那刀,直到现在午夜梦回他还会想起。可霍老夫人说过,要想报仇,他就得先活下来,否则只会像个废物一样被那些人如同捏死一只蚂蚁那般轻松的杀掉。 所以他不能死,他像条断了尾巴的狗一样,藏在阴暗角落里狼狈的活着,只有午夜的噩梦不断的提醒他,要活着,要复仇。 “郡主觉得我该如何选择,是去荆州大哭大喊求霍将军为我做主,还是拿把刀架在脖子上,让陛下还我聂家真相?”聂晁语气嘲讽,神色不耐的看向面前的少女,说出的话越发尖锐。 “霍家从未放弃过你,否则,早已不问世事的老夫人那年如何会去救你。陛下又怎么会放任郡主来这里找你?”江书砚不疾不徐的开口,他神色不变,只是淡淡道:“过去种种不能复返,既然我们已经来到这里,这次你会怎么选?是要将过去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说出来,还是选择一个人去面对?” “聂公子,许多事情,十七年前陛下和将军无能为力,但现下情况不一样了,一意孤行不如再信一次这些人?你不想同你弟弟相认,看他结婚生子?” 聂晁身子一僵,神色有一瞬的不自然,他闭了闭眼睛,在开口,声音有一丝沙哑:“十七年前的夜晚,父亲被先帝诏令进宫,而母亲也在这一夜突然临产…所有的事情全都撞在一起。” 他弓起身子,双手扶在头上,艰难的说:“母亲刚诞下幼弟,我们正沉浸在喜悦中时,忽然有一批黑衣人闯了进来,先是一声不吭的杀了所有的护卫侍女。” “母亲…母亲…”他的嗓音哽咽起来,话说的断断续续:“她将幼弟塞到我的怀里,只说温柔的朝我说了句‘别怕’,然后拖着刚生产完的身子,拿起佩剑就同人厮杀。” “可…可她身子本就虚弱到极点,却硬是拖到霍老夫人的到来。那夜,七八个黑衣人将我们围在中间,剑挡不住的时候她就用自己的胳膊,用她的后背去挡,衣服上的血、地上的血流了一大片,那件白色的衣衫到最后全被染成了血红。” “到后面她早已经没了意识,怀里却死死的将我和弟弟护在怀里。直到她看到,霍老夫人带着人冲了进来,才放心的倒了下去。” “我们之间的告别,只有‘别怕’二次和她最后已毅然拼搏的身影。我有时候都在想,为什么老夫人不能早来一点,哪怕早一刻钟,是不是母亲就不用死,或者,她干脆不要来,让我们一家在下面团聚,反正父亲那一夜也再未回来。” 聂晁抱着头久久不能缓过神,那段记忆,藏在他心里太久太久,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同人讲过。 霍真真神色担忧,眼眶也忍不住泛红,她抬眸看向江书砚,眸光相触,江书砚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开口说道:“这些年你一直在这里生活?” 聂晁攥了攥拳头,坐直身子时面色已经恢复正常。 他看向霍真真,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夫人曾说可为我安排一个隐蔽的地方生活,但我那时太过痛苦,根本没办法在接触任何和燕都有关系的人。” “于是她便差人将我送到这里,和平帮是霍家一个过去的旧人创建的,自那以后,霍老夫人便每隔一段时间差人给我送些物件。即便金叔不说,我也知道是她安排的。只是一过十七年,我们一个不能出燕都,一个回不去,终是再没能见过。” “那金五和你有何关系?聂府的那座宅子是你让他给我的?”江书砚又问。 聂晁这才抬眸正眼看向他,眉心微微动了,眼梢温和:“是他非要如此。” “我本不想将他牵扯进来,但你过去救过他,且…”他眸光移向他身旁的女子。 自霍将军之女明珠郡主即将启程回燕都的消息一传开,明里暗里就有许多家在观察,他们自然也有派人手打探消息。其中不乏一些郡主疑似与刑部侍郎江书砚之间的关系猜测。 所以他们最后决定赌一把,要么这消息传到霍家耳里,要么这消息最后到的是天子手上,总归于他没有什么坏处。 这场赌局,是输是赢,聂晁无法确定,但至少,好像有一些希望了。 他从郡主的眼中看到了怜悯和痛惜,只要有痛那就代表她真的在乎。 聂晁看向眉梢变冷的男人,挑了下眉,继续道:“于是我便决定将聂家这座宅院交到江大人手上,我想,即便那里的血腥早已被雨水冲刷干净,但只要稍微用心一点,便能发现其中的异处。” “说到这儿,我还要谢谢老夫人,这院子是她一直留着,也是她让人交给我的。” “说到底,也是给我留了个念想。” 到最后,他话里很难不能听出里面的怀念。 霍真真想,他可能是想起在那里的生活,想起他的父亲和母亲,想起刚见到这个世界就变成孤儿的弟弟。 她扯了扯嘴角,牵起一个勉强的笑容,安慰道:“会有再见天日的那一天,届时你和聂猗会再见面的。” “郡主,他过的可好?”聂晁神色略显期待的看着她。 霍真真顿了顿,回想着过去的种种,神色认真,语气诚恳:“聂猗很好,他自小就十分懂事,虽是吃百家饭长大,但性格活泼好动,年纪轻轻如今已经做到校尉一职,我父亲对他也很是赏识。”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将过去的阴暗全都掀开,让你们兄弟二人可以肆意的走在阳光下。聂大哥…”霍真真迟疑了一秒,试探道:“家父同你父亲交好,我叫你一声聂大哥可以吗?” 聂晁神情一时茫然,这是他如何也想不到的事情。 霍真真浅笑一下,继续道:“聂大哥,祖母知道我来此没有阻拦,陛下大抵也是知道的,所以,这些人都是支持你的。你还有什么顾忌,那个当初害得你家破人亡,霍家军伤亡惨重的人,到底是谁?” “我…我不知道…”聂晁怔怔道:“我只知道,那夜父亲突然被召唤进宫,母亲死后我整个人都恍惚了,到后来才知道,那夜先帝去世,新帝登基,父亲却再也没有回来,甚至,连他的名册和关于他的一切资料都被处理干净了。” “这世界上,除了我,已经没几个人记得他了。”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36节 “不!”霍真真打断他的话,神情严肃:“我祖母、我父亲、以及千千万万过去的霍家军都记得他,那些人只能抹去关于他的记载,但永远抹不干净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他亦在许许多多大宋子民心中。” “聂大哥。”霍真真神情微冷,眸光坚定:“不要妄自菲薄,世人不是故意忘记,只是有人把真相藏起来了,待有朝一日,会有许多人知道曾有一个聂将军,过去也会洒泪血保卫大宋子民。” 聂晁愣愣的看着眼前向是发着光的少女,他不知道她的话里有几分真假,但着实让他向往。 “聂公子。”江书砚眉心微拧,出声警告。 聂晁哑然失笑,难得心底生出一丝无奈,此情此景,竟还有人如此在意他的眼神,他不过是向往她话里的未来罢了。 “江大人慌什么?”聂晁故意挑衅。 江书砚波澜不惊的神色里起了一丝波澜,嗓音低沉:“不慌,只是时间不多,事态紧急,聂公子还是继续说你得到的消息。” 聂晁被噎了一下,正准备继续开口,门突然被人一把推开,有人气势汹汹的朝里闯了进来,他神色一顿,无奈的笑了下。 “阿阑,我吩咐过他们,让你不要过来的。” 第36章 疑云密布 金安阑沉着一张脸,直接靠到椅子上,然后翘起个二郎腿,冷哼一声,淡淡道:“怎么,如今连说事情都要避着我?” “不是。”聂晁一时有些尴尬,朝另外两个人露出一个抱歉的神色,伸手去拽身旁人的衣袖。 金安阑一把扯过,心里气急了。说好的一起面对,怎么他就一个人背着自己来和他们说这些过往,把他这个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放到哪儿了。 “阿阑,这是待之后我在同你赔罪。有人在此…先紧着要事。”聂晁凑近他一些,轻声低语。 霍真真发现,金安阑来之后,聂晁身上的那股死气沉沉的气息消散了许多,她和江书砚对视一眼,然后诧异道:“这是?” 聂晁看了眼还在生闷气的人,讪讪道:“他就江大人口中的金五,是大当家的儿子金安阑,自我来这里后,便常受他照顾。” “只是照顾?”金安阑瞪着个眼睛看他。 聂晁伸手抓住躲闪的人,凑过去悄声道:“阿阑,他们都是外人,今日就先放过我?我答应你一个要求。” “不许反悔?”金安阑神色警惕的看着他,生怕他又骗自己,上次的答应的事情到现在还没兑现呢。 聂晁神色尴尬看了眼四周,朝他认真的点了点头。 气急的人这才神色缓了下来,他抬手朝江书砚招了招,笑道:“好久不见,江兄。” “不是昨日才见过?”江书砚眸子微挑,意味深长道:“我倒是没想到,向来肆意洒脱的金五兄弟竟然还有这副面孔。” 金安阑神色一僵,挺直了腰板,正色道:“休要胡言乱语,你们方才谈到哪了?” 聂晁道:“过去的那些已经说完了。” 金安阑顿了一秒,看向他的神色多了缕担忧。 聂晁被他这一打岔,反倒心情好了许多,他收敛住笑意,神色凝重看向对面的两人,沉声道:“那夜,那群人在霍老夫人来之前曾说出过一个名字,陈华,陈大人。其余的一概不知,只是那群人言谈中对此人十分惧怕,大抵是一个手段狠辣的人。” 霍真真神色凝住,江书砚朝她轻摇了下头。 现下官场并未听到过此名,十几年前的人更是需要时间去查寻,江书砚思索片刻,开口道:“以此人为线索你们可有发现什么?” “并未。”金安阑替他回答,当年聂晁初来和平帮时整个人萎靡不振,行动就如行尸走肉一般,还是父亲当时的一顿毒打把他从魔障里打醒。但他终究年岁太小,等有能力去查的时候,当年的蛛丝马迹早被人抹的干干净净。 “这些年我走南闯北,也未能找到符合他口中的那个人。” 江书砚眉心皱了皱:“从刑部入手应该会比你那边好查一些,待回燕都后我就开始查找,主要找到这个人,顺着蛛丝马迹,总能找到那夜的真相。” “你说,祖母有没有可能知道什么?”霍真真喃喃道,神情有些飘忽:“我是不是回去后该问问她?她怎么会那么巧那夜去救你。” “我曾问过老夫人。”聂晁忽然开口,他眼中有夹杂着抹伤心:“她说…她是受父亲所托…只是那封信到她手上太晚,待她赶到时已经晚了。我从没想到,那夜父亲走的时候似乎已经知道他的结局。” “其实,我有时候也怀疑过,那日他求救的不是霍将军,甚至过去也被抹杀,会不会是他做了什么谋逆…” “晁哥!”金安阑斥责道,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这种话不能随便说,一旦被人传出去,又岂止是一条人命的事情。 “不会的,若真是那般,祖母不会放任我来此,也不会让父亲亲自带聂猗长大的,将他送到一个普通人家不是更好的安排?” 聂晁愣了下,蓦地嘴角勾起抹浅笑,这世上还有人听到那些猜忌后能第一时间选择相信父亲,聂晁是真的心底有一股暖流涌出。 过往坚持的日夜,好像也没那么难了。 “我自然也希望父亲与那事无关,可那日,霍将军被调离出京,等他赶回来的时候,早已经一片狼藉,是当今陛下举着圣旨坐在那个位置上。” “我只知道,他后来自请前去边关镇守,一去就是十几年。”聂晁语气无奈。 “霍将军的离开和那夜脱不了干系。”江书砚捏了捏眉心,正色道:“其中事情只能等他返京之日才能知道,陈华这个人暂时我来想办法,但现在首要的是,你们那些官银究竟是什么情况?” “事情已经上报的刑部,陛下此次本就派了其他官差前来,我和郡主来此只是春游,若是冲撞起来,得不偿失。” 江书砚将此行最重要的事情说了出来,这趟春阳山之行原是他的计划,但意外被人横插一脚,如今陛下派的另一个人来此处理,恐怕会惹出乱子。 金安阑嗤笑一声,嘲讽道:“春城知府给上面报的是我们盗取官银?” “我父亲好歹曾是霍家军的斥候,他最不屑干偷鸡摸狗的事情,这和平帮也是为了给无家可归的人一个家。” “那批官银根本与我们无关!” 金安阑越说越愤怒,他们和平帮向来遵守本分,从未烧杀抢劫过,兢兢业业二十年如今被安上这种罪名。 他眸中似有火光闪烁,一脸怒意:“那日是他们故意在我们必经之地等我们,那天是山庄正常的采买日,几个兄弟一同下山,途径那处管道歇息的时候那群官差莫名其妙就和他们吵了起来。” “帮里兄弟说,原本想要息事宁人,可那些人越吵越凶甚至直接动起手。我和平帮素日不与人结怨,但也不是软柿子任人宰割,兄弟们不可能坐着等欺负。到最后不过是动完手就立刻离开,他们所谓的官银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没有官银?”江书砚皱眉。 这与春城交上来的奏章不符,那么其中定有人在说谎。 “可他们为何挑了你们?”他疑惑道。 金安阑也不清楚,这群人到底是为何突然拿和平帮开刀,他们从来没和春城的官府打过交道,更何况,这些年本本分分。 “近期你们可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江书砚提问。 金安阑摇头不语。 聂晁突然出声:“上个月山庄接到一个任务,看押一个物件去历城。但是我们也有查看过,那里面没什么特别的东西。” “或许?他们有什么特别要求吗?”江书砚提醒聂晁。 只见他眼神忽然沉了下来,喃喃道:“唯一特殊的就是,此行他们不光有东西,还有他们的人,相当于是他们一半人,我们一半人,这是我们头一次和人共同看押东西,而且也是轮番看守。” 江书砚:“所以验货并不是只有你们,你的人手最后一次验货是什么时候?” 聂晁愣怔一秒,沉声道:“是,他们有个规定,验货只能是对方的人在场,而且,我们一次,他们一次,在进城前最后一次是他们验货,在那之后,我没办法接触到货物。” “但是...我们验货的时候也只是普通的粮食,若是其他东西要怎么藏....” “可粮食需要这么多人手用这种办法去看守吗?”霍真真突然开口提问。 至少在她的眼中,粮食虽然贵重,但不值得用这么多人去看押。 聂晁哽住半响,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那批货物是历城何人让你们看押的?经手过程你都遇到过什么人?”江书砚眸光凝重,语气严肃:“管事的人面部特征?口音?或者身份什么的你都知道多少?” 聂晁按了按眉心,沉思片刻,开口道:“上家是谁我们没有直接见到人,但这送货的人是金叔认识的老顾客,所以这次要求奇特也就没有特意去追究。” “我唯一印象深刻的是,当时交货时有一个人脖颈上有一道很深的疤痕,并且带着眼罩,只有一个右眼是正常的,身形高大魁梧,皮肤黝黑。” 当初同意这一单的时候,他其实有犹豫的,但那人拿出是老顾客的说辞,他不愿得罪顾客,又看到只是普通吃食,实在是大意了。 “现在就差人先去历城打探,这个就交给你们了,可以吗?”江书砚看向聂晁和金安阑。 两人点了点头。 “你放心,这交给我去办,我一定查清楚到底运的是什么东西。”金安阑神情认真。 “陛下派来的人该如何?”霍真真拧着眉心。 “这个我来想办法。”江书砚淡淡道:“出京之前,我从陛下那里要了一封手信,为的就是以防万一,现下刚好派上用处。” “我随后差人将这封信送至张大人手上,他就会理解陛下用意,之后只会在春阳山转一圈做做样子。” “届时,你们切记,不要真的和他动手,安排好帮派里的人好好的在山庄不要出去,他们在外面围上约莫一天就会离开。” “好,如果他不动手,我们自然不会如何。”金安阑点头答应。 “二当家不好了!二当家!” “山下被官兵围了!” 外面忽然传来几道喊叫声,四人目光相对,眉心微微皱起。 第37章 失控 金安阑率先冲出房间,嗓音里是明显的怒意:“立刻带我过去,真当我和平帮是吃素的!” 一而再,再而三的把他门当软柿子捏,他金安阑可以忍,但是整个山庄的兄弟是绝不能被这些人一再侮辱。他可以息事宁人,但倘若对方真要冒犯,就算用牙咬也定要给他们撕下一层血衣。 “聂公子先拦住金五,我去看看来的是哪位,切记不要冲动!”江书砚对聂晁交代一遍,又对着霍真真点了下头:“郡主在此等候。” “我和你一同去。”霍真真毫不犹豫的跟上去。 江书砚顿了下,看着她眸中闪烁着坚定的神采,嘴里想要拒绝的话终是没有说出来,迈着大步朝那几人跑去的方向飞速疾行。 待几人追上金安阑的时候,他正神色古怪的看着山下的一角。 霍真真伸长脖子朝下看了看,这三三两两、稀稀拉拉的人,确定是燕都派来的军队? 四眸相对,眼里全是问号。 直到霍真真耳朵里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他?李琮! 糟了,霍真真心底叫苦,定是春兰没能安抚好那些人,她想着的是,让周平吓唬吓唬那些公子小姐,下山之后应该全都老实躲在家里,至少几日之内不会来这座山附近。 这现下这个局面,霍真真心里发虚,她想起她的那个化名,和之前伪装的委屈的过去,实在是…难以向江书砚说明。 那岂不是要她丢死人? “这就是你们派人来攻打我们和平帮的?”金安阑眸光疑惑不解,阴阳怪气道:“这几个虾兵蟹将,这到底是给我们打牙祭,还是来剿我们的?” 霍真真眼底闪过一抹尴尬,嘴张了又合,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37节 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这…一口下去,她的面子里子全都要没了。 江书砚眯起眸子,眼底闪过轻微的诧异,偏过头,凑近她的耳边,气息拂过她的耳朵,霍真真只觉得一阵发痒,脑海中响起他清冽的嗓音:“郡主知道是怎么回事?” 从方才开始,她的表情就一变再变,向一只干了坏事的猫咪,既害怕人发现,又想伸出爪子碰碰。 更何况,江书砚从一开始就看到,站在人群里的春兰和周平再配上她那变化不断的表情,哪能不知道其中的猫腻。 霍真真缩了缩脖子,朝后挪了一步,扬起一个讨好的笑脸,嗓音软了两分:“江大人,我…我有一事情需要说明。” “嗯?”江书砚挑眉。 霍真真眸光朝他身旁的两个人扬了扬下巴。 江书砚嗓音夹杂着抹笑意,朝那两人道:“郡主有事需要同我商议,下面的那些人二位不必担心,稍后我们一同离开自会将人带走。” “暂时按今日商讨的情况进行,联系方式就照素日金五的寻我的办法。” “可那….” 聂晁一把拉住还想要再理论两句的金安阑,浅笑道:“那便劳烦两位。” “干嘛,我话还没说完!” “阿阑….” 等到这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江书砚黑眸微眯,勾着唇,提醒道:“说吧?” 霍真真清了清嗓子,红着脸抬起头,断断续续的说:“你…先答应我,不准生气、也不准笑话我。” 江书砚眸色转深,轻点了下头。 “我…我们那日不是计划好一同前去的,但你那边耽搁了,于是我们自己来的时候,恰巧碰到了一群少年人….” “……” 霍真真小声点将那日的事情完整的同他阐述一遍,到最后关于自己的那点事情,声音越来越低。 “郡主,臣听不到了。”江书砚无奈的出声提醒。 霍真真猛的抬起:“总之就是,我现在叫江嫣儿,不什么霍家的姑娘,你待会儿莫要给我说漏嘴。” 她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 “那臣是什么?”他低垂着眼睑。 霍真真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觉得有一种危险的感觉,她脚尖朝一旁挪了挪,无辜的眨巴着双眼:“江大人…江大人恐怕暂时要委屈一下,当我的兄长。” “此乃臣之幸事。”江书砚目光仍紧紧的盯着她,等着她下一句话。 霍真真双手背后,恍若无视的看向下面那群人,转移话题道:“我们下去?” 江书砚低声嗯了下,表示同意。 “你想好如何同他们解释?”他问。 霍真真随口就来:“就说我迷路被你找到了。” 往下走的路被人用身子挡住,霍真真抬眸看过去,眸中不解。 “郡主不妨看看自己的样子,穿着整齐,神采飞扬,如何像个在山洞困了一晚的人?”江书砚淡淡的解释,眸子里划过一抹暗光。 “这…”霍真真低头看看自己。 “这样子确实不妥。” 再一想到那李琮的心思,霍真真忽然觉得这群人来的真不是时候,她看了眼悠闲的站在跟前的人,心底有了打算,反正自己也没做什么不该做的,早晚要被他知道,不如把事情都丢给他。 她伸出两只手越过江书砚,在一旁树干蹭了满手的污渍,对着自己白皙的脸蛋就是一顿揉搓,直到手上的灰浅了许多全都转移到她的脸上。鼻尖、额头、脸颊全是一片一片的灰色印子,脏兮兮的,像是经历过黄土飞沙的洗礼,从什么地方逃荒过来的,只有一双眼睛出奇的明亮。 江书砚朝后退了一步,眉心微微拧起。 霍真真脸上牵起一抹坏笑,张开两只脏兮兮的手,朝江书砚凑过去,嬉笑道:“江大人,我在山中被困一夜,自然是要晕倒了,接下来就靠江大人来应付了,本小姐先晕了。” 说完她一把抓住灰色衣袖,头一歪,腰一软,直接靠近一个坚实的怀里。 还挺暖和,霍真真调整了下姿势,心里暗道。 丛林中的鸟鸣四响,阳光透过密闭的丛林,照在在江书砚的脸上,光影斑驳,看不清他的面上的情绪。微风轻轻吹拂,胸前的人又朝怀里缩了下。 江书砚略微弯了下腰将人打横抱紧怀里,而后沉默着,迈着沉稳的步子,朝那片宽阔的地界儿走去。 “江姑娘!”是李琮先发现了他们的身影。 他一脸焦急的朝江书砚跑去,而后春兰、周平等人也紧跟在后面。 少年的脸上端着一副紧张的表情,眼底、脸上全是担忧,双手垂在两侧紧紧的握成拳头,皱着眉心神情专注的看着他怀里的人。 江书砚眸子微眯,握在腰间的手加重了点力道,随机便察觉腰腹有个东西在不停的戳他。 “公子,小姐如何了?李公子等人实在太过担忧你们,奴婢…”春兰连忙上前解释。 自昨夜江大人连夜冲上山去,李琮等人便也坐不住了,竟突然扬言要带人一起去寻找他们。春兰好生劝了半响也没用,还是周平突然回来,说山中听道野狼叫喊,不得不先下来,将众人给唬住了。 谁知道那李琮直接一脸躁意的反问:“那方才那位公子为何冲了上去,你们怎么不阻挡?” 他原是想等第二日派仆人上山,可那人一听到话直接就冲上去,这一对比实在太丢他面子了。 春兰当时只能告诉他,江大人是她家郡主的兄长。 李琮的脸色是恢复了,但春兰现在心里却是五味杂陈,怎么郡主就盯着个黑乎乎的脸躺在江大人怀里?她自是信她家郡主无碍的,否则江大人神色不会如此平静,可有人却不知其中的关系。 李琮亦步亦趋的紧跟着这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心里虽有惧意,但看到他怀里脆弱的少女,没忍住,出声问道:“江大哥,江小姐怎么样了,先到我府上休息如何?我现在就派人去请大夫,等我们到了地方,大夫也准备就位。” 少年的嘴里的关心和脸上的情意江书砚哪能不懂。 他敛住眸光,遮掩住眼底的幽光,朝春兰吩咐:“昨日一夜未眠,又惊吓过度,小姐只是睡着了,现在已经无事,马车备好没有,回客栈。” “江大哥,你怎么能继续住客栈,嫣儿如今已经这样,你们就不要太客气,去我府上也能住的舒坦些。”李琮连忙继续劝道,昨日劝大家提前下山他已经很愧疚了,现在只想多做些弥补。 他更怕,这一走,恐怕日后再也见不到嫣儿姑娘了。 他脸上的恋恋不舍就差直白的告诉大家,他舍不得。 江书砚神色不变,抱着人,一边走,一边面无表情的应付耳边的聒噪声:“不必,多谢。” 他三步并作两步,大步朝下走,其余人也不敢多说什么,周平默默的跟在后面,只有春兰和李琮紧紧的一人一侧跟在江书砚的身边。到底是抱着一个人下山,不到半个时辰,他呼吸虽平稳,但额头已经冒出一层细汗。 李琮看了眼他怀里紧闭着眸子的少女,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道:“可否…若是兄长累了,我…在下可以帮你…帮你一段路程。” “帮我?”江书砚的脚步冷不丁的停了下来,沉着眸子,冷冷道。 在他怀里被颠的昏昏欲睡的霍真真忽然醒过神,暗道一声不好! “是…”李琮被他周身气势吓着,这人只是掀起了眼皮看他一眼,就让他有种被野兽盯着的错觉。 他有些后悔方才说说出的浪荡话,任谁的妹妹被别的男子提出这种要求,做哥哥的都会生气,他懊恼的挠了挠头,愧疚道:“抱歉兄长,是李琮方才冒犯,我只是担心你累着了。” “我不记得我父亲的子嗣里有你,何来兄长一说?”江书砚说的毫不客气。 李琮脸色一僵,讪讪的站在原地,没在跟上去了。 江书砚的脸色越发阴沉,冷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脸,连春兰都甩在后面。 直到腰腹又被人挠了一下,他动作僵了一瞬,又恢复原样。 “江大人,江子卿。”霍真真埋在他的肩膀上,掀起左眼皮偷偷看到后面那群人自动拉开的距离,悄声凑他耳边低语。 “气他做甚?我都没有理过他!”她好声好气的哄着人。 但这人像是真的气到了,只知道闷声迈着步子往前走,理都不理她一下。霍真真仿佛能从他这张俊俏的脸上看到一层寒冰附在上面。他不像是带人下山,倒像个要带人赴死的一般,脸沉的都快要将身后的人吓死。 “子卿。”霍真真挪了下头,将唇凑的到他耳边,随着说话的呼吸,脚下的颠簸,她的唇瓣若有似无的扫过他的耳廓,口.腔里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脖颈,霍真真掐住嗓子,细声到:“哥哥当真要生我气?” 他步子猛的顿住。 一个转身,霍真真吓得赶紧闭上眼睛,江书砚轻哼一声,朝周平冷声道:“带他们都下去,将我那匹马留在山脚下就行,客栈等我。” 周平点点头,示意身后的人先走。 “周护卫时有什么事情?为何江大哥突然停下来?”李琮仰着脖子看向站在原地的人,脚下步子越迈越小:“是嫣儿姑娘有什么事情?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李公子随我等离开便可,一切有我家公子在。”周平一手提住停下脚步的人,来拖带拉的将人带走。 春兰递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周平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他方才故意走在江书砚的后面,就是想用身形挡住两人,不想某些人总是朝这边张望。结果他们家郡主倒是好,借着他这个便利直接大着胆子逗.弄江大人。 往日里周平还没觉得什么,但今天着实是同情江大人,要承受他们主子千奇百怪的想法确实不易。 他们这些作下人的当然是有眼力见的给主子们腾地方。 他揪住还梗着脖子往回看的李琮,淡声道:“李公子,这山野之中凶兽极多,还是莫再耽误。有我家公子在,你不必担心。” 李琮想反驳的话被堵在嗓子里,于情于理,他都没有可以说些什么的立场,他眼巴巴的朝后望了一眼,垂着头跟着队伍往前走。 “江大人这是?”人走后霍真真睁开了眸子,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亮晶晶的,眨巴两下,哪有一点疲惫的样子。 江书砚也不吭声,只是将怀里的人收紧了些,然后朝着山林深处走去。 “江大人?” “江书砚?” “江子卿?”霍真真嘴里念叨个不停,直到她轻轻的说了句。 “江哥哥?” 江书砚停下脚步,轻手轻脚的将人放下,然后用力,一把按在了山壁之上。 在霍真真回过神之前,她的肩膀已经被人按住了。 “啊?”她眸子微微睁大。 这一次,没有什么预兆,也不似过去几次的玩闹,他直接欺压了上去。 恰巧在她的红唇微微张开的一瞬,他的薄唇覆了上去,碾.压、厮.磨。没有给她留一分余地,像是困兽将将挣开锁链似的,江书砚的大手把住她的细腰,另一只手垫在她的脑后,以一个完全禁锢的方式将人锁在怀里。 “江..”霍真真说不出话。 只觉得整个嘴巴都不是自己的了,口腔被人完全侵.占,无处可逃,小粉鱼被游龙狠狠的攥住,它企图逃窜。 但每退后一分便被游龙占有一分,起初粉鱼还尚有活力,不断的用尾巴抵抗有游龙的挤压,但终究力量悬殊,粉鱼的尾巴在游龙面前就犹如小溪戏水一般,轻描淡写。 游龙任由粉鱼在它四周挣扎,宠溺的任它四处折腾,但每每它想逃脱的时候又会一个用.力将鱼尾拽回来。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38节 粉鱼终于累了,连连后退,软趴趴的缩成一团,游龙这时却不满足了,它用尾巴尖将粉鱼挑起,上下抚摸两下,时不时的趁它尝试逃脱时悠哉的将它叼回来。鱼儿来来回回几次,终于抓住一个漏洞,在游龙恍惚之际,猛的往后一缩,想要逃跑。 却彻底被狠狠缠住,严丝合缝的绞.缠在一起。 良久… 江书砚朝后退了一点,额头相抵,高挺的鼻梁在她小巧的鼻尖上轻轻磨.蹭。 他的胸膛起伏不定,沉重的呼吸一点点拂过她的脸颊,扫在她的脖颈上,烫的她一个哆嗦。 “江…嘶…”她说不出完整的话,整个唇瓣像是被三月的蜜蜂蛰了一样,发麻、红肿,颤颤巍巍的。 “郡主…臣冒犯了。”江书砚从昨晚就想这么做了,他已经忍了很久了。 那个少年聒噪的声音,再加上她不知害怕的撩.拨,那股积压在胸口的郁气,憋闷在他的胸前,上不去,下不来,堵的他喘不过气。 直到将那不知害怕为何物的红唇.堵.住,脑海中那个烦躁的声音才彻底消失,心口的郁气才被她清甜的气息抚平。 “江书砚,你….”霍真真抬眸瞪她,亮晶晶的眸子里因为方才憋着气噙满了水汽。 粗粝的指腹捻过她的眼角,留下一片红痕。 他垂着眸子,目光一一扫过她氤氲的眼眶、红透的脸颊和揉.虐的红.肿.不.堪的双唇,眼底一抹幽深的精光划过。 “你怎么能这样…”霍真真扭头躲开他凑过来的手,嗓音细若蚊蝇。 她是真的被这个人的动作吓到了…那一连串下来,打她个措手不及,除了被动承受,没有一点别的抵抗能力。 她又气又恼,却又挣脱不开。 “郡主,是你先招惹臣的。”江书砚嗓音低沉,他俯下身子食指箍住她的下巴,微微抬起,俯下身又朝她靠近… 越靠越近… 第38章 宣誓主权 “江书砚,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细弱的、夹杂着点委屈的嗓音让江书砚的动作顿了下来。 他敛住眸底的风暴,克制住沉重的呼吸,目光灼灼的看着怀里的少女,她不似往日那般俏皮,像个被人欺负后回家诉苦的小孩。 但她明显找错了人,江书砚心想,怎么能这么乖,直到现在都只是噙着泪花可怜兮兮的盯着自己,她是忘了方才欺负她的人是谁了? 好想再一次... 他竭力的想要遏制住那席卷而来的疯狂的想法,牙齿狠狠的咬了下舌尖,痛意掩盖住欲望。 他闭了闭眼睛,呼吸起伏,垂在身侧的手指忽然被一抹柔软触碰。 江书砚呼吸有一瞬凝滞住。 一个细长白嫩的手指悄悄的、轻轻的勾住他的指尖,另一只手像是蜗牛用触角探路似的,一点点、磨磨蹭蹭的伸出来,慢慢的搂住他的腰,霍真真微微仰起头,神情担忧:“江书砚,你还好吗?” 他不对劲。 霍真真起初惊讶,接着心底生出怒意,但看到现在他的样子,更多的是不解和心疼。江书砚失控了,分明强势是他,发疯的是他,可眼下难过的却也是他。 心底的本就不多的怒意如今全都转而变为担忧,她牵起他的手,小心翼翼的触碰着他,想要将他的理智唤回。 她站直身子,主动让自己靠到他的怀里,嗓音娇软:“可以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吗?” “我一直在的,子卿。” 腰上的力道加重,霍真真敏锐的感觉到耳朵下的心跳声变快了许多。砰!砰!砰!那力道铿锵有力,响声快要将她的耳朵振聋。 她从怀里探出头,眼角带着笑意,眸光闪烁着光辉,像是灿烂星河中的一抹繁星,漂亮、惹人心动。 江书砚垂着眸子,抬起指尖点在她的眉心,像是作画,一点点细致、认真的临摹。 指尖抚平她微微蹙起的眉心、轻轻触碰她眼睑下细小的绒毛,划过脸颊、红唇到最后停在浑.圆的耳垂上,指腹摩挲,手下的触感绵软、滑嫩。 他掀起眼皮,深邃漆黑的眸底犹如被蒙上了一层烟雾,让人无法看清眼底,更猜不透里面蕴藏的情愫。 “郡主...”江书砚唇瓣翕动,他的嗓音平淡,却平白让人尝出凉意,带着几分偏执的感觉:“为什么他总在我耳边聒噪着要抱你?凭什么?” 指腹松开耳垂,又一点点描摹着她修长的脖颈,力道轻的像是一根轻飘的天鹅绒毛在不停的扫弄着,这痒意让霍真真心底生出一股莫名的羞耻。 藏在鞋子里的脚趾偷偷地蜷缩起来,脸颊上的红晕加深,她手掌蜷了蜷,颤着唇,眸光认真的解释:“笨蛋,我没和他说过几句话,江书砚,你在怕什么?我从来没理过别人。” 怕什么? 担心可能一切都是梦。 他自诩清高,却头一次生了怯,他见不得那个少年用那种眼神看她,那么热烈,那么充满活力,是他无法做到的张扬。 江书砚稍许躬下身子,目光和她直勾勾的对上,眼神变得比刚才更加幽暗。 蓦地,他忽然将头埋在她的脖颈上,断断续续的气声传了出来:“臣...心生..嫉妒。” 霍真真微微愣住,这是她没能想到的。 醋意还好,嫉妒二字太过严重,从他的口中说出,更是令她震惊。 “子卿。”她抬手覆在埋在肩膀上的脑袋,安抚性的摸了摸。 “我不懂那二字令你从何处生来,但你担心的所有都不会发生。”她低笑出声,捏了捏话里人的脖颈,调笑道:“本郡主只对你一人有兴趣,慌什么。” 江书砚将头仰起,眸光幽幽的注视着他。 这次,不像方才那般炙热,也不似过去那般幽暗。 像是春日里的一股柔风,拂去冬日的干燥,不骄不躁,温柔至极。 渐渐的,他的目光变了。 霍真真看出他的心思,她静静的看着他,目光温柔,没有躲闪。 红唇和薄唇的距离越靠越近,江书砚靠在她的肩上,下巴微扬。以一个下位者姿势,吻了上去。 柔风细雨,像是两个幼崽间的安抚。 唇瓣轻轻的碰触,一点、两点、三点... 江书砚一下一下,轻柔的撞上去,眸光直直的看着她,唇下亦不动声色的轻吻着。 霍真真被他这孩子气的样子逗笑了,弯着眉眼和他对视,他吻,她亦不躲。 就纵着他,由着他。 良久,霍真真低头在他眉心轻点一下,勾着唇浅笑:“舒坦些了?这样弯着,你的腰倒也是不累?” 江书砚轻哼一声,难得像个少年人一般,嗓音透出轻狂:“再半个时辰,臣也能受得住。” 霍真真哑然失笑,伸手将人推开。 江书砚顺势直起身子,牵住她的手,轻咳一声,低声道:“方才...不生我气?” 现在才想起问? 看来方才是真的气急了。 霍真真恨恨的攥了攥手里的那只大手,气冲冲的说:“这会儿才想起来问,事儿都干完了,江大人不觉得晚了?” “郡主想要如何惩罚臣,臣都接受。”他说的一脸认真。 得,理智回来,又变回古板正经的样子。 霍真真心生无奈,但仍觉得还是这样的江大人讨喜些,她挑了下眉,轻哼一声:“那莫要忘了,你说过,回京后要给我讲的事情。” 她还记得那个克制又具有侵略性的拥抱。 “好,臣都告诉你。”江书砚轻声回应。 “走吧?该回去了。”她笑。 “嗯。”他回。 只是两只握着的手没再松开。 寂静的山林,丛林鸟兽是他们的掩护,四下无人,宗教礼法不过虚设。这偷得半日的清闲,让两颗心靠的更近。 —————— 客栈二楼。 “怎么办,江大人将郡主直接给抱走,这可如何是好?已经半个时辰了,还不见回来,我们是不是该去找找?”春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看着坐在位置上悠闲喝茶的两个人,眉头皱的更紧了。 “周平、方来,你们两个怎么都不吭声!” 坐着的两人对视一眼,方来挑眉一笑:“有我家大人在,二位就把心放进肚子里,不会有事。” 昨日自家主子那暴怒的样子方来倒现在还心有余悸,现在好不容易找的未来的夫人,他作随从的,当然是不能让人去打扰他们的雅兴。 春兰自是不懂他的想法,方才郡主可是被人抱在怀里抱走的,即便是江大人再过可信,他们也已经在客栈等了一个时辰。 她瞪了眼周平,示意他不要装死。 “春兰姐姐。”周平转了转手里的茶杯,安抚道:“春阳山郡主已经打探过,既然已经无碍,那么就没什么危险。” “想必方才郡主只是不想和李家做过多牵扯故而装晕,更何况,这次不是她一个人,你就莫要担心了,待他们二人商量好事情,自会回来。” 周平端起茶壶朝他面前的空杯里倒满水,往前推了推,继续道:“坐下同我和方兄弟喝会儿茶。” 他要是没看到方才自家郡主对江大人做的事恐怕他也会焦急,但现下只觉得他家郡主当真是胆子奇大。 有时候他都想要同情一下江大人。 “周侍卫。”春兰没懂他的言下之意,眉心微蹙,神情斥责的看向他,提醒他的身份。 周平面色一顿,正欲开口,房门突然被敲打了几下。 春兰走上前,站在门边低声问:“何人?” “春兰,是你家小姐。” 门外传来霍真真笑意连连的声音。 春兰一把将门打开,拉住霍真真就是左看右看,直到打量完确定没有受伤后才回过神来。 她看到站在她身后的江书砚,神色一顿:“江大人。” 江书砚淡淡的点了个头。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39节 春兰继续低头像个护着崽的妈妈,仔细认真的检查着霍真真有没有别的细小的伤痕。 方才在路上,她不便冲撞上去,后来主子又莫名其妙被江侍郎带走。春兰心里早都急上火了,却只能眼巴巴的在客栈等着。 她到现在都时刻谨记着公主离开时的嘱托。 她言,郡主生性肆意洒脱,希望自己能在一旁盯着,莫让她做出太过出格的事情。春兰一直谨小慎微的遵守着,可每每一到江侍郎这里,连她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郡主明显已经对他有了情意,可春兰的脑子里总有一根神经绷的很紧,就是那个梦中少年。那个过去总会时不时从霍真真嘴里蹦出来的人。 她能看的出江侍郎是一个骄傲的人,他能允许他的心上人心中一直挂念着另一个人吗?即使那个人也许并不存在,也许永远不会出现。 “春兰,我真的没什么事。”霍真真拍了拍一直神色凝重对着自己看来看去的人,笑了笑:“那又不是龙潭虎穴,能受什么伤?况且方才你也看到了,一直有江大人陪着,我不会有事的。” 春兰才不信他们郡主说的话,在她眼里,不流血都不算受伤,她自然要自己亲自好好瞧瞧才行。 直到确定好真的没问题,她才抬眸认真道:“奴婢这是怕您不把自己身子当回事,再小的伤也得认真对待。” 每次说起这个问题春兰都会唠叨个不停,霍真真不想和她一直纠缠着这个问题,扭头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道:“这段时间应该无时发生吧?江大人,是不是该启程回京?” 江书砚点头同意,朝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对方来吩咐道:“我们先离开,你先将这封信送至赵六手上,告诉他老样子等那人自己来取,随后你快马加鞭追追上我们。” 方来诧异:“返程需这么赶时辰?” 他没能参与进去,但方才和周平也没能聊出个所以然,现下又急忙回城,这春阳山的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事出有变,我们需要尽快回去,再做详细安排。”江书砚只大概解释一番。 方来也不多说什么,拿过信就抬脚离开。 霍真真朝春兰吩咐:“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现在收拾好行囊我你们即刻出发。” 她正欲扭头收拾东西,就看到春兰一脸为难的站在原地,面上很不自然。 霍真真狐疑道:“是还有事情?” 春兰用余光瞥了眼正在同周平说着什么的江大人,朝霍真真身边挪了两步,凑到她耳边轻声提醒:“李家,那个李琮一直在等着消息,刚刚还走之前还告诉我有你的消息要尽快让人去他府上送信。” 春兰心底知道郡主是绝不可能看的上那个少年公子,方才江大人的突然转变,她后来也猜出了一点缘由,若真让那李公子搅和了郡主的事情她心中也是不愿的。 但从昨日到今天,那少年也算是忙前忙后,她到底也该说出来。 霍真真听后怔了一瞬,面容有一丝尴尬,她学着春兰的样子偷看了眼身边的人,趁他没有注意,低声回复:“给店小二留个消息即可,我们与他本无关系,无需过多牵扯。” 更何况有人才为此吃了大醋,她怎么也不能让刚哄好的人又伤心。 霍真真朝春兰轻摇下头让她不要多言,而后朝一旁开口:“我们走吧?” 本就轻装上阵,东西三两下就收拾妥当,四个人一齐下了楼,只是刚出客栈门口,江书砚的脸就沉了下来。 霍真真抬眸看到了站在糖人摊贩旁边的李琮正翘首以盼的朝他们招手。 瞬间她就觉得有些头疼,手指悄悄的挠了挠身旁男人的指尖。 “嫣儿姑娘,江大哥!”李琮一眼就看到等了许久的人,笑弯了眼跑了过去,语气担忧:“嫣儿姑娘现在身体如何?要不要去我府上修养几日?” 他恍若无人,眼中只有面前的少女,满眼的真挚情感都快要溢出来:“再过几日就是春城的百花节,若是你们现下没有什么急事可以再多逗留几日,刚好也养养身子。” 霍真真客客气气道:“不必了,李公子,家中有要事,需要尽快返回,多谢公子好意,我等就再次告别。” 李琮却不愿她就这么走了,身子前倾挡住他们的脚步,神情忐忑:“姑娘方便透露来自何地?” 他挠了挠头,面上有一丝羞涩:“啊...我那妹妹近日总说在年年都在春城附近游玩,实在太无趣了,想要去其他地方转转。” “姑娘家乡风景如何,可否留个地址,待日后我们去那处游玩,也好有机会拜访故人。” 霍真真哑然。 倒是不知对方竟然如此纠缠。 她正欲开口,手忽然被人握住。 抬眸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霍真真莞尔一笑,勾起唇角,将他的手牵的更紧,她对上少年震惊的神情,解释道:“抱歉,之前因为我贪玩故意撇下他跑去山上,但又怕被人追问,便撒了个谎。” “嫣儿姑娘...”李琮讪讪道,面上的笑已经快维持不住。 他之前只觉得这位江兄待他态度极为冷漠,但从没往这方面想过。 可他们眼中流露出的情意做不得假。 江书砚颔首,低声道:“近日多谢李公子照拂,我等有要事离开,若公子需要帮忙,可去城中春草堂找一个叫赵六的人,他可许你一个愿。” 李琮面上难堪,心里却仍抱有一丝期望的看向霍真真。 然而他只看到少女的眼中只有身旁的男人,眼底是他不曾见过的欢喜。 他没什么理由阻挡。 周平抬起手臂,轻轻一挡,他顺势朝一旁退了两步。 霍真真牵起春兰带来的马,正欲上车,江书砚的手臂又抬了起来。她朝他皱了下眉,换来的是他手臂坚持不懈的举在半空。 霍真真无奈的笑了下,嘴上念叨着不满,手下动作反而顺从的扶着男人,任由他搂着自己的腰将自己送上马。 而男人眼神虽平淡,但眼底的那抹占有欲极强的情愫他看的一清二楚。 他们之间,像是有一堵屏障,外人参与不进去。 李琮自嘲的垂下头,不敢再看一眼。 马蹄飞扬,那抹身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终将不见... ———— 五个人骑着马,日夜兼程,终于在第二天晌午的时候回到春城。 刚一进城门,还未等霍真真说什么,突然看到江书砚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她看到了一个身材佝偻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身形不高,穿着一身灰色的暗纹衣袍,整张脸平平无奇,只有一双三角眼放着精光。 “二公子。”三角眼走上来,弯腰行礼,说话不卑不亢:“夫人让您回府一趟。” 江书砚脸色阴沉,嗓音冰冷:“何事?” “大公子今日回府。” 他话一说完,霍真真明显察觉到江书砚周身的寒意变得更加凛冽。 “知道。”江书砚说完后,三角眼还是站在原地不动。 霍真真诧异,只见他弓着身子继续说:“请公子即刻动身。” 两人僵持不动。 霍真真收到方来祈求的眼神,心底微微一动,不露声色的朝江书砚挪了点,低声道:“离府多日,我也许尽快回复同祖母报平安,剩下的事情待你这边处理好后我们继续沟通。” 她说完后,瞥了眼弓着身子的人,转头对春兰、周平淡淡道:“走。” 余光可以看到,江书砚整个人都行像是浸在黑暗里,可分明是阳光正盛的时候。 繁华闹市亦与他无关。 霍真真的心突然痛了一下,她想到最近几日他的种种不同,如今看到那个仆人,像是忽然明白了一些。 燕都关于江书砚的传闻很多,但关于他家族之间的事情似乎寥寥无几。 “郡主。”春兰语气担忧。 霍真真面无表情,肃声道:“回府。” 该知道的,总会知道,她等着江书砚亲自来找他。 “公子,郡主已经离开,可否能立刻回府。”三角眼俯身再次出声。 江书砚垂着眸子,嗓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江岳,你失礼了。” “小人知错,请公子启程。” “下次,同她道歉。”他冷冷道。 江岳不慌不乱,神色不变:“是。” 江书砚扬着下巴,目不斜视的经过他身边,不看他一眼。 直到两人走了好一段路,方来才出声道:“公子?” 每次这个时候的江书砚都是极难接近的,世人皆道武侯府二公子才德兼备、能力出众,但所有人都对他与侯府的关系闭口不谈。 他自成人礼后便自行开辟府邸,离开侯府,且若非有要事从未回过侯府,外人不知其中事情,但方来自幼跟着自家公子自然什么都一清二楚。 公子在外被人尊称为侯府的二公子,可谁能知道,这二公子的地位还不如一个侯府的管家。 同是由夫人所生,大公子拥有夫人的一切喜欢和疼爱,而公子却从小在冷眼旁观中长大,自给自足,除了他这个自小陪着的人,王府中的人也因夫人对他的冷眼而低看他许多。 是公子自己一个人在冷眼和困惑中长大,越长大他知道的越多,听到的也越多,索性他性子坚强,终归是挺了过来。 起初他也想要个答案,但却什么都没得到。到后来,亲自去一趟荆州之后,公子再没有谈起过侯府的事情,更是连侯府大门都鲜少踏入。 如今大公子回来,夫人又请公子回府,方来心里只觉得难受极了。 一个备受宠爱,一个从不放在眼里,现下匆忙叫回府中,又能有什么好事。 他提起戒备心,但看到再变得沉默的公子,仍是心声不忍:“郡主方才说,待我们这里处理完后联系她,近几日一直忙于春阳山的事情,您要教的许多东西都没能进行下去。” “郡主在等着您。” “嗯。” 只有听到明珠郡主他才有了一点反应。 “她在等我?”他轻声问。 方来忍住鼻酸,重复道:“是啊公子,我们快回侯府将事情处理了,郡主还在等我们去汇合。” 江书砚垂着眼帘,抬头看向武侯府的门匾,停顿半响,终究是抬脚走了进去。 这地方,他已经好几年没有踏进了。 他回来了又如何,江书砚嘴角牵起一抹嘲讽。 难道还需要让他一个不受宠的二公子去给世子请安吗? 他抬脚朝里走,脊背挺得笔直,像是一棵矗立在山脊的松树,笔直,风吹不动。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40节 第39章 往事揭起 “二公子。” 有侍从侍女看到冷着脸走进的江书砚皆低头行礼,然而他们眼中的男子脚下没有丝毫停顿,视若无睹的离开。 有人趁他走后悄声嘀咕。 “这二公子已经好几年没回府了,怎么这时候突然回来?” “你不知道?今日一大早大公子回府了。” “那可能是夫人要办家宴?可二公子突然回来,难不成...世子之位?” 这话一说,另一人突然噤了声,正说话的人狐疑的抬起头,正对着一脸怒气的方来正盯着自己。 两人随即低垂着脑袋,背后说人话被逮着实在尴尬。 “老实点,不是什么话都能随便往出说的。”方来心里自有怒意,但这毕竟是侯府,他不能给公子丢了面子,只得嘴上警告。 那两个窃窃私语的仆人不再吭声,只是在方来走后神色鄙夷的看了眼他的背影。 不过是个跟着主子四处游荡的无家之人,真当自己有几分几两,在外官做大再大又如何,这武侯府最后还不是大公子的囊中之物。 方来顾不上理身后那群碎嘴子奴才,那些冷言冷语在这侯府早都听惯了,只是许久不回来,乍一听到还是有些心酸。 他健步如飞的追了上去,却在进垂花门前被挡在了外面。 距离江书砚只有几步之遥,他出声道:“公子?” 江书砚没有转身,挡着他的两个侍卫反而开口说:“夫人有令,仅让二公子入内,且等着。” 方来站在原地神情紧张的盯着他的背影,最后还是没人忍住开口提醒:“公子莫忘了还有课业未授。” 挺拔的身影顿了一秒,然后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江书砚看着眼前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尽是陌生。他自记事起便早早的离开主母院子,和母亲分配的侍从在自己的小院里长大,而他也鲜少踏足这里。 因为,他从不被欢迎。 江书砚心底暗嘲,他已经主动离开侯府,还是没能躲个清净,现下突然召唤,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他站在门外,启唇低声道:“母亲。” “进。”里面传来武侯夫人的声音。 他推开门径直走进,里面的妇人早已坐在主位等着。 只见一个身着紫罗兰彩绣直领对襟的妇人,妆容精致,一头秀发一丝不苟的盘在头顶,簪一对双翔金凤,簪子在的光照下闪着金光,高贵华美,庄重威严。 江书砚躬身行礼,而后挺直腰背。 他淡淡道:“不知母亲唤我可有要事?” 他们不似平常的母子那么热络,但也没方来想的那般剑拔弩张,江书砚心想,他们之间,只是不熟。 他母亲姓郑,郑家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却不知为何被当年风华正茂的父亲一眼相中,力排众议娶回家,给了她武侯夫人的正妻之位。 可惜,时间光景不长,自江书砚出生没多久后,明武侯江荣轩就突然像变了个人,自此留恋风月场所,沉迷于声色犬马、纸醉金迷之中,感情破败的突然,以至于世人都以为郑夫人讨厌这个儿子是因为他的出生导致他们夫妻二人关系变淡。 但只有那个十几岁远赴荆州的少年知道,一切不过是场笑话,他也不过是这场笑话中的产物罢了,可笑,可悲。 一直目视着前方的郑夫人直到这时才给她这个小儿子一个眼神,许久变,似乎变得硬朗些了。 “你大哥回来了,世子继位典礼也该着手去办了。”她语气平淡的像是吩咐下人去沏一壶茶。 江书砚勾起唇角,眼底满是嘲讽,嗓音冰冷:“儿子自知此位与我无关,并且早已搬离侯府,不知这继位典礼与我何干?” 江书砚心中实在厌烦到极点,这个府里有任何事情他都不想参与,不想牵扯,却奈何撇不去这层身份。世子之位,他更是从来都没有想法,可没人信。 尤其他自己的亲生母亲,从小到大似乎都在提防着他,任由他自生自灭。若不是被太子选中伴读,恐怕他如今早被养成废物。 江书砚自认为他早已说的够明白了,甚至搬出侯府已经在告诉所有人,他不想与这座深宅大院有什么关系。 但他现下,却在这个名为他母亲的眼里看到了厌恶。 他听到她说:“侯爷有命,世子之位当为二公子,于一月后办理,自今日起开始着手准备。” 江书砚怔住。 他从不想要这个位置。 郑夫人似乎看出他的想法,接着开口:“你若有意见便自去寻你父亲,可他四处浪荡,恐怕想找到他也需费一番功夫。” 她神色厌恶,语气极冷:“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他还是没死心。这位置,你要也罢,不要也罢,都是他给你的。” “我说过,我无意此位。”他眸子沉了下来,眉心微蹙。 “无心?”郑夫人勾起一个淡淡的笑,笑意不达眼底,“那明珠郡主你可有意?” 不过回京数月,京中关于二人的传闻便比比皆是,难道他以为一个普通的刑部侍郎就可以配的上当今陛下宠爱的明珠郡主? 郑夫人只觉得讽刺,当初是他走的痛快,如今手下动作却比谁都快,现在又端着一副抵抗的样子给谁看。若是可以,她宁愿从没生过这个儿子,这样也许... 想到这里,她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只觉得胸闷气短,硬生生闭了下眼睛,让自己缓和一会儿,而后开口:“若你有这想法不必大费周折做到这般地步,那乡下回来的野丫头...” “母亲!”江书砚瞬间脸色阴沉,他怎么被说都无所谓,但不能说她。 郑夫人神色微楞,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个儿子的脸上看到愤怒的神色,那双漆黑的眼眸里全是怒火,就连脸色都变得铁青。 她以为是他手段高明想攀上郡主的高枝,倒是没想到他竟是动了真心。心底对那个从荆州回来的郡主又多了几分嫌恶,到底是没在燕都长大,把边关女子狐媚子的手段全学会了。 她年轻时早有耳闻,荆州地处两国交界,人员嘈杂,风土更为开放,想必这郡主在那环境下长大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郑夫人不欲与这小儿子多言,她闭上眼睛,做出请离的姿态。 然而这次的江书砚却没有立刻就走,他紧蹙着眉心,冷声道:“根据本朝律法,对皇家国戚不敬此乃大罪,我敬母亲不知此事,念你为初犯,此为警告。” “还望母亲日后谨记,需尊重郡主,莫要妄言。” “滚!混账东西!”那一字一句传到郑夫人的耳朵里,她再也没能忍住破口大骂:“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抢了我凯儿的世子之位,现下竟敢为一个外人教训我,反了天了!滚出去。” 郑夫人心底的怒火彻底爆发,她随手拿起茶杯,也不看清方向直接朝人扔去。 茶杯是上好的青花瓷器,杯盖和杯身在空气中分离,杯身砸到他的肩膀,但杯盖却直直朝着他那张脸袭去。 江书砚也倔强的站在原地不动,任由杯盖在他额头狠狠的撞了一下,瓷器的裂痕在他的额角划了一道口子。 血,瞬间沿着伤口留了下来,流过眉尾,滑过脸颊,滴滴答答浸湿了衣襟,触目惊心。 郑夫人的动作怔怔的僵在半空。 “还望母亲谨记,日后莫要在冒犯郡主,儿子告退。”江书砚低垂着眸子,平淡的把话又重复一遍,任由鲜血流淌,像是不知道疼痛。 他抻了抻衣襟,转身离开,在走出房门前,顿住了脚步:“世子之位过去我确实不喜,但现在我想要了,我会按照流程继位,请母亲开始准备。” 郑夫人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那杯盖刺的太深了,她都看到被翻起的血肉... 她不想的...可她太恨了... 江书砚就顶着血肉模糊的伤口慢慢悠悠的朝外走,路过的侍从侍女皆都低着头不敢多看一眼。 方来猛地从地上跳起,顾不上什么主仆之分,直接抓住江书砚的胳膊嚷嚷:“公子!出什么事了?怎么伤成这样?” 他知道不会得到什么回答,但他嘴里的话是说给别人听的:“公子,我们先去李大夫那里包扎下伤口然后回我们侍郎府,府里饭菜已经备好,就等公子回去。” 那里才是他们的家,这侯府,不过是个过去的栖息之地。 “公子...”方来一路小心翼翼的跟着江书砚往外走,看着那伤口还在滋滋冒血,忍不住劝道:“先去李大夫那里赶快把伤口包扎了,可不能留下伤口。” 然而刚一出府,江书砚走的方向却是医馆相反的方向,是回江府,他自己府邸的路。 “公子,你要破相了郡主会不喜欢的!”方来大着胆子怒道。 他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明显感觉到他心情更差劲了,但当务之急也只能借用郡主的身份让他家公子先将那吓人的伤口解决了。 他不是在胡说,若是再耽搁下去,恐怕真的会留伤疤的。 “难道公子想顶着这么个伤疤去看郡主?”方来再一次搬出明珠郡主。 终于,江书砚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没开口说话,但动作表明了一切,总归是奔着医馆的方向。方来沉默的跟在旁边,现在他要做的就是跟着公子,不让他一个人。 若是郡主在就好了,公子就不会这么难过。 霍真真骑着马一口气直接冲到霍府,翻身把缰绳扔给守门的就朝里跑去。 春兰和周平相视一笑,一同解开马背上的行囊,慢悠悠的往里走。 霍真真分奔着往霍老夫人的住处跑,自从听了聂晁的故事,她想要知道的心早已到了巅峰。 “祖母在吗?”她一路小跑,一路问着路过的丫鬟侍从,得到的全是点头。 也是,祖母本就一直深居在后宅,应是不会有事外出,半盏茶功夫,霍真真终于跑到了地方。 她先停在原地,将肩上的披风解开,交叠整齐的放在石桌子上,然后透过院落里的荷花缸子里的水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发簪。 刚心满意足的抬起头就看到站在门边脸上满是笑意的霍老夫人。 霍真真眸光微顿,脸上浮起一抹红晕,有些害羞的捏捏手,乖巧道:“祖母这是看了多久?怎么都不出声提醒我一下。” 霍老夫人嘴角噙着笑意,爽朗道:“我孙女整理下仪容有什么好害羞的?这全全乎乎的回来真让祖母开心,快进屋给我说说这一路的事情。” 霍真真眸光闪了闪,脸上的笑容短暂的凝滞了一下,很快又笑着道:“那是自然,孙女这一回来就赶快来拜访祖母,生怕耽误了。” 她之所以一到府外就朝这里冲就是想要在祖母没能反应过来之前先发制人,可现下的情况却和她想的不一样。 像是早预料到她要来似的,祖母一早就是在这里等她,并没有任何躲闪的意思。 霍真真面上冷静,心里在不断的思索如何将事情引出,当初她走之前祖母不愿多谈,如今聂晁已经将所有事情诉出,是不是结果就不会不同。 她刚要张嘴,就听到老人长叹了一口气。 霍真真抬起眸子。 “真儿,急什么,无论何时何地,越是想要知道某件事,就越不能露出慌乱和着急的神色。”霍老夫人提点她,神色依旧温柔,只是说出的话却有几分肃杀之气:“军中将领亦是如此,定要不动如山,情不外露,让任何人都琢磨不透。” “你的冷静才能带领军队活下去,你要永远记得,身为将领,万不可冲动!切忌焦躁。” 霍真真的心静了下来。 她端坐直身子,垂着眸子端起面前的青花杯小口抿着,入口的苦涩瞬间浸润整个口腔,随之而来的是浓郁醇香的甘甜回味。 一整杯茶被她喝得只剩个底儿的时候,这才放下杯子,认真的看向霍老夫人:“祖母,孙女明白。” 人生便入一盏茶,是苦是甜,是好是坏,只有亲自经历的人才有资格评判。无论她多急于为聂晁找说法,也不能先入为主的认定整个事情都是他人的过错。 霍真真彻底冷静了下来,她不急于问那些过去,反而朝霍老夫人谈起父母:“许久不见爹娘,也不见他们给过一封书信,是不是快要把我这个女儿忘了?”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41节 站在霍老夫人身旁的秋芸噗呲的笑了一声。 霍真真惊讶的睁大了眼,奇怪的看向她:“秋芸姑姑这是在笑我?” 她一脸懵懂的样子和方才着急严肃的表情形成鲜明的对比,秋芸一下子被这可爱软萌的样子甜化了心,她看向没有反对的老夫人,拂了下身子,轻声道:“奴婢是看郡主可爱的紧,心生欢喜,故而冒犯,还望郡主原谅。” 真该让燕都的人都看看她们郡主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明明古灵精怪、聪明可爱,却被那些闲言碎语都传成了令牛鬼蛇神都恐怖的样子。 霍真真弯着眉眼:“秋芸姑姑真是会说话,平时定是将祖母逗得团团乐。” 秋芸捂嘴浅笑。 霍老夫人牵住霍真真的手,轻声道:“想你父亲、母亲了?” 霍真真迟疑一秒,轻轻的点了点头。当初走的果断,但这也是头一次离开他们这么远,这么久。独立的快乐早在起初的几天消散干净,最近一桩桩的事情让她尤其想念娘亲。 她是如何在这波诡云谲的燕都生活的,这座城在许多人眼中看起来是美好的向往,如今却让她没有归属感。 平静的心底霎时泛起波澜,鼻尖一酸,眼眶跟着发红。 “祖母...”霍真真吸了吸鼻子,委屈道:“我已经许久没父亲母亲的消息,也不知他们在荆州如何了...近期可好?” “真儿。”霍老夫人轻抚着她的肩膀,神色温和:“如今边关安稳,他们在那边你也无需忧心,相聚总有时。” “我...第一次离开父亲母亲这么久...” “傻孩子。”霍老夫人道:“你总归是有嫁人的一天,分明在所难免,只要亲人在世,牵绊就会一直在的。” “便是嫁人我也要一直跟在母亲身边。”霍真真趴她老夫人怀里,头虚靠在她的肩膀上撒娇道。 霍老夫人勾着唇,一直默默的看着她。 良久,霍真真直起身子,眸子淡了下来,她撑起下巴,试探道:“祖母今日可是有事要同我说?” 霍老夫人沉默半响,开口:“你想问聂晁的事情?” 霍真真点点头,她听过聂晁的版本,但那时他到底年少,所以她更想听听,知道更多实情的祖母是怎么说的。 “那年冬天,先帝病重,你父亲突然被调离出京,而我得到消息赶去时,聂家除了只有那有幼童和襁褓中的孩子尚有生机,聂夫人抵抗刺客已是强弩之末。” “是...聂公子也是这般说的。” “只是...”霍老夫人话音突转,冷了几分:“我不知聂将军到底是听谁之命,那夜带兵围住养心殿,可当今陛下赶去的时候现场已经一片狼藉,活着的只有聂森一人,他只道遵旨行事,冤枉。” “可....” 霍老夫人话音顿住。 霍真真有些着急,她催促:“可什么?祖母,实际是什么情况?” 霍老夫人轻咳一声,面容看着竟是苍老了几分,她嗓音沙哑:“可现场只有他活着,他说他冤,却无从考证,他当时只道是中了奸计,霍家军是竭力抵抗叛贼而死的。” “但现场的尸首,除了他带去的几个同僚,剩下的便是宫里的侍卫,无从考证。” 霍真真沉默不语,这种情境下,便是有再多张嘴也说不清,更何况,活着的只有他一个,他怎么说都可以。 “祖母是怎么收到聂府有危险的消息?”霍真真疑惑道。 霍老夫人摇头:“奇怪的就是这信在他进宫之前就已经备好了,而他再说完冤枉后别断了气。” “他是你父亲最信任的人,我自是不愿信他做出什么违规之事。” “父亲呢?”霍真真问的小心翼翼。 “他自然不信。”霍老夫人唇角勾起一抹苦笑,无奈道:“他曾试着去查,但一切做的密不透风,什么都查不到。” “甚至...若聂森说的是真的,所以他才会提前备好信件,只是可惜信到我手上太晚,终是没能护住聂夫人。” 霍真真抓住里面的漏洞,忽然出声:“为何信送给的是早已不问政务隐居后宅的祖母?” 霍老夫人微微一怔,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这个我和你父亲也曾有过疑虑,其实,我们一直有一个怀疑。” “那日本该去养心殿的是你父亲,聂森是去替他赴死的。” 霍真真瞳孔骤缩,猛地坐起来。 “父亲?”她的嗓音忍不住提高。 霍老夫人低声道:“是,一切都太巧合了了,那时候,你父亲与当今陛下当时关系极好,盛京中一直有传闻,有霍大将军在,二皇子的皇位板上钉钉。” “所以,只能从那些蛛丝马迹里去探查,当日那封意外的借调后来经证实并非是重要到需要他亲自前去的。” “真儿,我们是欠聂家的。但这些往事太过隐晦,聂晁知道并不多,但这毕竟是皇家私密,虽然当今圣上已经继位,但往事终究难堪,不能随便提起。” “那父亲知道,聂猗是聂将军的孩子吗?”她轻声提问。 霍老夫人沉声道:“他过去不知,但我想聂猗的样子应该是和他父亲是极像的,你父亲大抵早已经知道了,只是我们之间都默认不再谈此事。” “真儿。” 霍老夫人抬起粗糙的手指,轻抚在她脸颊上,眸光坚定:“你想要查个究竟那便去,我们这些过去的旧人不便参与,但若是你们这一辈的,不过是想要一个答案而已。” “往事太过久远,那段故事里的许多人也都已经离世,追究的意义也许是一个答案,也许是对一些人的交代,想做什么便去做,你的背后有我们。” “祖母。”霍真真眼眶发烫鼻尖又泛起酸。 “怎么这么大还哭起鼻子了。”霍老夫人挑了下眉,调笑道:“不然我派人去叫那江侍郎过来哄哄我们真儿?” “祖母!”霍真真娇嗔。 “真儿喜欢他吗?” 看着祖母变得极为认真的表情,霍真真一时神色茫然。 第40章 江书砚的过去 “喜欢?”她想到昨日那个突如其来的热吻脸登时一下就红了。 霍老夫人捏了捏她的鼻尖,调侃道:“祖母虽然年纪大,可又不是什么老古板,你喜欢不喜欢我这双眼睛还是看的清楚的。” “告诉祖母,你心中可有他?”她又重复一遍,眼里藏着别人看不懂的情绪。 “嗯。”霍真真悄悄点了下头。 她的心跳声已经告诉自己,喜欢是藏不住的,那难以抑制的脸红心跳和无法自控的视线,五一不在昭示着喜欢。 “喜欢便好,只要是真儿喜欢的,那定是好的。那武侯府里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家二公子倒是个清隽质玉,品德兼备的人。” 祖母嘴里显而易见的嫌弃,以及提起明武侯眼底的厌恶,让霍真真心底一沉。 方才江书砚才被请回府中。 那时他的脸色和方来的反应全都不对。 霍真真猛地站起身,顾不上多想抬脚就准备往出跑:“祖母,我先...” “真儿!”霍老夫人略带斥责的嗓音打断霍真真的动作,她转过身,疑惑的看过去。“你不想先听我将将明武侯家的事情?” “祖母,孙女想听他亲自讲。”他答应过回燕都会告诉自己一些事情,之前不懂,现在霍真真心下了然他想说的事情。 她不想从别人嘴里听到,她等他的倾诉。 “明武侯的家事太过复杂,你若真喜欢他,祖母不阻拦,但明武侯家的事不要掺和。”霍老夫人叮嘱。 她的神色极为认真,脸上的表情也甚是凝重,霍真真现在猜不透她话里的意思,但她来不及也无暇去深思,只是点点头,留下一句“孙女有急事先行离开,日后再来和您赔罪。” 她健步如飞的朝自己的明月园里走,脸色越来越冷,只需那两句话她就能品出来,明武侯府绝非善类,心里的担忧愈发明显。 江书砚,他过去到底受了什么委屈。刚一进城就被仆人用那般强硬的姿态请回府中,那仆人背后之人岂不是更甚? 霍真真一进院子就对正忙着摆弄花卉的春兰焦急道:“上次让你送过信,江书砚的府邸在哪,快告诉我。” “郡主这是?”春兰停下手里的动作。 这不是才去了老夫人的住处,怎么就急匆匆的想要去找江大人?她没记错的话方才江大人是被请回了侯府? 见她脸上的焦急不假,春兰按捺住心中的困惑,先赶忙回答:“江大人的府邸沿着咱们门外的这条路朝北走,左转至尽头再左转,然后再继续朝前走,大约在第七八户人家,郡主可凭借门匾上的江府二字确认。路程不远,步行一刻钟便能到。” 霍真真拧眉:“我有要事找他,这次不用跟着我,此次舟车劳顿,你在家好好休息。” 她顾不上多言,转身就想离开,春兰连忙将人拽住,出声道:“郡主不若洗个澡换身衣服,江大人回侯府想必一时半会儿不会回府。” “热水已经提前备好了,耽误不了多久的。” 霍真真低头看看自己奔波一路后衣裙上早沾满了灰土,她将手臂凑到鼻尖嗅了嗅,一股子汗液挥发的酸涩味道,好臭! 方才她就这副样子扑到祖母怀里? 霍真真赶忙催促:“加快速度,我就随便洗一下汗味,给我拿身舒适的衣服就行,速战速决。” 她拿出一幅行军打仗时才有的着急样子,边说边往水房走,嘴里还嘟囔个不停。 她得尽快收拾一下过去,至少看一眼他的状态才能安心,回想起临走前瞥到的那一眼,这一趟是非去不可。 走进热气腾腾的水房,霍真真囫囵吞枣般,一股脑的将自己剥个干净,直接跳进木桶中,水花激打桶壁,溅出一地水渍。 春兰一进来就看到少女白皙光嫩的美背若隐若现的藏在铺满玫瑰花瓣的水面下,格外诱人。少女趴伏在木桶边上,半眯着眼假寐。 日夜兼程骑了一天一夜的马,分明也是累的不行。就连周平方才都在诉苦,要回家先睡个一整天,累的不行,春兰自己亦是累到极点。 更何况郡主从进了门到现在一口吃食也没入口,如今又急着去见人,这哪是一个闺中小姐过得日子。 春兰一边忍住心中的委屈,一遍给她擦拭着身子,但在霍真真稍抬起腰后的那一刹那,眼泪涌了出来。 那是一道狰狞的刀痕,像是精美的绫罗绸缎上突兀的出现一片被火星子燎过的斑痕,刺眼、丑陋。 擦拭的毛巾小心谨慎的避开那处地方,即便事情已经过去许久,春兰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心口生疼。这道伤是她们郡主的功勋章,是她第二次上战场虏获敌军一个小队时不慎被偷袭所得。 当时血肉翻腾、触目惊心,后来更是寻遍各种上好的伤药也只能恢复成如今的模样,这要放在其她贵族少女身上,恐怕早都又哭又闹。 哪个女子能忍受自己的身上有这般丑陋的东西? “怎么又哭鼻子?”霍真真睁开眼,勾着唇角浅笑,神色无奈。 她记得在她之前重伤时春兰就是这样,一沐浴就红肿个眼睛哭个不停,可今天又无病无灾的。 她伸出被水雾浸润的指尖,在她眼睑下轻蹭了蹭,轻声安抚:“哭什么鼻子,如今身在燕都,我连舞刀弄枪的机会都少之又少,担心什么?” “郡主...”春兰抬起胳膊胡乱的用袖子擦了下眼泪,低下头嘀咕:“可这一天天,回了燕都过得也不是大小姐的生活,奴婢...奴婢心疼的慌...” “傻姐姐。”霍真真抬手点了下她眉心,笑道:“你让我整日窝在这后宅里岂不是要我的命?就别愁着个脸?嗯?” “快些洗洗,我稍后还有要事的。”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42节 春兰加快手里的动作,撅起嘴不满道:“江大人有那么重要吗?” 她这一问,霍真真怔楞一瞬,而后闭上眸子,唇角依旧勾着唇浅笑。 等她收拾妥当的时候,春兰连忙端起早已提前备好的银耳莲子羹凑上去:“郡主先喝碗粥,今日尚未进食。” 她生怕她嫌麻烦,紧接着补充:“方才专程交代过下人,这粥的温度现下刚刚好,入口不烫。” 霍真真一把接过跟是喝茶水一样,咕咚咕咚就往肚子里灌。 春兰忍不住皱起眉头,心里难得对那位江大人心生不满,不过十几日,就让她们郡主转变如此多,未免过于在意了。现下要是她再说起什么不喜欢,春兰是绝对不会信一个字的。 “好了,就这样,现在时辰不早了,今夜可能会回来的晚些,到时辰了自己去休息不必等我。”霍真真交代一句直接径直朝外走。 春兰在身后瞪圆一双杏眼,满是担忧的眼神她是一点也没看到。 照着记忆力的话,霍真真沿着街道一路快走,十几分钟的路程硬是被她缩到十分钟以内,最后停在一扇普通的朱红大门前。 上面江府两个字矫若游龙、下笔风雷,却又没那般张扬,既显低调又不缺气势。 她猜,这二字是他写的也未尝不可。 门是闭着她,她伸手轻扣两下门环,‘吱呀’一声,一个穿着朴素的仆人露出个脑袋。 “姑娘何事?” 霍真真回:“贵府江大人可有回府?我找有事商量,你且报有一姓霍的姑娘找他便可。” 仆人一看来人气质尊贵,又一听是霍姓,想到近日府中的传闻也不敢怠慢,他匆匆点头留下一句稍等就朝内里跑去。 “江兴,跑这么急干什么?”方来远远就看到卯这劲儿往里跑的人,诧异道。 “方大人?”江兴顿住脚步,挠挠头回道:“府外来了个霍姑娘说是找我们公子,小人怕耽搁了事儿赶紧前来通报。” “什么?”方来嗓音提高两度:“你确定姓霍?” “算了,我自己亲自去看。”他直接略过江兴,疾步如飞一溜烟就不见人了,跑得比江兴还快。 一口气冲到门口,方来推开门看到正无聊提着脚下石子的人,直接眉开眼笑,积压的愁苦心情瞬间淡了许多。 郡主竟然来了! 有救了! 方来像个叫花子见到金元宝一样,扬着个谄媚的笑脸,微弓着身子,走到霍真真的跟前,睁眼瞎似的张嘴就来:“小人参见郡主,有失远迎还望郡主莫要怪罪。郡主当时让人捎个消息,小人提前备好茶水点心,让先将府上打扫一番。” 他的嘴跟车轱辘似的转个不停,霍真真的眉头逐渐皱起,终于找了个机会打断他:“方来,我记得你不是这个样子的?” 方来嘴角一抽,讪讪直起身子,尴尬道:“郡主,小人失礼了。请随我来。” 可能没人能懂他看到明珠郡主的这一刻心里的感觉,当真有种遇到菩萨在世要来普度众生的庆幸感。 江书砚自从医馆包扎好伤口后便将自己锁在卧室里,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按他的性子,恐怕非得闷个两三天才能出来。 闷着事小,方来只担忧他心里的伤更痛。 现下郡主来了,总归这次不再是一个人。 江府并不大,是个标准的二进院的宅子,里面的风格也如同江书砚这个人一样,简单、整洁。除了几株不需特别照料的豆瓣绿和龟背竹外整个院落空落落的,只有一墩圆形石桌和几个石凳。 诺达个院子,空空荡荡,像是个没有生机的躯壳,连仆人侍从也寥寥无几。 霍真真眸光微闪,她不是没看到那个方才传话的仆人小心翼翼打量的目光,再加上方来自一见到她就一副喜上眉梢的样子。 而她真正来见的人却不见踪影。 霍真真的脚步停了下来,她垂下眸子,淡淡道:“方来,他呢?” 方来顿住,低下头犹豫一瞬,抬头目光恳切的朝她恳求道:“郡主,拜托你看看我家公子。” 他的话让霍真真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她就知道,从听到祖母说出那句话再联系到今日在城门的种种她就该想到的。 江书砚果真是出事了。 她蹙眉冷声道:“他在哪里?” “属下待郡主过去。”方来边走边低声解释:“每次从侯府回来他都要将自己在屋子里锁上好几天,可今日他额头受了伤...” 霍真真脚下顿了一秒,继续跟着,只是眉眼一片冰凉。 她听到方来的声音像是带了丝哽咽:“公子每次见到郡主心情就会好很多,今日劳烦郡主安慰安慰我家公子,日后若有用的上方来地方尽管吩咐。” 方来想要向明珠郡主痛骂明武侯府的那些人,可他不能,这些事应该由公子去讲。 两人停在一个紧闭着的房门面前:“郡主,公子就在里面。” 他正欲敲门,被霍真真抬手挡住:“你下去吧,让这里的人都走开,我和他聊聊。” 方来一怔,也没在多说,朝后退了一步,双手抱拳,庄重的向她弯腰行礼。 待人都走完了,霍真真抬起手僵在空中好半响,最后放了下来。她转过身,让自己席地而坐,懒散的靠在紧闭的房门上。 手里随意的捏着腰带,垂眸淡淡道:“我知道你听到我的声音了。” “子卿,还记得那日我们约定的,等回燕都后你要给我讲一个故事,现在还算数吗?” 里面没有传来一点动静,霍真真也不在意。 她低头随意的捏玩着香囊,继续说:“你不想开门,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待你想和我说了,就打开房门,让我进去。我不走,一直在这里。” “为什么?”一道稍显沙哑的嗓音响起。 霍真真心跳漏了一拍,谨慎开口:“为什么来?我说心有灵犀你信吗?” 她轻笑一声,弯着眉眼:“今日分别时我就总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而后这种感觉越来越重。重到叫我想忽略都难。” “所以我就问了春兰地址,来看你了。” “你想见我吗?子卿。” “你回去吧...”男人的声音平淡,但霍真真却觉得他说的是你不要走。 “怎么?怕你额角的伤吓到我?”霍真真开玩笑道:“没想到我们高冷矜贵的江大人还有在意自己容貌的时候?那点伤疤怎么会影响到你的美貌,大人应当自信些才好。” “你走。”这次传来的声音夹杂了一缕明显的怒意。 知道生气就好,还没闷傻。 她忽的想起今日春兰掉的眼泪,话锋一转,自艾道:“江大人恐怕不值得,我这背上可是有着一道极其狰狞的刀疤,那是我第二次上战场时虏获敌军的战章。” 她毫不在意将自己隐秘的伤痕展露在他面前:“伤痕于我而言并不可怕,我也不会觉得难看,若非男女有别我道是真想要你瞧瞧...” ‘嘎吱’一声,门猛地被打开。 霍真真刚巧靠在被打开的那扇门上,直接一个不小心仰头靠在了站在门边的大长腿上。 她脸上撅着嘴无奈的表情还没来及收回去,一双桃花眼因为惊吓睁的圆溜溜的,仰着下巴,两只脚微微翘起,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看着他。 从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能看到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颌。 霍真真也不急着动,她将左手举起,朝他示意。 江书砚一动不动,反倒拧着眉沉声道:“女子身体乃是隐私,莫不能同外人谈论,尤其是男子。” 他到现在都没忘了老师的职责,霍真真没忍住噗呲笑出声,她晃了晃手,固执的等着他的动作。 江书砚叹了口气,眼底划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时候她会登门,会出现在他眼前。 他伸手将人一把拉起,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迅速将她在原地转个圈,背对着自己。 霍真真哪能不懂他的言外之意,她握住尚在肩膀上的手腕,不急着转身,只是问道:“你的伤需要多久能痊愈?还是说你打算在此期间都不与我见面?” “江子卿,不过一个伤口,怕什么?” 察觉到肩上的力道有所松动,霍真真慢慢的转动肩膀。 这一次顺利的站到他的面前,抬起眸子,即便做好心理准备,在看到那被绷带裹了一圈又一圈的额头时,霍真真心底的怒火还是油然而生。 为什么?回个家而已,他是犯了多大的错误,竟被这般对待?这伤口但凡朝下几寸,岂不是要废他一只眼眸。 她的眼底的冷意不加掩盖,指尖虚浮在那触目的伤口上方,想碰又怕弄疼他,再开口霍真真的嗓音更是冷到极点:“是谁做的?” “我母亲。”江书砚自嘲的勾了下唇。 霍真真指尖轻颤,瞳孔微微一震,这是她没曾想到的。 江书砚伸手将她僵在空中的手牵住,拉着人往屋内走。 霍真真脑子里不断的回响着他刚才的话,心底的惊讶和不可置信快要从脸上溢出来。 生而为母,怎么会这般狠心?起初她听到祖母那般感叹的时候心底有过这个预感,但还是没有现实给她的这一拳头重。 她知不知道,只要角度再偏一点,这人的眼睛可能就会瞎了! 江书砚将她牵到圆凳边,按着人的肩膀让她坐下,放开手的一瞬那只柔软的小手又跟了上来。 一直冰封的面容有了消雪的痕迹,江书砚的神色稍缓,低声解释:“我去将烛火点亮,屋子太黑了。” 霍真真这才松开手,她双手撑住下巴,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人,生怕一眨眼这人就不见了。 烛火在空中闪烁,光纤昏暗不明,江书砚的冷硬的面容在暖光下显得柔和许多,他回身坐到霍真真的身边,眼神温柔。 “江子卿,这就是你给我说的办完事后来见我?我不管她是谁,凭什么把你伤成这样!”她低哑的嗓音中难掩怒意,是毫不掩饰的护短。 即便知道伤他的是明武侯夫人,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江书砚心底一股暖流划过,窒息到极致的心似乎也松动了几分,他低垂着眸子轻声说:“想必你也有所耳闻,我与侯府关系并不亲近。” 霍真真把自己的手塞进他的掌心,眼神乖巧的看着他。 江书砚扯了下嘴角,继续道:“但外人只以为是母亲更器重兄长,而我开辟新府只为追求上进,让父亲母亲更看重于我。” “但其实是...”他语气苦涩:“其实是这侯府从来都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霍真真心一颤,那股酸痛的感觉又席卷而来,她遏制住自己想要破口大骂的冲动,紧紧的握住他的手,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自我出生起,在记忆中就未曾得到过母亲的疼爱,早早便被她让侍从养在偏院,幼时我也曾疑惑,为何一母所出,她眼里心里全都是兄长,对我苛刻至此,甚至看我的时候连眼底的厌恶有时候都掩藏不住。” “直到...” 江书砚顿了顿,他当年之所以去荆州就是因为想要知道那个秘密,而他也答应永安公主不会将此行透露出半个字。 这也是他不能与她相认的原因。 那夜的风到现在他都忘不了,明明一如既往,却让他觉得像是一个个刀片从身上剐过,风所经之地全都变得血肉模糊,痛到不能呼吸。 永安公主的话到现在他午夜梦回还会想起,那几个字在很长一段时间成了他的梦魇。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43节 她说,他长得像一个人,母亲恨他,父亲不敢看他,所以他这辈子终归父母缘浅。 “直到后来,有人告诉我,父亲母亲之前本就不是因情结缘,父亲真正的心上人在二十多年去世了,而母亲是他心上人的表妹,之所以父亲娶她是因为她们姐妹二人长相十分相似。” 霍真真哑口无言,竟会是这段隐秘往事... 甚至江书砚不说,她都快要猜测出其中的种种。 上代人的恩怨,却苦了下一辈的无辜幼童。 “母亲像个商品被他选中,起初他们二人也曾蜜里调油的生活过一段时间,父亲像是真的爱上了她,把她当做心尖尖上的人,在侯府尊她为夫人,在外亦然给足她面子。” “可惜...” 江书砚自嘲道:“可惜好景不长...我的出生终究是让他们之间生了隔阂。” “他们都说,我...我长得太像那个女子...” 他苦笑:“我一男子,究竟怎么同女子长得相似了...又是如何在幼子的脸上看出相似...” “我成了他们分开的导火线,也是从那以后,我无父亦无母。” 他抬起眼眸,对上一双泛着泪花的眼眸,江书砚伸手抚了上去... “真儿。”他低声呢喃。 第41章 温馨 江书砚:“莫哭...” 痛的是他,却还在担心她的眼泪。 霍真真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泪,启唇哽咽道:“江书砚...你怎么...我把我的父亲和母亲都借给你。” 想到远在荆州的爹娘,泪水直接像是六月天的暴雨,大滴大滴的往出涌个不停。 “你不是...无父无母..往后...你有我爹娘...我让他们认你做干儿子,我一会儿人就写信送去荆州。”她哭得一塌糊涂,嘴里断断续续说不清楚。 她想念许久不见的爹娘,她也难过幼时江书砚受过的苦。霍真真心里明白,按他的性子,万是不会将苦难挂在嘴上,能说出来的这些,已经是他筛减再三认为不是什么大事儿的了。 一个被放弃的稚子是如何在侯府长大,他又怎么独自成长成如今这般优秀,他该是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委屈。 霍真真头一次感觉到心如刀割,要是他们一家不曾离开燕都,是不是他们之间就可以早些相识,也许就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泪水滴滴答答的滚落在他的手上,烫的江书砚指根发麻。 他的心彻底被这泪水融化,犹如贫瘠的大地上绽放出五彩斑斓的花朵,嫩草丛生,绿树成荫。他小心翼翼的扶着她的脸颊,一点点,以唇为纸,擦拭她脸上的泪珠。 “傻瓜,若认了义父义母,我们算什么,你要做我妹妹吗?”他唇贴在她的耳边,低声解释。 霍真真的耳廓霎时像是被蜜蜂蜇了一下,迅速整片泛红,她仰头躲开他手下的束缚,娇嗔道:“这时候你还同我开这种玩笑?” “哪种玩笑?”江书砚挑眉。 霍真真睁圆了眸子,眼睫还挂着颗亮晶晶的泪珠,嗓音娇软中夹杂着几分怒意:“江子卿,我看你是全都好了,那明日就到我府上继续授课!” “臣遵命。”他含笑应答,眼神温柔。 第一次看他眼里的笑意这么明显,勾起的唇角一直都向上弯着,霍真真心底的痛意却没有丝毫减弱,她抬起指尖轻轻的碰了一下,嘴里轻嘶一声。 “疼不疼?” “不疼了。”江书砚握住她的指尖,递到唇边啄了又啄,像是小鸡啄米似的,啾个不停。 霍真真破涕为笑,抽走自己的手,拧眉:“我手上是有什么仙丹灵药?” “有,能止痛。” 他说的面不改色。 反而让霍真真脸上浮起一抹红晕,她有些羞恼的坐直身子,不再同他对视。 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起他的房间。 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个字就是‘空’,房间不大,但里面的陈设太过简单,除了床、桌、凳子这些必要的家具外,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连桌面摆设都简单到极致。 倘若不知道他是明武侯家的二公子,初次来到这间房子的人定要以为这是个寒门学子的卧房。霍真真站起身,绕着房间走了一圈,倚靠在红木桌上,歪着头小声道:“你什么时候搬出来的?” “十三。”他答的轻松。 十三岁?霍真真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心底还是没忍住颤了一下。十三岁而已,他是怎么下定的决心孤身离开侯府的。 江书砚像是知道她想问得,没等她说就开口解释:“没你想的那么可怜,虽然我想让郡主可怜可怜我,但...其实还好。” 他浅笑一下,嗓音温和:“我幼年有幸被太子选中做了伴读,故而有机会跟随他去国学府学习,十三岁那年太子自立,开始着手参与政事,故而我继续跟随太子并借此得陛下金口玉言许我一愿。我便讨要赏赐,自立府邸。” “后面的故事就很简单,有了属于自己的地方,日子更自由些,倒也就过了这么多年。” 他隐去了曾亲自去过荆州的事情,将后来的生活三言两语概括完了。 霍真真眉心微蹙:“既如此,此番让你回府是有何要事?我怎么也不明白,既然你已经离开这么多年,合该跟他们没太多牵扯的。便是叫你回去问话也不该这般姿态,更何况不论你的长相肖谁,你也是她亲生的骨肉,她怎么狠得下心?” “呵...”他扯了扯嘴角,眼中满是嘲讽之意:“这次...确实碰到了她的逆鳞。” 亲自悉心培养的嫡子即将被他这个自幼被丢弃的弃子抢走世子之位,她怕是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什么?”霍真真一时茫然,逆鳞?离府这么多年,还能触碰到她们的逆鳞,当真是讽刺。 江书砚眸光动了动,看向为自己打包不平而满脸愤怒的少女,心底划过一丝暖流,方才的想法更加坚定了,他喉结滚动,目光真挚的望着她,轻声道:“我要继承明武侯府世子之位。” “什么!”霍真真直接腾的站直了。 “这怎么可能?你母亲同意?”脑中灵光一闪,困惑不解迎刃而解,她气笑道:“我说怎么突然让你回去,我说怎么突然顶着这么大个伤口回来,她是恨这位置给了你?” 凭什么,都是一母所生,江书砚到底差在哪,不就是张脸皮的事情,至于记恨到连自家亲生孩子都这么不管不顾了。 她气的身子都抖了起来。 江书砚上前握住她的肩膀,微弓着背,视线与她齐平,安抚道:“我原是不在意什么世子,更无心明武侯之位,但有一件事她说的没错。” “郡主是永安公主和霍大将军的唯一的孩子,是当今圣上宠爱的明珠郡主。只是一个刑部侍郎,是配不上你的。” “既然父亲给,那不论什么缘由,这位置,我都要了。” 他眸光灼灼的注视着她,眼底情愫流转,神色真挚。 霍真真哑口无言,她没想到过,竟和自己有关。 过多的话说出来都显得苍白无力,她可以说不在乎他的官职,她可以说她娘亲并不执着门第,但脑中关于他可能受过的苦像是个记事簿一样,一遍一遍循环。 她愤恨的想,这位置还就要争,就要拿,江书砚成长成这般,拥有的哪一样不是自己努力所得,世子之位既有人给,他凭什么一退再退,选择放弃。 “江书砚,你想要,那就去拿。”她目光笃定的看着他:“但你要记住,无论你是不是明武侯世子,你我的关系都不会被之影响。” 如果她在乎的是世家贵族的身份,一开始她就不会给自己接近他的机会,也不会一再的任由自己沉沦。 霍真真言之凿凿的话语等于是给他心中那棵干枯的树干下了一场春雨,让埋在深底的枝丫全都破土而出,重现生机。他心底滚烫到再也克制不住,一把将人搂在怀里。 江书砚虚环住她的腰身,垂着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像只找到心里绝佳栖息地的树懒,懒洋洋的趴在她的肩上,眉宇舒展,脸上是难见的愉悦。 霍真真不躲不闪,让人就这么拥着,时不时伸手抚一下他的脖颈,烛光摇曳,暖黄的灯光下营造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氛围。 良久。 霍真真开口:“你是怎么想的?” 她补充道:“世子之位为何突然要传给你?你这么多年没回过侯府,要不是这次突然唤你回去,估摸着明武侯府都快要把你这个人给忘了。”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你父亲,他是如何说的?” 冷静下来,霍真真难免心里会有所怀疑,突然将要继承世袭的世子之位给不受宠、离家多年的幼子,这很难不让人猜测里面是否有什么异常。 “这次回家只得到母亲的传话,父亲他...恐怕还在某个地方流连忘返。”江书砚淡淡道。 霍真真诧异,她推开靠在肩膀上的人,明亮的眼眸对上漆黑的眸子,她伸手捂住那双眼睛,生怕一个不留神被他吸入他的世界,沉沦其中。 “你...我刚回燕都,对各大家族都不甚了解。”她扭腰从侧边钻了出去,坐回凳子上,撑着下巴看着还维持弓着身子的人。 江书砚站直身子,学着霍真真方才的样子,靠坐在桌子上,垂着眸子轻声说:“其实没什么特别的,你也知道,在我出生后他们二人逐渐有了隔阂。” “我后来才知道,他们那场亲事是母亲使了手段,父亲半推半就才促成的。所以,他们的隔阂本就没有什么弥补的办法,那只不过是父亲从一场梦里醒过来了而已。” 霍真真静静的听他讲述。 “他清醒后,没想过重新振作。” 江书砚眼底划过一抹厌恶:“他开始流连在勾栏青楼,每日里醉生梦死,更甚至到后面他连侯府都鲜少回去。京中官员皆知,要想寻明武侯,先去最有名的乐宛楼去,再不济把最有名的那几座青楼挨个寻个便,最后才是到侯府去找人。” “我不知他为何突然做出这个选择,若真要问个究竟,恐怕还需要点时间去找他,我让方来先去给他送封信,约他在个正经地方见面。” “他...他知道你已经...”霍真真有些犹豫要不要问。 江书砚冷哼一声,摇了下头。 “他们并不知道,只是我年少时有一种执念,总是想要去刨根问底,追究一些没有意义的真相。” 其实那场冲动也是有收获的,他遇见了她,在早已经知道她是谁的情况下终于亲眼看到太子常常挂在嘴边的那个表妹。 她是那般的倔强、勇敢,身处在荒郊也能做出冷静的判断和决定。那一簪子的力道,是下了足够的狠心,甚至让她瞬间迸发出爆发力,用最她当时最极限的速度去甩掉兽群。 若非到最后实在力竭,她体力不支,断然不会让她晕倒在城门外。但也因此,让他偷得了一次相见的机会,因缘际会,他恰巧在她晕倒之前将人抱住。 只是没想到能被人记了这么多年。连他自己都想不通,当年的他有什么好挂念的。 但也幸好,她挂念着,然后找到了自己。 江书砚抬头看着她:“其实明武侯早已是个摆设,父亲年少时是有过意气风发的时候,但自那女子去世他便一蹶不振,这明武侯也就只占个世袭的便宜,早已没什么权利。” 霍真真狐疑道:“你那兄长?” “他?”江书砚难得在提起侯府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没那么沉重,他缓缓道:“兄长,他其实是整个侯府对我最好的。” “若不是一直有他的帮扶,恐怕那么小的我在府中的日子只会过的更难。就连那次太子选伴读之事,也是他连拖带拽偷偷将我带出府去参加,也幸亏后面他的据理力争,才让母亲放手让我进宫。” 所以,对江书砚而言,他从未想过要世子之位,兄长待他不薄,让非当时他费尽心思帮助,他后来的际遇也不会那般顺利,他并不愿和他针锋相对。 霍真真心中诧异,她眼底流露出担忧的神色,迟疑道:“那...如今世子之位,他...” 江书砚摇头:“他早年就离开侯府在外闯荡,母亲厌恶我,便将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于他而言,其实侯府的生活也十分窒息。” “所以他一早便逃离了这个地方。” 霍真真问:“你可知他为何会突然回来?”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44节 她对侯府的人没有一点滤镜,一直外出的大公子突然回来,而又在这个时候世子之位被定了下来,一切都太过巧合。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你兄长其实是想要这世子之位的?” “不可能。”江书砚斩钉截铁:“他有一心上人,那人是江湖中人厌恶朝堂之事,他曾告诉我,要为那人留在江湖,侯府只是他的枷锁,他恨不得永远不回来。母亲...她过得太压抑。” “那就去找他,问个清楚。”霍真真提议:“既然你如此信他,那我便信你,去问问他,你们兄弟二人也好有个商量,总好过因此事再产生猜忌。” “好。”江书砚答应下来,人又磨磨蹭蹭的朝她靠了过去。 他将圆凳踢了踢,腿贴着腿坐下,江书砚又伸手把人的双手握住手心,把玩着她的手指。 霍真真抬腿踢了一下他的脚,笑道:“今日是怎么了?这么黏糊?” “你能来,我很开心。”他紧紧的抓住手里的人,眼神微敛,眼底是从未见过的一抹羞涩之意。 霍真真是真的觉得今天他黏黏糊糊的,总想贴着自己,一眼都离不开的样子。要让平日的他看到这幅场景,恐怕还会指着自己的鼻尖说他自己不知廉耻。 霍真真身子前倾,伸手捏了下他的鼻尖,歪着头勾唇说:“这么想我来,方才怎么半响不给我开门?” “你明明知道。”江书砚低声道。他不过是不想让她看到,现在如此狼狈的自己。 “笨蛋。”霍真真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温柔道:“以后任何时候需要我,想见到我,就来寻我。你不方便那就让方来去送信,我来见你。” “好。”他勾着唇,两人静静对视,神色温和。 烛火在空中闪烁,为他们身上笼罩着一层暖光,有种温馨的氛围。 —————— 明武侯府后宅,主母院内,空无一人。 断断续续的女子的哭泣声从里面传出来,那哭声像是从唇缝中一点点挤压而后漏出来的。 “混账东西,你竟敢拿茶杯砸他,将他的脸伤成那般?贱人!”一个身形高挑的中年男子不停的拿着屋子里能摔向地上的东西,一件接着一件往地上砸。 “你怎么敢的?我是怎么交代你的?你还敢犯?” 而端庄优雅的女子此刻跪趴在地上,十指攥成拳头,红肿着眼睛,牙齿死死的咬着下唇。 “砰!” 又一件瓷器摔碎,碎片溅到她的手上,在她手背划下了一道伤痕,鲜血浸出。 女子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江荣轩,你混蛋,你混蛋!”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含辛茹苦这么多年,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不就是脸上破了个口子?他是断了腿还是废了胳膊,有必要让你这么对我吗?” “你想要我的命你拿走啊!你杀了我啊,杀啊!你有胆量就杀了我,一了百了。” 郑夫人眸中满是恨意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他五官端正,身材挺拔,尤其那双眼睛炯炯有神,一点不似沉溺声色的人。 许久不见的人突然回府,她还没来得及恭迎他就直接散退所有仆人,将她一把推在地上开始疯一般的摔砸。 又是他! 从江荣轩看到他的那双眸子后便跟疯了一样,她便是不小心让孩子摔一下都会被他拳打脚踢,可谁看孩子能没有意外? 那个孩子就像是她的梦魇,将她的美好的生活全部击碎,他的到来让她每日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直到一天她醒过神来,竟差点将人捏死... 这才死了心,让自小带她的奶妈陪着他... 只有郑夫人自己知道,一开始她也是爱的,但后来她恨,她宁可从没生过他,她的生活就不会变的这么可悲,这么可笑。 “啊?你杀了我啊,江荣轩,你杀了我吧。”郑夫人叫的歇斯底里。这日子,她早都不想过了,这侯府,如今就像一座死城,于她而言,不过就是牢笼,死了也是解脱。 亲手养大的孩子不亲近她,只想逃离,弃养的那个更是对她恨之入骨,她的这一生就是笑话。 屋内的光线昏暗,江荣轩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阴沉着嗓音,语气冷漠:“想死?二十五年前我就说过,你敢那么做就要准备好付出代价。” “死?”他冷哼一声,嗤笑道:“你还不配。” “我再警告你一次,不要伤他。做好你的侯府主母,将你那见不得人的心思藏好。” “心思?我什么心思?”郑夫人冷笑一声,眸中带着恨意:“你一言不发就将世子之位传给他,那我的凯儿呢,你将她置于何地?难道我还不能有点意见?我这主母连问一句都不配?” “唔——” 她的脖颈突然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握住,喉咙瞬间被箍紧,呼吸越发困难,她忍不住伸手拍打着那只大手,眼中的恐惧越来越多,祈求的看向那双冷血无情的眸子。 “咚——” “咳咳..咳咳...” 男人手臂猛的一甩,将她摔到地上,说出的话更是冷冽:“不是想死?求什么饶?怎么怕了?” 他蹲下身子,随手捡起一块碎片,娴熟的用光滑的那面在她脸上滑动:“郑淑,你根本就不敢死,既然想活,就老实点,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你要知道,你有用的也只是这张脸,若是哪天...” 他手下力道故意重了一下,吓唬她道:“若哪天这张脸出了事,那你就真的一点用都没有了。” 江荣轩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当年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你要是死了,她就不会死...你真该死...” 他再提旧事,郑夫人心口的只觉得像是被人又狠狠扎了一刀,痛的无法呼吸,她双眸猩红的瞪着男人,嗓音沙哑:“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了,你的眼里就不能有我吗?” “她只是陪了你两年,我在你身边快三十年,为什么你的眼里只有她,只有一个死了的人。” 她颤颤巍巍的站起身,脸上扬起一抹癫狂的笑:“哈哈哈...可惜...可惜你心里再有他都没用。她死了,哈哈哈哈,她为了别的男人死了...” “江荣轩...你真可怜...你比我还可怜...好歹我得到过你。” 她倾斜着身子靠近她,指尖抚上他的胸膛,犹如情人间的细语般轻声说:“而你,就像个可怜虫一样,只能在背后偷窥着她,甚至在她死后,也像个变态一般,找尽各种和她相似之人。” “哈哈哈...江荣轩,你好可怜,我可怜你...” “啪!”江荣轩一个巴掌将人扇到地上。 蹲下直接捏住她的下颌,嗓音犹如地狱使者般森寒:“再多说一个字,我就将你舌头拔了,满口的牙凿碎。” “反正,我有你这张脸就够了。”他拍了拍她的脸颊,冷笑着站起身。 “江荣轩,哈哈哈,你真可怜...你真可怜啊...”她躺在地上,嘴里不停的呢喃着,神色恍惚。 “把自己收拾干净,后日我要在府上见到子卿和书凯二人。”江荣轩冷声吩咐。 第42章 救命之人难道是他 春日正好,昨夜的一场暴雨洗刷掉天空的尘埃,整个天边一望无际,像是被涂料精细打磨过的绫罗绸缎,蓝的透亮,洗涤掉心中的躁意。 明武侯府却一幅是截然不同的场景。 整个大厅死气沉沉,侍从、丫鬟全都低着头谨小慎微的伺候着,大气不敢出,精神高度紧张的盯着自己的主子。 方形的梨木餐桌上,江荣轩沉着一张脸坐在主位上,郑淑装扮着精致妆容紧跟着坐在他的身侧。接着桌子的两侧分别是头裹着纱布的江书砚,和终于出现的江书凯。两人也皆是一副沉重的表情。 桌面上丰富的饭菜几近完整的摆在器皿里,上面看不到一缕热气。 气氛沉闷又压抑。 “今日让你们二人来是有事交代。”江荣轩锐利的眸子扫向坐在下方的两个儿子,嗓音严肃:“想必你二人皆已从你们母亲那里得到消息,近日我要将世子之位传于子卿,你们两位可有异议?” 郑夫人微蹙着眉心,眼底流露出一丝不满,嘴角挂着将笑不笑的微笑,眸光时不时的示意江书凯。 而坐在下位的青年男人只是低垂着眸子看着眼前的碗筷,一声不吭。 江书砚轻嗤一声,嘲讽道:“既你已经做好决定,又何必来问我们意见?多此一举。” “......”江荣轩眸光沉沉的看着他。 江书砚不躲不闪,眸光直接同他对视,眼中嘲讽不减。 “世子之位是你,你有何不满?”江荣轩猛地一拍桌子,眉头皱起。 “没什么,只是儿子确实不懂,怎么父亲突然将好好的世子之位传给一个离家多年从不受宠的次子?”他淡淡的说。 江荣轩冷笑一声,怒道:“怎么?怕你亲生父亲害你不成?” “你自己看看你在外面做的事情?怎么,以为攀上了明珠郡主,就看不上明武侯府?就敢不把我放在眼里?” 江荣轩看着越发陌生的儿子,心底的烦躁只增不减,熟悉的是这双眼睛,陌生的是这个眼神。这些年他刻意躲着他,任由他自己生长,原以为他会是孱弱的、平庸的。 没想到,在这些年里,他羽翼逐渐丰满,那双漆黑眸子里的神采只剩下冷漠。 他心有不悦,那双眼睛,是不该这么冷漠的。 江书砚似是有所察觉,眼底流露出厌恶的神色,侧过脸,冷声道:“你愿意给就给,不愿意就收回,何时用得着我们出声?” “混账!”江荣轩厉声道:“这侯府少你吃穿,你自己硬要向陛下讨旨出府,让整个燕都传了多久我明武侯府家宅不宁的消息,现在倒是我的不是?” “家宅不宁?”他眸光朝在场的人一一扫过:“难道不是事实?” “你!”江荣轩将右手高高抬起,作势想要挥下。 “父亲。”一直沉默的江书凯突然出声。 郑夫人猛地抬头,神情期盼的看向他。 却听到他没有什么波澜的话语:“世子之位传给二弟我没有什么异议,我心本就不在燕都,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就请恕儿子还有事情要离开。” “子卿,你同我一起走,我有事要问你。” 他无视高举着手的明武侯,也无视不断朝他使眼色的母亲,绕过长桌,走到江书砚的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们二人一前一后挨个走出大厅,留下正处于暴怒的江荣轩和不敢多言的郑夫人。 “放肆!都是你教的好儿子!”待江荣轩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摔碎桌子上的茶杯,又朝一众奴仆道:“胆敢让我在外面听到什么风言风语,都且掂量着。” 他一把推开郑夫人,甩袖离开。 这厢江书砚跟着前面的步伐一路沉默,直到走进一个熟悉的院子里。 这是幼时他常喜欢待的地方。 江荣轩将人按到石凳上,掂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递给他:“怎么气性还是这么大?” “喜欢那个郡主?” 他挑着眉好整以暇的等着沉着一张脸的人发话。 江书砚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那位置,你当真不在意?”他神色严肃,语气也极为认真。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45节 江书凯微怔一瞬,眯起眸子,低声道:“若我说,我在意?” 江书砚眉心微微动了动,神色却不退缩,只淡淡道:“这次我不会让。” “臭小子。”江书凯眉宇舒展开来,笑骂:“我何时需要你让了,那位置谁爱要谁要,我巴不离得远远的。” “不过让我惊讶的是,你竟然肯继要世子之位?”他捏了捏下巴,意味深长道:“那个荆州的小郡主就那般有吸引力?” 江书凯心里再明白不过,他们两人都极为想摆脱这个畸形的侯府,断然对所谓的侯府继承人没有半点兴趣,他离家多年现在又选择接受,只能说,那位郡主对而言很重要。 他想到多年前的那件事,挑眉道:“那天救得小郡主就是她?” 江书砚随意嗯了下,顿了顿开口解释:“我只是觉得,或许接手侯府也未必不是坏事。” “未必?”江书凯眼中没有一丝相信的意思,哼道:“怎么如今连我都要瞒了?我的事情可没有丝毫瞒着你的,你都眼巴巴的跟着明珠郡主又是去庄子里,又是跟着去春城,要说没兴趣,你江大人能有闲工夫跑那么多地方?” “既然知道,又何必多问...”江书砚轻扯了下唇。 “可是...”江书凯眉心微微蹙起,神情担忧道:“永安公主那边...” 江书砚摇头,他的事情公主应该比他更清楚,不论同意或者反对,他都会尽力去争取。现下选择接受世子之位,也是用来确保未来能多一分保障。 “世子之位你不用管母亲怎么说,我无意于此,就如我之前同你说的,我心在江湖。”江书凯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若你当真选择了明珠郡主,未来要走的路只会更难,霍家...并不像表面那般平静。” 即便他身处江湖,也听到有关霍家的传闻,可见其在民心之重,是会被世家警惕的存在。 江书砚不愿多谈,霍家的事情知道的人少一个是一个,正站起身准备离开,又突然听到他说。 “提前告知你一声,近期我会在府中多住一些时间。”江书凯蹭了蹭鼻尖,神情闪躲:“告诉你是不想让你误以为我心有不满,我这边有些私事,暂时...” “总之暂时要留在燕都一段时间。” 江书砚诧异,眯了下眸子,淡淡道:“吵架了?” 江书凯一愣,脸上泛起一抹薄红,恼羞道:“什么吵架了?我离开这么久想在家住一段时间还有问题?” “这次准备闹多久?她人也在燕都?” 一连串的发问把江书凯人都问懵了,关键还没句都问在他的心痛点,想起那个女人,他就头疼。 “瞎说什么!”他不满道:“你还是快想想怎么讨永安公主欢心,就咱们母亲这个样子,哪个姑娘娶进门能受得了她。” 江书砚霎时眉眼一片冰凉,嗓音冷漠:“我成亲与她无关,我的妻子更轮不到她来管束。” 既然从未尽过母亲的职责,那未来更不要插手他的生活。 江书凯无奈一笑,安抚他:“得,我觉得应该不用太担心,你想娶的人身份可在那儿放着,届时谁收拾谁还真不一定。” 江书砚听罢,想到那人时常冒出的古灵精怪的想法,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浅笑。 “今日无事就住在府上吧,你我许久未见,今夜同我畅饮一番,谈谈心?”他提议道。 江书砚没有反对。 索性无事,难得相聚,放纵一次也无妨。 “既同意那就现在我这里休憩一下,你的房间我早已差人打扫好,还是老样子,”江书凯抬头看了眼日头:“我还有件事要处理,等我回来。” 他又轻锤了下江书砚的肩膀,转身朝外走。 一路上脚下生风,瞬间就到了侯府门外,他刚跨出大门,就看到有个长相娇媚的女子身穿一身便行的劲装,手里玩着根儿毛毛虫草,眼神百无聊赖,时不时的瞥向侯府的大门。 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他眸子微挑,放下步子向她走来过去,躬身行礼道:“敢问姑娘可是在等人?” “嗯。”对方神色不耐的敷衍了句,眼睛仍是盯着门口的方向。 “不用看了,他今日不出来。”江书凯若有所指。 他这一句话终于将女子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只听她皱着眉头,一脸不高兴:“你怎么知道?” “在下无礼,敢问姑娘可是明珠郡主?”江书凯心想,能这么大胆在侯府门外肆意的盯着等人的没几个,更何况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 也只有那位满是传闻的霍家姑娘才敢这么做。 “你是?”霍真真狐疑的看着面前的男子。 身形高大,剑眉星目,一双眼睛尤其炯炯有神,一看就是个情绪丰富的人。 江书凯没回答她的话,反而神秘叨叨的说:“姑娘几年前是不是曾在野外被人救过一命?” “什么?”他这话一说,霍真真愣住了,他怎么知道? 她忍不住开始去看他的眼睛,和早已模糊的记忆想比实在无法分辨出一二。 她不由的睁大眸子,认真的观察眼前的男子:“你...去过荆州?” 这事情除了亲近之人,鲜少有人知道,他为何能一眼看出自己是谁,而又突然问这个问题?不可能,霍真真想到素日里每次询问江书砚都竭力反驳的样子。 难不成她真的认错人了? 她心底一沉,有些害怕对面的人说出她难以接受的答案。 第43章 救命恩人到底是哪个 “那件事情可是你自己亲历过?”霍真真又问。 江书凯表情变了,不对劲啊,难道子卿没有将那件事告诉郡主,他心底咯噔一下,生怕自己坏了事。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意有所指:“姑娘不觉得我的长相眼熟?” 虽他不及弟弟那般貌美,兄弟二人同父同母总有相似之处,他眨了眨眼,又指着明武侯府的大门,道:“我也是这家的儿子。” 明武侯府大公子?江书砚的兄长! 霍真真心底一沉,难不成自己真的认错人了?忽然之间,连呼吸都觉得烦躁,整个人浑身都透着股不适的感觉,头脑发懵。 春兰连忙上前挡住,拧眉道:“公子为何无缘无故突然在我们小姐面前说这么一通?” 她嗓音转冷:“是受何人指教?” 春兰绝不信什么送上门来的救命恩人,早不来晚不来,突然在郡主和江大人心意相通时候出现。这个人影早在郡主心中盘旋多年,郡主可以糊涂,但她做奴婢的要替她擦亮眼睛。 她双眸微瞪,继续开口:“既然公子主动来找我等攀谈,那便是知道我家小姐身份,数年前不曾提起,现在提起又是何意?” “哎!”她这么说江书凯就不乐意了,他不过是突然看到了弟弟的心上人,想着拿旧事当个开门砖,好引出话题。他脸色正了正,启唇说:“我不过是来关心一下郡主,没有别的意思。” 他的话挑明自己知道对方的身份。 果然如此。 春兰想要继续和他辩驳,胳膊突然被只手抓住。 她转过身看到,霍真真低垂着眸子,纤长的眼睫将她的眸光完全遮掩住了,她看不清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只听对方淡淡说了句:“我们走。” “江大公子,即便那日你救了我们郡主,但数年时间你从未出现,现下也请继续隐匿起来,切莫多事。”春兰劈头盖脸对他说了一长串的话,扭头牵着霍真真离开。 留下江书凯表情诡异的站在原地,额头抽出,嘴角抖动,终于他猛地一拍大腿,大叫一声糟糕,转身朝侯府跑去。 这次跑的比离开时的速度更快,想是一阵风似的,带起周边的落叶和灰尘。 他喘着粗气,一把推开江书砚的大门:“你...你...” 呼吸急促到说不出话。 江书砚蹙眉放下手里的书,拿起茶杯递到他手上:“急什么,不是有事要办?” “你是不是没有同郡主说你在荆州救了她?”江书凯整口闷掉茶水,缓过气,焦急问道。 江书砚一愣,想起当年答应过郡主,不会告诉任何人他去荆州且救过郡主的事情。毕竟男女有别,他那日将郡主抱回去时,郡主的衣服已经因为长期奔波而凌乱,再加上她刺自己的那几下,身上多少带着血迹。 永安公主为保郡主名誉,要求他不得向任何人说出这件事,并且她也因此告知他想知道的那件事。 兄长能知道只是因为,回京后,他有过一段苦闷的日子,饮酒过度,终于朝他吐露出了一星半点救过郡主一命的事情。 江书凯看他发呆,急忙道:“说啊,为什么没告诉她?” 他看自己弟弟的这副模样,分明就是情根深种的样子,谁知道两人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说,江书凯心里一阵后悔。 真该给自己的嘴上来两下,为什么非要上去说那几句话。 他看着江书砚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心里暗道不好。 “我...没说过。”江书砚脸色变得铁青,他想到霍真真每次问起过去时在意的样子,冷道:“兄长为何会突然提起此事?” 江书凯面上一僵,心虚的低下头,吞吞吐吐道:“我方才在府外看到郡主了...” “她怎么会在那儿?”江书砚面上诧异,想到那日答应过她以后回侯府都要给她递个消息,没想到是这个打算。 他唇角的笑还未扬起,又听到面前的人说了一句。 “那个...我就随便提了嘴荆州的事儿,她好像误会了,以为是我救得她...”江书凯的话直接让他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他顾不上说什么,整个人直接跑了出去。江书凯直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满脸痛苦的抓着头蹲到地上。 江书砚只是刚跑起来,却觉得心跳的速度快的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他一路急速奔跑着,视线都逐渐模糊起来,看不见街道上的人来人往,也听不到同他打招呼的友人,眼里只有那扇森严的霍府大门。 在看到霍府大门的那一瞬,他猛地停了下来,弯腰扶着双腿,不停的喘着粗气。好一会儿,直到胸口那股快要炸裂的敢接淡了许多,他抬脚朝霍府走去。 刚站到大门前时,熟悉的守卫反倒不同以往的热情,直接将他挡在门外。 江书砚心底一沉,脸上不动声色的攥紧手心,淡淡道:“我有事找郡主,可否通报一下。” “抱歉江大人...”守卫一脸为难,今天不知怎的了,突然上面下了死命令,霍府不接待任何客人。 “上面交代了,恐怕大人今天不能进去。” 江书砚的心颤了一下,他唇瓣翕动,张了张嘴,喃喃道:“能否通融...” “抱歉,我等也只是照命办事。”守卫的手依旧挡着,一动不动。 江书砚没再吭声,沉默的离开,他的背却好似挺的更直了。心口像是被人拧了一下没那么疼,但却有种挥之不去的躁意。 很好,很好。 江书砚心想,前日里还对自己嘘寒问暖,今天凭空蹦出来个救命恩人就进不去霍府了。 很好! 他心中冷笑,脸色铁青,一步一步朝着自己的府院走,脚步越发沉重。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46节 ————— 霍真真一路茫然着被春兰拉回将军府,刚踏进明月园还没来得及张嘴说话,眼睛直接瞪的圆鼓鼓的。 她张大嘴,唇瓣一张一合,嗓子却像是堵住了一样,半天发不出一点声音,目光呆滞的看着一角。好半响,眼泪如同决堤的大坝,豆大的一颗颗接连从眼眶中涌出。 春兰诧异的顺着她的眸光看过去,惊讶的捂住嘴唇,小声道:“郡主!公主?那是公主吗?” 怎么会?未经诏令不得入京,公主怎么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霍府,她岂不是在抗旨?那将军呢? 春兰扭头去看,想还来得及开口,霍真真就像只冲刺的猫咪,一股脑冲进永安公主的怀里。 “娘亲!呜呜...娘亲...”霍真真抱住自己的娘就是一顿哭,三个月不见积攒下来的委屈像是在一个全都爆发了,她哭得撕心裂肺,死死的楼主永安公主的腰,把脸埋在她的肩膀啜泣。 春兰小跑着跟上,红着眼眶,脸上挂着泪珠,眼巴巴的看着。 永安公主无奈的笑了一下,她没急着将人推开,回抱住霍真真,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轻声安抚:“真儿,娘亲在这儿,不走。” “娘...我好想你。”霍真真瓮声瓮气。 她慢慢的将头抬起,通红的眼眶委屈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娘亲。 “傻丫头,才几个月不见,我那活泼开朗的姑娘去哪儿了,怎么成了个小哭鼻子了?”永安公主点了点霍真真的鼻尖,笑道。 霍真真不管不顾的楼主她的腰,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喃喃道:“我不管,我是娘的女儿,不管怎么样,娘亲都最喜欢我。” “真儿这是有了娘亲,就忘了祖母了?”一道较为苍老的声音响起。 霍老夫人一脸失落的垂着眼眸,嗓音悲凉。 霍真真猛地把头抬起,伸手拉住霍老夫人的手,乖巧道:“没有,真儿也是极其喜欢祖母的。” 她这时候思绪才算是真的回来,观察一圈确认四下无人,眉心微微皱起,认真道:“娘亲,你怎么突然回燕都了?父亲呢?” 非诏不得入京,这是在抗旨! 霍真真心脏怦怦直跳,她在燕都没收到过荆州的一封信,怎么会突然回来,难不成是边关出事了? 她面色凝重的等着娘亲回话。 忽然,鼻尖被只白嫩的手捏了捏。 霍真真楞了一下,神色变得古怪,她知道她娘性格比她奇怪,但这么关键的时候,不该真么镇定吧? 永安公主捂住嘴唇浅笑,而后语气轻松道:“我像是会做出那种出格事情的人?一切娘亲心中都有定数,莫要慌张。” “那父亲呢?”霍真真又问。 永安公主神色一顿,很快恢复无常,缓声回复:“他暂且还在荆州,无需担忧。” “荆州?”霍真真瞬间就感觉到娘亲说的话有问题:“父亲怎么可能放心让你自己带着护卫回燕都?” “娘,我也是霍家军的一员,如果真的有事情,不要瞒我,告诉我。” 她眸光坚定的看着永安公主。 “我们真儿是长大了。”永安公主眼底流露出一抹骄傲的神情,正色道:“霍家儿郎不会是躲在背后的孬种,若真有那一天,娘亲会亲自送你回去。” 霍真真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你方才可是发生何事?我看你是被春兰一手拉着回的府。发生什么了?”永安公主眉心微挑,眼中是无法遮挡的好奇。 霍真真哽住,她该怎么说,刚刚确定心意的人好像不是她找的那个救命恩人? 问过好几次的问题,又被她提了出来:“娘亲,你当真不记得当初救我的那个人?” “什么?”永安公主眸色转深,语气平淡道:“这问题我不是回答过你,确实忘记了,过往旧事切莫执着。” 霍真真眉心蹙起,她不信向来慎重的母亲会真的忘记,她过去不懂,但现在她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娘,那个救我的人,是不是明武侯府的大公子?”她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第44章 想通了,要见面 永安公主眸色诧异,当年她提出要江书砚遵守约定禁止说出那件事,一方面是怕有心之人拿出做文章,一方面是担心江书砚突然得知家族辛密会因此堕落,走上邪路。 可后来听皇兄的来信中对他赞叹有加,永安早已不在意那件事情,他们相处这几个月,竟是什么都没说开。 当真是个遵守承诺的真君子。 永安不着急说出真相,反而问了一个问题:“真儿,真相于你到底代表着什么?” 霍真真期待的目光凝滞在半空,她一时回答不出这个问题。那像是一个执念存在于她的心中,她寻了这么多年,现下知道真相了又会有什么改变?不是他,难道自己会变心? 春兰紧张兮兮的盯着两个人,生怕有一人说出不合时宜的话。方才那个江大公子,一看就不如江大人,一副吊儿郎当的富家公子做派,没有一点沉稳可言。 春兰见识过江大人对她家郡主的真心,也明白郡主对于那个所谓救命恩人的执念,她期盼公主能说出那个能令所有人都放松的名字。 然而永安公主浅笑一下,淡淡道:“怎么?就让娘亲一直站在这里和你叙旧?” 霍真真眸光黯淡了几分,她很快调整好情绪,勾起唇,笑着道:“娘和祖母快进屋,是真儿失礼,只顾着自己。” 这是不高兴了? 永安轻抿着唇,没说什么。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霍老太太伸手敲了下霍真真的额头,叮嘱道:“前两日跟我哭鼻子想爹娘,今日好不容易你母亲回来了,还想那陈麻烂谷子的事情作甚?快些陪陪你母亲。” “祖母。”霍真真捂着泛红的额头,神情委屈。 这一敲,力道可不轻。 霍老夫人挑了下眉转而看向永安,握住她的手,温声道:“舟车劳顿,和真儿浅叙会儿就好好歇息。你向来身体不好,天成千交代万嘱咐,让我定要替他盯好你,不能出了岔子。” 永安想到远在他方的夫君心底一暖:“母亲才是要注意身体,我和夫君常年在外,这霍家内外全靠母亲撑着。” 霍老夫人欣慰的点点头,眼眶有一瞬的湿润,她用力的闭了闭眼睛,嗓音有几分干哑:“你们母女二人叙旧,我这身子骨老了,每日白天也需睡半个时辰。” 这男女之间的事情,她个老太太,就不掺和喽,霍老夫人任由秋芸搀扶着缓步离开。 “祖母慢走。”霍真真福了福身子,乖巧的行礼,目送霍老夫人离开。 待院子里只剩她们母女和贴身丫鬟之后,霍真真如同幼童终于找到了倚靠,拉住母亲的手,头轻轻的靠在她的肩膀上,撒娇道:“娘亲,娘亲~” 春兰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 霍真真抬眸瞪了她一眼,怒道:“海英姑姑,你看看你教的人,都敢笑话我了!” 一直沉默的站在永安公主身后的人,调笑道:“那不若奴婢将她拖下去先打十板子,等她学好规矩再给郡主送回来。” 她说的吓人,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 霍真真哪能不懂她们在笑话自己:“娘!” 她不满的寻求帮助。 永安无奈的捏了捏她鼻尖:“先让你娘回屋坐下,着实这双腿有些乏了。” 霍真真愧疚的拍了下自己的额头,连忙拉着人,抬起一半的步子又收回来,小心翼翼的搀扶着永安,迈着小碎步,慢悠悠的往屋子里走。 “娘亲,是真儿错了,光顾着自己,忘了娘的身子。”她一脸羞愧,他们家向来最注重的就是她娘的身子,娘亲自生产过后便落了旧疾,体质大不如从前。 方才她却一心想着绕在自己心里的问题,把最重要的事情忘了。她低着头,懊恼自己辜负了爹爹的嘱托。 眉心被指尖轻轻点了点。 霍真真抬起头,对上一双温柔的眸子。 “真儿,你我母女几月不见,可不是用来反思和难过的。”永安收回指尖,环视了一圈房间,感叹道:“你祖母倒是疼爱你,把这屋子装扮的如此精致。” “自然,祖母可是相当喜欢我。”霍真真骄傲的扬起下巴,像只拿了胜利的狐狸,尾巴翘起,一晃一晃的。 “可惜...这么多年,我直到今年才和祖母相见...她定然...” “定然很孤单。”很快,她又像朵颓败的花儿。 永安听到这话时,眼底闪过一抹忧愁,她遮掩住伤感,调侃:“傻丫头,以后我们可以一直陪在你祖母身边了。” 春兰眼睛发光,难不成,霍家,可以回京了?她就说,公主向来做事稳妥,绝不会做有违皇命的事情。 “倒是你,不给娘讲一讲,明武侯的二公子?”永安撑着下颌,一副等着听故事的样子。 霍真真脸颊一红,低垂着眸子,半响不说话。 江书砚自然是极好的,可...方才的答案母亲还没告诉她,霍真真没忍住,小声道:“母亲为何不愿告诉我,救我的人是谁?” 她抬起头,眸光定定的看向永安,灿烂的星眸像是覆上了一层薄膜,星辰灰暗,失去原有的光彩。 “能把我交到霍府,就代表母亲定然是见过他。所以,女儿一直不解,为何,救命之恩要一直被你这样遮掩,我的这番执念难道就与母亲无关?” “我不过是想知道,救我的是谁...”她的声音越说越低,到后面带上了一丝哽咽。 永安眸光闪了闪,到底是没想到当年的一个决定对她影响这么大。 她叹了口气,开口道:“娘问你,你知道那人是谁后,有什么打算?” “自然是谢谢对方的救命之恩。”霍真真脱口而出。 春兰神色惊讶的看了看脸色无异的郡主,这次,她忘了过去一直挂在嘴上的心上人说辞,春兰提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这几个月,她一直提心吊胆,生怕郡主认错人,又固执的念着救命恩情,会让她与江大人生出嫌隙,如今看来,郡主的是真的懂了何为喜欢。 “只是这样?”永安问。 “恩。”霍真真点点头,不明白母亲为何又问一遍。 可接下来,她的话却让霍真真怔住。 “既然只是想说句谢谢,方才为何上来就问我救你的是不是江大公子?” 永安眉心微微蹙起,语气严厉:“真儿,你与江家二公子的事情我已大致知道个几分。在你眼中,他是不是那个救你的人到底有多么重要?你究竟在意的是那份情意,还是那份救命之恩?若救你的人真的是江大公子,你意如何?” “我与你父亲从没教过你这方面的事情,总想着你尚年幼,这是为娘的错。” 永安没有忽略她眼底划过的那缕难过,她顿了顿,继续说:“男女之情和恩情是不同的,若你只是记挂着那份感恩心仪江公子那是对感情的亵渎,到最后受伤的岂止一人?” “娘!”霍真真打断她的话,眼中满是难堪。 这么久的相处,她早已忘了最初的时候也曾一遍遍逼问江书砚是否去过荆州,现在的她早已沉浸在和他的日常相处中。喜不喜欢这件事,她怎么可能分不清? 她只是...她只是... “你只是更希望救你的那个人是他?”永安一针见血的说出她的想法:“你嘴上不在意,心里却在期许那个救你的人能是他,可若不是,心中怎会没有失落?而那个被你期盼的人难道不会难过?”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47节 “春兰,今日起,郡主禁足府中,禁止外出。” 春兰大气不敢出一下,第一次看到公主神情这般严肃,连她都察觉到公主的怒意,更何况被教育的郡主。 禁足...这简直和要郡主命差不多,要被憋死在府中。 “为什么?”霍真真不解的站起身。 “等你哪天想通,哪天再来找我。真儿,你该长大了。” 霍真真愣住。 这是她娘第一次这么凶,可她也不过是问了个一直想知道的问题,是恩是情,真的那么重要吗? 永安起身,眸光淡淡的瞥了一眼茫然的女儿,声音软了分:“近日我亦在府中,若真无聊就来陪我。” 霍真真机械的点点头。 永安朝春兰使了个眼色,而后由着海英搀扶着离开。 “郡主...”春兰笑着将茶杯递到霍真真的手上,安抚道:“公主这么做定有她的深意,近日你奔波不停,身子都消瘦了,不若趁机在府内修养一番。” 霍真真垂着脑袋,没有说话。她自然明白,她娘是整个府里最有权威的,她要发了话,是万没有改变的道理,她只是有些失落。 今日没能和江书砚见面,没能同他认真道个别,希望他这些天,别被人欺负了。 ———— 七日后,江府。 “你说,你已经七天没见到郡主了?”苏洵在屋子里皱着眉头来回踱步。 “可我看那郡主的性子,不该是能一直窝在府里?”他顿住脚步,神情疑惑的看着冷着脸坐在那里的人,试探道:“是出什么事了?” 他眸光斜瞥向方来,只见对方一脸苦闷的悄悄摇了下头。 已经七天了,方来最近觉得自己的心都快生病了,公子的气压一天比一天低,脸沉的街上随便拉个小孩都能被他吓哭,却是一句也不肯说为什么。 他不过就是一会儿没跟着去侯府,回来就大变样了,关键...最重要的人物,明珠郡主竟然一连七日都没来看他家公子。 方来也曾偷偷去将军府报信,却被守门的挡在门外,只言将军府近日不见外客。 他只得讪讪离开。 这事后来被公子知道后,那一瞬的气势,他都要以为对方是个带兵打仗、沾满血腥的武将,寒意逼人,吓的那一天方来都没敢往他跟前凑。 今日苏大人终于来了,方来只期盼他能还自己一个往日的公子就可以了,即便沉默寡言,总比天天眼神像个刀子一样,要人命。 江书砚一动不动像个木头一样坐着,脸色无异,低垂着眸子,转着手里的杯子。 苏洵看他一圈又一圈的绕着,生怕他下一秒直接将杯子攥碎在手心。大步过去坐到他的身边,从他手里夺过杯子,气道:“你总闷着性子不说话,等哪日,她真的跑了,你哭都来不及!” 不知道哪句话戳中他的神经。 江书砚眸光猛地射.向他,眼中带着杀意,冷声说:“无事便滚。” 苏洵哑然。 难不成真的跑了? 他看着男人的眸光变得越来越冷冽,心中暗叫不好,这是真出问题了,他已经很久没看到江砚书这般算计的神态,那眼底像是个蹲守这猎物的孤狼,寒光闪烁。 苏洵打了个哆嗦,缩了缩脖子,轻声说:“霍姑娘,是出什么事了?” 江书砚的头突然转过来,眸光直直的看着他,像把利剑要戳瞎他似的。 脩地,他忽然勾一个笑,淡淡道:“堂堂郡主殿下能出何事?再说,你一小小都尉何时有闲工夫来关心郡主?怎么?难不成苏大人对郡主有什么想法?” 苏洵头疼他的无差别攻击,他抬头又给方来使了个眼神,对方双手一摊,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他只得咬牙转过头,朝自己腿上拧了两下,暗道不要生气,这个时候,需要他来稳住局面。平复好情绪,刚一抬眸,又见对方静静地、居高临下的睨着他。 苏洵头皮发麻。 “查的怎么样了?”江书砚突然开口。 “啊?”苏洵没想到他突然问起别的,想到近几日发现的事情,眉心逐渐蹙起,肃声道:“三王爷。” 方来诧异,那三王爷据说整日游手好闲,别说是关于政事,就连自己府上的大小事宜都一概不管,沉迷于遛.鸟.逗.蛐,多年前的事情,怎么可能与他有关。 可接下来苏洵的话,却让人心底越发沉重。 “我顺着你给的那个线索去查,发现那位叫陈华的曾经出入过三王府,但那也是一个常年在三王府斜对面摆摊的老伯所言。” “他的话让我将三王府和那人联系起来,顺藤摸瓜,那陈华原名并吴六文是三王妃的表亲家的弟弟,自打成年后便跟着三王爷做事,但干的都是背地里的事,鲜少在外人面前露面。” “尤其是那年出事之后,他更是藏起来了,我这几日天天乔庄在三王爷的花鸟市场打转,终于在那里碰到他了!” 江书砚指节有节奏的轻扣着案几,眸底蕴藏着无尽的危险。 他启唇吩咐:“派几个信任的人盯着那个地方,另外,找人也盯着雅韵。” “你是怀疑?”苏洵惊讶。 虽相处不多,但是他能看出来那位雅韵郡主是个极为单纯的人,更何况,他也看得出明珠郡主对她的喜爱。 江书砚摇了摇头,淡声道:“我怕她被人利用。” “这样也好。”苏洵不做反对,正事谈完,他还是没忍住又将方才的话题挑起:“你当真不能说一下你同郡主怎么了?好歹今日我在这里,还可以帮你出出主意。” 他扬了扬下巴:“方来,你来说说。” 方来连忙摆手,生怕他说错话,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住。 只听苏洵接下来一句话直接踩到江书砚的痛点,他道:“你怎么也不知道去给将军府递个消息,你们公子脸都气圆了,郡主不知道吗?” “苏大人!”方来提高音量将他的声音压住,还是肉眼可见自家公子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苏洵顶着一张无辜的眼神看过去。 方来嘴角抽搐,咬牙切齿道:“霍府近日不接客,消息进不去。” “何时开始的?”苏洵疑惑道,将军府不就只有老夫人和郡主二人,作甚还需闭门谢客,连个消息都递不进去。 从她知道是谁‘救’她之后开始,江书砚心底默默补充。 “郡主她能受的了一直闷在府里?”真不是他好事儿,是那明珠郡主一看就是个贪玩的,窝在府里七八天,实在不像是她的作风。 他每问一句便能看到江书砚的脸变沉一分,周身的冷意加重一分。 终于在他再次开口之前,方来猛地打断他,大声道:“公子,大人,属下这边还有事情要办,就先离开,不打扰二位议事。” 方来举着手,头也不回的朝外跑了出去。 这种场面,他还是少参与的好。神仙打架,殃及池鱼。苏大人惹怒公子后自己拍拍屁股走人,他还得留着府里等着公子的怒火。 索性还是跑出来,眼不见为净,这事儿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方来越想越愁,郡主什么时候能出来,他家公子的气压真的越来越低了。 ———— 霍府。 霍真真百无聊赖的窝在躺椅上,手上拿着根儿荆条,晃来晃去。 “郡主,你就打算一直这样?”春兰神色无奈的看着在树下发呆的人。 霍真真眨巴着大眼睛,无辜的问道:“几日了?” “已经十日了。”春兰看到她这幅样子,想着公主命人将所有消息都拦截下来,而他们郡主还在这儿懵懵懂懂的发呆,有些怒其不争道:“你已经和江大人十天没见面了。” 十天了? 霍真真惊讶时间过得迅速,眨眼间,她还在认真琢磨娘亲留下的问题,不知不觉十天就没了。 江书砚? 霍真真垂下眸子,眼底流露出一抹看不懂的情绪。 十日不见了,不知道他有没有被侯府欺负。他看着那么高大,刀枪不入,却被那个畸形的家伤害的遍体鳞伤。 不提起尚不觉得什么,现下,霍真真忽然好想他。 她抬眸问春兰:“母亲不许我出府,为何也不允江书砚进府?舅舅还交代他授我课业。” 春兰揉揉发胀的额角,磨了磨牙,耐着性子道:“郡主,你忘了公主让你想什么?现在她怎么可能允许江大人进来见你。” “啊?是这样?”她就说,最近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缺了点什么。 她已经十天没见江大人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都怪那个江大公子,莫名其妙提起什么旧事,让她心神不宁,现下又被母亲禁足。 春兰等她半响也没看到她真的开始思考那个问题,不由提醒道:“郡主可有答案了?恩和情?” 霍真真一愣,像是想起什么,又敛住眸光。 春兰观她又是这幅样子心里着急。她不信郡主真的不懂,但就不是不知这几日是怎么了,一提起此事就是一副闭口不谈的样子,再这样下去,难不成是打算一直不出府了? “郡主。”春兰语气着急。 霍真真抬起眸子,神色认真的看着她,轻声问:“你说,若是江书砚知道我一开始的目的是探查他是不是那个人,他会不会生气?” 春兰眼中满是愕然,郡主近日愁的竟是这事? 她无声的叹息,勾起唇,安抚道:“郡主难道忘了,是谁刚回城的时候,话里话外都在问江大人可否去过荆州?” 以江大人的聪慧不可能猜到郡主的言下之意,之所以这么久从未专门提起,至少代表于江大人而言,当下更为重要。 “郡主何必庸人自扰,面对面,将一切讲给大人听,难不成他还会同你闹?” 霍真真噗呲笑出声,她还真想象不到江书砚是如何闹脾气的,沉闷在心口许久的一团气,顷刻间不见了,她心情变好许多。 “春兰姐姐,是我想太多了。”霍真真牵起一抹笑,眯起眸子。 是她多虑,江书砚不是无理取闹之人,她不该因为怕他知道什么而一直躲闪着。 “我有答案了。”她笑眯眯的看着春兰。 “郡主想通了?” 霍真真点点头,其实一开始她就没有想逃的意思,江大公子的出现也只是让她有一瞬的恍惚。寻求多年的救命恩人突然出现,打的她措手不及而已。 等那股迫切想知道的心思淡了下来,她方能冷静的去思考一些问题,娘亲的斥责不无道理。 这不是在写话本,没什么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烂俗剧情。她的心,自始至终,在一次次,一天天的相处中早已给了一个人。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48节 那人看着高大、沉稳,像是能挡住一切风雪。可他在霍真真的眼中,却是一个需要保护的角色,她怕他受伤,怕他被人欺负。 就像爹爹,明明在外人眼中是凶神恶煞一般的存在,在娘亲的眼中却是个不懂女子心思,不懂人情世故的笨蛋。 只有爱情,才能让人生出怜悯之心和疼爱之意,也只有爱情,才能让高大威猛的人在情人眼中犹如弱小的猫咪般需要呵护。 霍真真豁然开朗的站起身,她都明白了。 她要去找娘说清楚,她想江书砚了,想去见他。 第45章 哄情郎 五日后。 霍真真软磨硬泡终于是让永安公主同意她外出。 一开始的时候,她自认也是交了一份满意的答卷,将所谓恩和情说的明明白白,谁知道娘亲反倒变得极其沉稳,每日告知她的都是时辰未到,终于在最后一次,她使出蛮横的招数,直接挑明再不同意就自己翻墙出府。 这才获得准许,只是临走前娘亲的那抹笑意味深长,总让霍真真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她顾不上深思,已经半个月不见了,头一次感受到古人所言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意,她现下就着实想念。 霍真真把春兰留在府中,打算自己一个人去江府,刚踏出府门,就看到梧桐树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树影婆娑,那人整个身子几乎都隐匿在阴影中,光线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杂乱无章的照在象牙白的衣衫上,凑成一幅不知名的图案。 蓦地。 眸光相对,霍真真眉心微微皱起,太过模糊,只能从那斑驳陆离的光影中看清他的轮廓,看不清他的表情。 许久未见的相思之苦,让她没有心思去察觉心底的异样,一想到这人许是每天都来这里等自己就觉得心里发酸。母亲让霍府闭门歇客,她出不去,他进不来,霍真真只想赶快飞奔到他的跟前,和他讲述半月不见的思念。 她拔腿就跑,像只得了自由的鸟儿,朝站在树下挺拔的身影飞奔过去。 江书砚看到那抹身影出现的时候袖底的手就已经竭尽全力的握成拳头,咯吱作响。他不断的提醒自己,不要急,慢慢来。 太快,会吓跑她。 半月不见,她好像过得很好,那张精致的脸被养的圆润许多,前些日子因奔波而削尖的下巴也恢复了初见时的弧度。 她眉宇间尽是放松,舒坦。江书砚心中忍不住对比,半个月不见,他的衣衫都宽大了一寸... 在她看过来的瞬间,他后退一步,将自己完全藏匿在树下,用树影光线做遮挡,将一切收入眼底。 江书砚自然而然伸出双手,做出要将人接住的姿势。 然而,霍真真却在距他几步之远的距离忽然停下,她放慢了脚步,脸上的笑也收敛起来。 江书砚眸光变深,薄唇紧抿。 “江书砚,好久不见啊。”她似是有种近乡情怯的羞涩,睫毛轻颤着不再看他的眼睛。 “郡主,别来无恙。”他淡淡的开口,嗓音偏冷。 霍真真脚步一顿,有一瞬的犹豫,到近处她才察觉到他的不同,像是初到燕都那日相遇一般,整个人周身全是冷冽的气质,眉眼一片冰凉。 她鼓着勇气走上前,仰着头看他:“你...在这里是?” “恰巧在此歇息片刻。”他回。 假的,霍真真心想,堂堂刑部侍郎,在哪里歇脚不好,专程来她将军府门外歇脚,更何况,江府就离这里不远。 想到自己是突然被关在家里没来得及给他消息,霍真真心里有一丝愧疚,她看向四下无人注意,伸手戳了戳他的腰。 她这幅示弱的样子放在江书砚的眼中却是心虚的表现,一想到接连几天被霍府拒之门外,他眸光变得暗沉。 起初他心中有气、不解。到后来,他想着,只要她来找他,那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可现在,看着她踌躇不前的样子,江书砚心底像是被团棉花塞住了,并且有种越来越膨胀的架势,堵得他浑身难受,呼吸困难。 他按捺住那股暴虐的情绪,低垂着眸子,轻声说:“郡主现在是可以出府了?” 霍真真以为他指的是近日霍府闭门谢客的事情,一想到和母亲团聚,她脸上扬起一个甜甜的笑容,欢快的点点头:“是啊,在府中实在憋的慌,终于可以出来转转了。” 哦,是憋坏了所以出来了? 江书砚忍不住想,要是她是个沉稳的性子,是不是窝在府里一年半载也不会觉得无趣?他抬脚上前,说出早都准备好的话:“可有空去府上坐坐?方来去买城南的桂花糕了。” 果然,她眼睛亮了。 霍真真回燕都后无意尝到那款桂花糕后便念念不忘,可惜那家糕点每日特定时间特定数量售卖,她又是个极其随意的性子,故而总是错过。 “那就快走。”她跃跃欲试,脚下的步子轻快,反倒像个主人家一般,在前面给他带路。 江书砚眸光微动,几不可查的扯了扯嘴,他步伐稳健的跟着她,一路畅行,很快就到了江府。 方来在院内看到一前一后的两人,神色诧异,郡主? 前段时间每日期盼她来的心思早已淡了许多,方来一想到近日越发沉默的公子,以及让他准备的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心底直打鼓。 “参见郡主。”方来朝霍真真行礼。 她一摆手,随意道:“不必多礼,方护卫,我的桂花糕呢?江大人说你今日买了城南的桂花糕。” 方来顿住,岂止买了城南的桂花糕,公子这几天不知怎么了,每日都差人将整个燕都里郡主最喜爱的那几样糕点买回来,到晚上又全都扔掉。 日复一日,这已经是第六日了。 起初大家心底好奇,可看到他亲手惩罚那个偷拿被下令倒掉的糕点后,没有人再对他这一行径有丁点探究的心思。 方来挠了挠头,讪讪道:“启禀郡主,今日购买的糕点皆已放在公子房间。” 他就说,为什么买来全摆在自己屋子里,看到被大灰狼诱惑来的兔子,方来心中的谜团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他们公子真的好手段,一早就打算好的请君入瓮。 尤其明珠郡主常年生活在边关,对男女大防总是慢一拍,她果然如江书砚所想的,不假思索的开口:“那我们快去?许久不尝,甚是想念。” 许久不尝,确实想念。 江书砚眸光略过她的那双泛着粉意的红唇,喉结滚动。 他当着霍真真的面,明目张胆的吩咐方来:“我和郡主有事商量,将府里的下人差退到西院,天塌下来也不要让人靠近动院。” 方来僵住,梗着脖子用余光看到那位郡主大人还一脸好奇的看着新添许多盆景的院子,没有丝毫入了狼窝的觉悟。 方来想到近日压抑到极点的气压,属实不敢再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说些什么,他双手抱拳行礼,带着院子里的下人快速离开。 霍真真蹙眉,疑惑道:“怎么让人都走了?” 江书砚不甚在意:“许久不见,不想有人打扰你我。” 她只以为他是真的不喜人靠近,没有深思:“这院子里的盆栽?” “喜欢?”江书砚耐心和她解释:“上次你说我这里冷的像是座空宅子,我便命人添了些花草。” 霍真真笑了下:“喜欢,这样瞧着院子里倒像是个有人家的样子。” 明亮的眸子和漆黑的眼睛相对,霍真真有一瞬的疑惑,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听她的话。 江书砚率先一步,在她开口前朝东院的方向迈开步子,他走的不快,步子迈的比寻常还小几分,霍真真摇摇头暗道自己多疑,小跑着追了上去。 “一起走啊,江大人。”她和他并肩一步步将自己送进了他的屋子里。 霍真真看到桌子上摆满精致的点心时两个眼睛像是饿了几天的老鼠看到了免费送到嘴边的吃食,顾不上别的直接趴到桌子上,先一手捏一个,两侧脸颊已经鼓了起来。 江书砚放任她自顾自的吃,自己则是先将门紧闭,插上门栓。 ‘咔哒’一声。 霍真真将头从点心堆里抬起来,诧异道:“作甚关门?” 他沉默不语,眸光幽深的注视着她,眼角有凛冽的寒光,仿佛身处无尽的深渊,那般孤独又那么陌生。 霍真真放下手里的吃食,转正身子,到这一刻,她才真正的发现,从见面到现在,他似乎都没怎么说话。 “江书砚?” 她神情懵懂,一脸无辜的唤着他的名字。 江书砚缓步走至她的面前,高大的身影将光线挡个一干二净,霍真真看不清他的表情,猜不透他的想法,只觉得他气势逼人,有种风雨欲来的错觉。 脩地。 唇角被冰凉的指尖摩挲一瞬,他拇指用力,迫使唇瓣.分.离,红唇微微张开,指腹像是在碾碎红樱桃似的,从她的唇峰至唇角一寸寸捻过去。 力道不重,可仍有种酥.麻和浅淡的痛意,霍真真强忍住想要用贝齿咬一下唇瓣的冲动,嗔视着他。 忽的,眼前一暗。 是江书砚的手覆了上来,他将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遮盖住,将可能会让自己软几分的心彻底蒙住。 霍真真到现在哪能不明白,他在生气。 “江...唔—”她说不出话了。 唇瓣被人长驱直入,舌尖被肆.意.缠.绕。唇、舌似乎在这一刻都不属于她,被另一个人以一种完全掌握的姿势把控住,任由那人恣意.纵.情。 她的手伸到他的胸前,企图将这如同巨山般的胸膛推开,换来的是另一只手的束缚。大手轻而易举将她的两个手腕握在一起。 随着他更加一步的深入,柳腰塌陷,双腿发软,手上早已提不起任何反抗的力气。 霍真真心里又气又急,急于想知道他究竟怎么了,气自己竟是忍不住跟着沉沦。 她像是知道自己为什么将人惹怒了一般,任由他的手掌在她腰间游离,乖巧的像是个供人赏玩的花瓶,不懂得什么叫反抗。 江书砚心底的怒意被这乖巧的模样抹去了一分,唇瓣分离,银光乍现,霍真真脸‘铮’的一下红透了,她胸腔起伏不定,喘着粗气,眸中噙满泪水。 眸光流转,似有独特的风情。 眼角的泪液又被他用薄唇一丝一丝的舐去,不让一滴浪费。 “你...”霍真真被他这幅样子吓得说不出话。 今个儿究竟怎么了?半个月不见,他怎么就成这幅样子了?像是突然壳子里突然换了个人,邪性,蛊惑人心。 “郡主...还逃吗?”江书砚将头埋在她的颈侧,炙热的呼吸拂过她白皙的皮肤,像是个尽职尽责的画师,势必要给那片白纸涂上完美的颜色。 笔尖的温度对纸来说似是高了一度,笔锋拂过之处纸张皆不自知的跟着轻颤,一动一颤,却仍□□的留在原地,任由笔尖作画。 终于,画师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白纸上被他图出了最完美的粉色,整张纸像是从三月的桃花那般粉嫩,美丽夺目。 “子卿!”霍真真侧过头,躲开他越来越过分的亲近,她的嗓音里带了几分愠怒:“至少告诉我,怎么了?” “我不走,我没说过自己要走,江子卿!”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49节 肩上的男人还是不管不顾的埋头蹭着她的脸颊,霍真真感觉自己的脸都被他蹭的要秃噜一层皮了。 她唯恐这错觉变成真的,连忙一个用力将人推开,眸光闪烁,嗓音冷了下来:“你带我来就是为了做这种事情?” 江书砚动作顿主,他伸手按了按她泛红的眼角,嗓音沙哑:“你呢?你没什么要说的?” 霍真真怔住,他怎么还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一来就像个见了主人的狗崽子,蹭个不停,她脖子都被他蹭痛了。 “嗯?十五天,郡主过得好快活。”他手下故意用力。 霍真真脸一红,他竟敢捏她腰侧的肉! 被娘亲关在府里半个月,每日闲的无聊,只能吃东西打发时间,一个不留神就长了些肉。 他怎么敢捏她肉! 霍真真的脸色变得一阵青一阵白的,最后顶着个红通通的脸,怒道:“捏什么捏,你是身上没肉吗?” 她气的顾不上什么男女之别,学着她的样子,两只如葱根白嫩的手,拨开他宽大的衣袖,直接冲向他的腰侧。 她手下力道没个轻重,指尖撞到紧绷的腹部,指节后弯,十根手指仍不死心,像条水里的鱼般四处滑动。 被她吃着豆腐的人甚至摊开双手配合她的动作。 良久,霍真真讪讪的收回手腕,好像,他真的瘦了许多?摸来摸去,只有骨头和紧绷绷的肉。 “摸够了?”他挑了下眉,眸光深邃。 霍真真撅了噘嘴,自己也是被关了十五天的人,怎么这么久不见,他就端着这幅模样对她,她又没做什么错事,实在是无辜....无辜? 不对!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他,霎时间想起那个同她说了乱七八糟事情的人是他大哥,那他岂不是什么知道了。霍真真心里豁然开朗,但同时又愁了起来。 这人是真的生气了。 她主动伸手,勾住他的指尖,仰着头,端着副无辜的样子,可怜兮兮的开口:“子卿...我是被母亲关在府里了,不是故意不来找你的。” 江书砚瞳孔微微一震,似是听到什么不可置信的话,他气笑:“你就算扯谎也用点心,永安公主有旨在身,非诏令不得入京,怎么可能回来...” 他知道霍真真不是拿这种话开玩笑的,但心头还是莫名一跳,在这个时候冒险回京,到底是所谓何事? “真的。”霍真真将他的头拧过来,眸光凝视着他的眸子,认真道:“母亲交代过我,此事可以告知于你。” 霍真真想起临行前她娘亲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可将我回京之事告诉江侍郎,着他有空可来见我一面。另外,替我告诉他,当年约定只是观他年幼,现下已做不得数。” “对了,你同母亲到底有过什么约定,为何她说做不得数?”她疑惑道。 江书砚眸光微闪,伸手攥住她的下颌,抬起,逼迫她看着自己:“那你呢?你有什么同我说的?那日在侯府外,你都知道了什么?” 他还是在意那件事。 初见时的不断逼问,到现在仍历历在目,他知道她有多在乎那个答案。 所以,她的选择是什么? 霍真真无奈的勾了勾唇角,眸光温柔。 她拨开桎梏着她下颚的手,两只手分别轻柔的将他牵住,手臂回收,江书砚顺着她的力道半蹲下身子。 视觉转换,现在变成了她上他下的姿势。她松开牵着他的手,变成捧住他的脸颊。 江书砚眸光微敛,喉结上下滚动,还是没能说出什么。 他等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江书砚,你在怕吗?”霍真真已经感受过刚一进门后他的疯狂,势有种要将她吞之入.腹的错觉。 方才以为是太过思念,没曾想,他心里在意的竟真的是那件事。 “你以为我故意不理你?”她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星眸波光潋滟,嗓音乖软:“不是告诉过你,要信我的,怎么一遇事就慌了?” “那不一样。”江书砚嘴硬。 这怎么可能一样,这是她期盼多年的一个答案,是他背着别人悄悄摸摸一连几日晃到霍府都被拒之门外的恐慌。 霍真真俯下身,鼻尖同他抵了一下,在他靠过来之前又忽的将头抬起,同他玩闹。 一连重复几次,江书砚神色无奈,却也不急着动手,任她把持着自己。 “我问你,若哪天有个女子意外救你一命,你会以身相许吗?”她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江书砚眉心耸起,眼底似在斥责她怎会有如此荒谬的想法,嗓音冷淡:“我可给她金钱,许她一事,但绝不会与感情有关。” 若人人以救命相要挟,这世间岂不是乱套。 江书砚愣住了,她这是在告诉自己答案? 霍真真目光坚定,嗓音轻柔:“我过去是在寻救命之人,想的最多的不过是道谢。奈何母亲总是一问三不知,越发激出我的心性,非要将人找出来不可。” “但是...”她语气诚恳:“你我相处数月,何为喜欢难道我还会弄错?江大人,你对我的信任是不是太淡了些。” 江书砚低垂着眸子,喃喃道:“我去过霍府,守门只言府内闭门谢客,且连个消息也不许带入。” 那时候他的心都快死了,整个将军府能做出这等命令的除了霍老夫人就只有她了,老夫人年事已高,本就鲜少有客来访,更何况断没有拒收消息的由头。 思来想去,只有那个将将知道所谓救命恩人是谁,心底一团乱麻的人才会下出此等命令。 江书砚是真的以为她在躲他。 他的眼睫轻颤着,低垂着眼睑,脸上满是失落和委屈。 霍真真的心瞬间软的一塌糊涂。 她那几天思绪确实混乱,但也不至于不想见客。娘亲禁足她在府上,她没想到竟是连消息都不许传进来。硬生生将她关了足足半个月才肯让她出来。 她心有打算自是无慌无惧,可眼前的青年男子,心中该有多煎熬。 他以为自己认出了救命恩人,以为自己的心有动摇,他找不到她... 霍真真红唇凑了上去,轻轻的,一下一下,像是只笨拙的仓鼠在啄奶酪般嘬着他的薄唇,鼻尖相抵,她讨好的晃了晃脑袋。 薄唇分开稍许,唇瓣上尤有气息浮动。 “江子卿,信一信我,可好?”她不气,只觉得心痛。 若是不知道侯府的那些腌臜事之前,她或许会有几分不满。但现下,只有心疼。 世人皆在赞叹他宠辱不惊的性子,称赞他高冷矜贵、少年老成的卓绝,但这庄庄优点也许本不是他的性子,是那竖起的高门冷院逼得他不得不成长,不得不冷厉。 半蹲着的人呼吸愈发沉重,霍真真察觉到拂过唇瓣上的气息变得滚烫。 视线相汇,眸光像是沾了水的棉花糖一样,丝丝绵绵,拉扯不开。糖分像被炸开了,萦绕在两人之间,黏.腻,香.甜。 “子...” 话没能说出口。 他像是个谦卑的奉献者,奉上自己的一切。 唇瓣相触,似有一股电流在身体里流动,二人皆是一颤。 这个吻,不同于以往那般疾风暴雨,也不似方才那样轻羽绵柔。它更像灵魂深处的交流,更似心与心的贴吻。 江书砚不急着进攻,他学着她,只是轻轻浅浅的舔.舐着那两瓣朱唇,像是奔走在山间偶遇到甘甜的山泉般,捧起一把,舌尖一点点的试探,浅尝着味道,缓解口中的干涩。 终于,疾行者发觉这一处泉水是上好的佳品,猛地弓下身子,俯身欺压而上,随即张开嘴,整个人覆在泉水上,唇和舌尖并用,大口大口的吮.吸.着这一方甘甜。 那泉水似是存在某种莫名的诱惑,令他越发沉溺其中,空中却有股无形的力量,要将他与之分离。 江书砚怔住。 他听到了细弱的哭泣声.... 第46章 救我的是你 抬起头,他垂下眸子。 “你吓到我了...”霍真真浸湿的眼眶闪烁水光,瓮声瓮气。 方才的一瞬,她的腿、腰像是脱离身体,不受控制的发软、发颤,让她只想要快点逃离这个地方,躲开这个人。 江书砚指腹轻轻浅浅的摩挲着她的眼尾,像是擦拭一件上好的白玉器皿,神情专注,不容一丝一毫的失误。 “喂...”霍真真推搡开他的手,扭过身子坐回圆凳上,两只眼睛瞪的圆鼓鼓的,盯着虚空,就是不看他。 江书砚心中忽的像是有几十根天鹅绒毛在不断的扫来扫去,痒意难捱,他右手成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略不自在道:“是臣失礼了。” 现在又是一副正经模样? 霍真真撇了撇嘴不看他,一次两次,她总不至于次次被他假正经的样子骗到,什么克己守礼全是假的。 双圆溜溜的眸子转个不停,江书砚不疾不徐的坐在她的身侧,左手撑着头,悠然自得的看着她。 “你这脸皮,越发厚了。”霍真真朝他翻了下眼皮。 江书砚勾着唇,眼底划过一缕笑意,轻声道:“臣只是在郡主面前如此。” 看他冠冕堂皇的样子,霍真真心里是又气又想笑, 第一眼看到的那个冷酷无情的人如今在他身上是找不到丁点了,这人,到底有多少副面孔。 “郡主难道希望臣像对外人那样对你?”他说。 霍真真摇摇头,那还是不要,她更喜欢在她面前情绪外露的这个人。 温情过后的细语,让心贴的更近,霍真真向前拱了拱,整个人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好奇道:“母亲说的约定到底是什么?你们什么时候见过?母亲统共也没回过几次燕都,竟然这么巧?” 霍真真侧过脸,抬眸看着他。 江书砚眸光微动,想到一直以来萦绕在心头的问题,竟就这么轻飘飘的被公主的一句话给解决了。 他喉结紧绷,脊背如同拉开的弓般挺直,袖下的手指合拢,眼睛紧紧盯着身边少女的表情,半分不敢错看。 “其实,我有一事一直隐瞒你。”他启唇轻声说:“当年告知我侯府过去秘辛之事的人其实是永安公主殿下。” “什么?”霍真真诧异,她直起身子,狐疑的看向江书砚。 母亲远离京城怎会和他提起此事? 江书砚握住她的手,十指交扣,不给她任何脱逃的机会,而后眸光恍惚的回忆起往事:“那年冬天,我意外听到父亲和母亲争吵。” 那日太子殿下告知他,即将参与国家政事,届时邀他继续陪同,一起探讨,且等陛下宣布之时会许他一愿。 十二三岁的年纪,他对所谓亲情还有最后一丝期盼,他以为这份恩惠定能让母亲看他一眼。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50节 然而却意外看到两个在外风光靓丽的人,如同撒泼打滚的泼皮一般,又打又骂,花瓶、茶杯摔碎了一地,桌椅全被掀翻。 他听到母亲骂父亲:“你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了,这是报应,活该!” “你给我闭嘴,贱人!”他看到父亲丧失该有的庄重,对母亲连骂带打。 那一刻,他不敢靠近,只远远听了几句就离开了,在那段谩骂、撕扯的争吵中,他听到了永安公主四个字,他想,既然公主是亲历者,那她定是知道什么。 于是,一人一马,他就那么冲动的去了。 江书砚闭了闭眼,挥开脑海中那段痛苦的回忆,他继续开口:“我意外听到一些事情,到底是年少冲动...” 那个身形还不足够健壮的少年,像个义无反顾的孤勇者,倔强的想知道一个并没有那么重要的答案。 他所受的冷落、孤独早已将答案书写出来。 只是终归年少... 手上传来一道温暖的触感,霍真真反手和他五指紧扣,右手轻柔的覆到他的手背上,神情温柔。像是冷冬时节的一缕阳光照射在身上,驱散了独行者周身的寒霜。 江书砚回握住她的手,勾起一个浅笑,轻声说:“无碍,那段回忆已经影响不了我。” 他眉眼温柔缱绻,左手抚上她的脸颊:“你之前一直问的一个问题我从来眉眼回答过你。” 霍真真直起身,心跳漏了一拍,她心里突然生出一个预感,他要说的是,是那件事。 果然,霍真真听到他轻声说:“那年,我去荆州,意外得知霍将军的女儿失踪,便想着若先他人一步帮公主寻回女儿,是不是能更容易要到答案。” “所以,救我的人就是你?我一开始没有认错人?”霍真真瞳孔微微一震,扣紧五指,眉心蹙起。 江书砚回握住她手,将人攥紧,快速解释:“是,但是...” “等等。”霍真真打断他,拧眉道:“你一直不告诉我,今日我刚给你说完母亲要我传话给你,当年的事做不得数,你现下就能告诉我了....” “你们当年的约定是我?”她自然知道,这种事情根本没什么可掩藏的,他更没有理由一直瞒着,除非是因为那个约定。 果然,江书砚点了下头。 他低声道:“是,当年公主与我约定,救你之事不可告诉他人,她便同意告诉我,关于父亲母亲之间的事情。” “那为何你兄长?”霍真真心下迟疑,那江大公子又是为何在那日能精准的说出她在荆州的那件事? 江书砚叹了口气,脸上牵起一抹歉意:“兄长那件事,是我的失误。当年我回到燕都曾有过一段时间的迷茫。” “是他将我从酒水堆里提出来,将我揍清醒。可在意识混沌的时间里,我口误不小心将那苦闷说出了口,兄长他那日恐怕也是以为,你我已经将那事说透过。” “他一发现被你误会,立马便赶回到王府提醒我。” 他倒是挺信任他那个兄长? 霍真真挑了下眉,玩味道:“你是真不怕你兄长冒认救命恩人?” 江书砚浅笑了一下:“他一心向往江湖,朝堂上的人,躲都来不及躲,更别说冒认郡主的救命之恩。你让他怎么向怎么的心上人交代?” 相识二十多年,兄长的为人江书砚心里还是清楚的。若他是有心之人,那幼年时明武侯府的江书砚成长到如今只会是个废人。 他捏了捏霍真真的手,温声道:“后来,我大抵也明白公主的用意。” “虽郡主年幼可到底也是个女子,被个少年男子救回之事,但凡被有心之人拿出来生事,恐怕于你十分不利。” 霍真真轻哼一声:“算你说的有道理。我母亲说,让你有空去见她一面。” “什么?”江书砚微微怔住,他疑惑道:“公主是自己私自回的燕都?她没有诏令。” 他语气笃定,从他得知永安公主回燕都后,再联想到霍府闭门不见客,几乎就能确认,她不是光明正大的回城的。 霍真真垂下眸子,眼底闪过一抹暗流,她问过母亲很多次,可她每次都用各种理由把她搪塞过去。自回府到现在,没有透露半个字。 “你猜到了?你心中是怎么想的?”霍真真道。 江书砚敛住眸光,淡声道:“我这边收到消息,那年的祸事恐怕与三王爷有关。” 霍真真心跳漏了一拍,想到那个腼腆又乖巧的少女,只觉得头皮发麻。 “那雅韵?”她不愿怀疑她,可这燕都里的人,隔着肚皮终是看不透。 江书砚摇头:“雅韵是否知情,有无参与他父亲的事情暂时都是未知,我已经派人每日在花鸟市场盯着三王爷,雅韵那边也有人跟着。” “那个陈华,他是三王爷的人。二十年前在三王府的行动活跃,但那场事情之后,他便消失在人群里了。” “母亲回来与此有关?”霍真真眉心皱起,若是如此来看,恐怕与边关有关。 “霍将军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江书砚提问:“若非必要,公主不会无缘无故的回燕都。边关恐怕生变!” 江书砚忽然站起身,他的声音变冷了几分:“公主让你邀我去将军府?若是现下方面,那便立刻前去。” “你是说,三王爷他?”霍真真不管把那要诛九族的话说出来,他怎么敢? “他不是多年来一直都是沉醉于花鸟兽虫的,他怎么会有这...我父亲,我父亲会不会出事?此事事关重要,耽误不得,现在便启程。” 霍真真拉着江书砚就想往外跑,身子绷紧,脚下只跨出了一步。 她皱眉回头看。 “先冷静一下,用这幅模样出去,别人要以为霍府发生了什么大事。”他安抚:“事态紧急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先将你的表情调整好。” 霍真真眉头皱紧,脸色铁青,一张脸阴沉沉的。 江书砚伸手抚平她的眉心:“莫气,有什么等我见到公主她自会告知我的,届时一起想办法,一定可以解决的。你要相信霍将军。” 霍真真闭了闭眼睛,硬是将心底的那股怒气按压下去,冷声道:“我一想到,娘亲回府这半个月每日都处在焦急状态,而我却一直在同她胡搅蛮缠,就觉得自己真该揍。” “父亲若是知道了,要心疼了。” 江书砚愣住,没想到她在意的是这个。 第47章 见公主 也该是如此。 霍将军与永安公主伉俪情深,在燕都城无人不知。 郡主下意识的反应亦是代表真心。 江书砚再次站在这个将他拒之门外的朱红大门前,心情复杂。 过去来这里,是寻郡主。今日要见的却是公主,说不紧张是假的,他敛住心神,抬眸望了望霍府的门匾,五指收拢。 霍真真轻笑一声,语气轻快:“不必如此紧张,娘亲向来温柔,你这模样还以为她要吃人呢。” 江书砚勾了下唇,又很快放下,沉默的跟着霍真真。 “你先在这儿等会儿,我先同娘亲禀报一声。”她将人拦在院外,提脚走了进去。 “海英姑姑?”霍真真一走进去,就看到她坐在圆桌边修剪刚摘下来的红色月季花。 “娘亲呢?江侍郎来了。”她凑到她耳边低声道。 海英挑了下眉,今天方才听公主说将郡主放了出去,这才不到几个时辰,就把人引回府里了。她站起身,福了下身子道:“郡主稍等,奴婢先去请示。” 眨眼间,海英站在门外,姿态端庄:“江侍郎,公主有请。” 江书砚不疾不徐、步伐稳健的走了进来,他对着坐在红梨圆桌边煮茶的妇人躬身行礼:“下官江书砚,拜见公主殿下。” “免礼。”永安捏起茶杯,滚烫的热气飘散在空中,她低头轻抿了下杯口,淡淡道:“当年一别,如今江大人越发的丰神俊朗了。” “公主谬赞。”江书砚再躬身回话。 “真儿,你先出去。”永安眯了下眸子,对同他紧巴巴挨着的女儿轻声道。 霍真真一眼就看到娘亲紧缩的眉头,想到刚才同江书砚说的事情,现下也不敢多言,悄悄给他使了个眼色,乖巧的走了出去。 永安公主见状无奈的摇了下头,她扬了扬下巴,道:“坐吧。” “臣站着便可。”江书砚没用动。 永安也没在强求,只是淡声道:“你可知我叫你的来意?” “臣...不知。”他回。 “我知你在查许久之前的那桩子事儿,可有眉目?”永安眉心微微蹙起,从在荆州收到那封信的时候她就知道,过去的事情终于快要翻开到世人面前,但其中的真假,对这些个晚辈而言又是否真的有益。 更何况,那个凶手,到现在还没被抓出来。 江书砚没有隐瞒,将所知道的消息一一禀报,而后沉默片刻,开口问道:“公主在这个时间里悄然回城,又托郡主给臣传话,臣斗胆问,公主可是有事交代?” “江大人,你既已查到三王爷那儿也该知道他私下动作不断,近日来,荆州边界愈发不安稳。”她想到上个月一连遇到几次突袭,然夫君怎么思索也想不出个究竟。 恰巧他们手上拿到了那封信,随即联想到了朝堂内恐生变故。 夫君非诏令不能回城,那她这个公主,只能冒着风险隐身归来,便是被发现,亦不会对那公堂之上的任何人有威胁,最多是受些皮肉之苦。 “我与将军皆担忧朝中生变,又因路途遥远,若是书信唯恐被有心之人劫走。你近期可发现朝中有哪位大臣行为突变?” 江书砚眉心微皱,回想着近期上朝的种种,到底是也没发觉有谁可疑,只得摇摇头,低声道:“暂无发现。待我回府再挨个仔细排查一遍。” 永安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 她这一趟回城,究竟有没有用处恐怕还是要靠这些年轻人,只希望不要太晚。 “殿下...”江书砚启唇说:“此次回京可有告知陛下,陛下时常念叨您和将军,此次千辛万苦归来,可否要臣捎封手书给陛下?” 永安勾了勾唇,笑道:“正有此意,霍家如今无人进宫,若要传话确实需要劳烦江大人。” “公主折煞下官。” “现在正事说完,可以聊聊私事。”永安意味深长说道,她给海英一个眼神,而后继续说:“你喜欢真儿?” 江书砚顿住一秒,认真道:“臣确实心属郡主,还望公主成全。” “成全?”永安轻哼一声,道:“你们现在还需我成全?那丫头眼里心里现如今都是你,我这母亲...” 她话突然止住,垂着眸子仔细的盯着茶杯上飘着的水雾,缓缓的开口:“我这母亲,恐怕是挡也挡不住的。” 江书砚躬身:“于郡主而言,最重要的就是您和将军。若臣有不对的地方,公主尽管开口。” “你倒是聪慧。”永安不想当什么恶人,更何况,江书砚的人品她早有耳闻,否则也不会选他做女儿回京的老师。 “娘!”门被推开,霍真真眼底流露出一丝不满。 永安挑眉:“你瞅瞅,江侍郎,本宫可还什么都没说呢,这丫头已经开始瞪我了。” “娘亲!”霍真真冲上去,抱住永安的胳膊,脸颊在她肩膀上蹭了又蹭,撒娇道:“我最喜欢的就是爹爹和娘亲了。”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51节 永安捏了下她的鼻尖:“是谁方才一回蹲在门外听着?怎么,生怕你娘欺负他?” 江书砚微怔,垂下眼睑。 “不是的。”她眸光认真的看着永安,语气诚恳:“春阳山是我要去的,后来的线索是他帮忙查的,但是该知道的我也知道。” “娘亲,我已经长大了,你就相信我一次,以后不要避开我,父亲不在,我更不能再留你独自应付所有。” 永安心底一暖,眼神更加柔和,都说女子不如男,可她的这个女儿比许多男子都要优秀。她心底比谁都明白霍家子弟要背负什么,却从来没有推搡过,也从未仗着女子之身同他们夫妻二人撒娇躲避训练。 她伸手握住霍真真的手,温声道:“好,以后有事都不避开你。方才我不也没让海英赶你走?” 霍真真撇了撇嘴,在门外听和在屋里听那怎么能一样,偷偷摸摸的。 “好,以后有事不避你,让你也听。我的女儿方才听了那么多,可有想法?”她安抚道。 霍真真一听挺直了腰,眸光真挚:“娘,我想回边关。我想做霍家少主真正该做的事情。” 江书砚猛地抬头。 这件事她没同他说过。 “不行。”永安的声音顿时冷了下来。这便是之前她一直在纠结是否告诉她的原因。 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她若真的知道边关出事,定是不会再继续在燕都坐以待毙。她和夫君,信任他们的孩子有那个能力,但亦心疼她一个女儿家要去冲锋陷阵。 若不到逼不得已,她不愿让她再去冒险。 “娘,难道霍家军要断送在我的手上?我这时退缩,今后有何颜面去见霍家众人?去见霍家列祖列宗?” 霍真真一字一句砸在永安的心上,她话里的道理谁能不懂? “你意下如何,江大人?”永安将问题抛给他。 霍真真眼睛霎时紧紧攥着江书砚,眸中尽是期盼。 江书砚喉结滚动,宽袖下的手紧握在一起,眸光晦暗不明。 第48章 怎么又气了 “此乃公主家事,臣不得妄言。”他微躬着腰,低头垂下眸子。 永安却并不打算放过他,追问:“江侍郎不必自谦,你的想法是什么,但说无妨。” 霍真真身子前倾,神情专注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生怕漏掉什么。 江书砚心底无数个声音都在说,不能让她去,这一走,再见之日又不知是哪个春夏。但他的理智知道,自己挡不住的。 从一开始和她相处,江书砚就知道,霍真真不是一个蜗居在后宅的女子,不是个躲在背后等着保护的人。 也只有那般自信的她,是那么的耀眼,是那么的快乐。 思索再三,江书砚缓缓开口:“臣以为,郡主是霍家唯一的孩子,她从始至终都心念霍家军,心念霍将军,将飞龙折断羽翼困在牢笼之中只会徒增伤悲,也许,我们都该信她一次。” 永安公主眸微动,倒是对面前临危不乱的男子多了一分钦佩。不论哪个朝代,便是民风开放,也鲜少有男子愿让自己的心上人在外抛头露面。 更何况,真儿要去的地方是军营,一个几乎全是男子的地方。 他能心有大义,想的念的都是真儿所想,着实不易。 永安顿了顿,伸出手,摸了摸感动的两眼放光的女儿,轻声说:“我知道你心中念着父辈的光辉,不愿让过去的荣耀在你手上葬送,我不挡你,但现在整个朝堂都知道你已回燕都,至少现在你不能走。” “可是父亲那里...”霍真真着急道。 永安伸出一根手指挡在她的唇上,止住她想要说出的话,眉心蹙了蹙,神色威严:“真儿,你父亲是个经历过无数战场的将军,你可以担心他,但不能说出对他不敬之语。若连他都无法应付,你认为我此刻任你去荆州又有何用?” 霍真真顿住。 她只顾着想要去荆州,去承担自己的责任,却忘了责任,布置在荆州。在燕都,亦是为霍家牵制住总在朝堂上参奏父亲的无良官员。 “娘亲,真儿知错,孩儿听凭娘亲安排。”眸中掩藏的焦虑散去,霍真真冷静沉着的回道。 “殿下,若无他事,下官工作繁忙,便先告退。若有信需带给陛下,劳烦殿下交给下官。”沉默良久的江书砚忽然开口。 霍真真这才注意到,他的姿势似乎一直没变,低垂着眼,微弯着腰背,屋内光线通亮,她在这个角度竟是一点也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她心中咯噔一下,有种熟悉的感觉袭来。 永安勾唇瞥了眼女儿,淡淡道:“海英,将我的东西交给江大人,替我送江大人离开。” “今日唐突,有劳江大人,待日后将军归来,定让他款待一二。” 江书砚行礼:“殿下不必客气,下官所做皆为大宋。” 他接过书信,妥帖的将它放到袖中,头也不回,跟在海英身后离开。 半响过后,霍真真讷讷道:“娘...他是生气了?” “他第一次这样对我。” 看都不看她一眼,就走了。 她嗓音里的低落难以掩饰,脸上也失去了活力。方才还好,这是突然怎么了?霍真真适才就觉得他似乎情绪不高。 她猛地站起身,圆凳被她的力道冲的翻滚的撞到墙上发出‘砰’一声的刺耳响声。 “真儿!”永安公主嗓音沉了下来。 霍真真拧眉道:“我去找他。” 她拔腿就走,还没走出房间,又听到向来温柔的娘亲发出了一道极为冰冷的声音:“站住!我过去就是教的你这般冒冒失失?” “母亲?”霍真真身子僵住一瞬,她缓慢转过身,脸上带有一丝受伤的表情。 “将凳子扶起!”永安冷声道,眼底流露出明显的不满:“不过几月不见,你的遇事冷静都去哪了?照你如今的性子,不用问你父亲,我都可以决定不让你回荆州。” “母亲!”霍真真提高音量,瞳孔微微一震,她敛住眸光,快步走到房间的一角搬起圆木凳子,轻声说:“孩儿只是关心则乱,这与别的不同。” “如何不同?感情用事是行军大忌。若有一天,你忽闻江侍郎深陷危险而你此刻正经历着一场极其严峻,很可能影响整个大宋边境的战事,你能保持冷静吗?你能做到忘记他,沉稳的发出正确的指令吗?” “我能!”霍真真不假思索的回道。 永安气笑了,将茶杯放下,茶水撞击杯壁,水渍溅到桌子上,打湿了她的指尖。白嫩的手背瞬间红了一大片,她收回手,神色凌厉,言辞犀利:“想都不想,脱口而出,霍真真,你真的有认真想过我说的话吗?” “我...”她说不出话,无从辩驳。 “怎么?方才不是你能?你倒是告诉我,你能什么?”永安站起来,眸光直直的和她对上,神色冷厉,眉心紧皱,手背不断传来的痛意让她的脸色有些泛白。 “母亲为何如此咄咄逼人?”霍真真眸底闪过一抹受伤,眼眶中闪着水光,瓮声瓮气:“从一回府你便将我关在府里半个月,我毫无半句怨言。今日...今日好不容易见他一面,和人说清原由...” “既已说清,你匆匆忙忙又是为何?”永安冷哼一声。 “他生气了。”霍真真手指不停搅着衣服上的细带,低声嘟囔。 他走的时候,看都没看她一眼。来的时候分明好好的,就是因为不明白他在气什么,霍真真才想赶快追上去。能见到的时间,也许两只手便能数的过来。 “生气?怎么?不过一个侍郎,气性就这般大?我与你父亲还活着,你还没同他怎样呢,他就会冷脸了?”永安语气不屑,眼底流露出厌恶,方才的欣赏就像是假的一般。 霍真真愣住了,事情怎么莫名其妙就发展成这样,她来回踱步,面容逐渐浮现躁意,焦急道:“不是的,江书砚很少生气,一向都是我招惹他,定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所以,所以女儿才想追上去问个清楚。母亲不要误会他。” 她越是辩驳,永安就越是生气,她的女儿何时这样患得患失。 霍真真眼看着母亲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到嘴的解释也不敢再说出来,站在原地,一时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公主,你的手。”海英刚踏进门就看到她垂着身侧红肿的手背,顾不上礼仪,疾步冲到屋内去翻找药箱。 房间里剑拔弩张的氛围淡了许多,紧跟着,霍真真听到海英的话才发现,母亲的手竟是已经肿了起来,手背上更是红了一大片。 她竟是一直都未曾发现,早该在她摔下茶杯的时候就该注意到的,那茶水极烫,她是怎么忍到现在,一直和她争论。 海英焦急的翻出药膏,抬起永安的手,一点点给她擦拭着白色的药膏,眼里极为心疼:“公主怎么能肿成这样也不吭声,奴婢日后怎么同将军交代。” 她们公主向来娇生惯养,便是嫁人也是被将军小心呵护着,从来都是连磕碰都不能有的。 “无碍,多大点事,不告诉他便是。”提起夫君,永安眼底闪过一抹笑意,语气娇嗔。 “娘...”霍真真凑上去,紧贴着站在海英的后面,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低着脑袋,等着家长的斥责。 永安神色无奈,她方才硬是忍着没惊呼出声,就是不想让她难受,这下好了,怕是更要自责了。 教育女儿的事情戛然而止,永安收起锋芒,放柔声音,调侃道:“作甚?这算哪门子伤,刚才不是只愿叫我母亲呢?” “孩儿知错...”霍真真眼底满是愧疚,两个手握在一起,拇指不停的抠、挠着食指,唇瓣紧抿。 纵是有再大的事情,也不该忽略娘亲受伤,是她自己急火攻心,怒气冲冲的在争辩。她确实没有冷静,她着急了。 永安公主自是最懂自家女儿的心性,忍不住提点道:“方才你说要去荆州之事,可有同江侍郎商量?” 霍真真哑然,心底一沉,头脑反而灵活了起来。 她讷讷道:“莫不是,因这事儿生气了?” 永安抬着右手任由海英涂抹药膏,左手加重力道,点了点仍旧懵懂无知的霍真真,语气无奈道:“这般重要的事你怎能自己独自决定,更何况你们二人如今心意相通,你不知会他一声,直接在我跟前言明要回荆州,去赴那凶险万分的战场,你让他心中作何感想?” “我...”霍真真有一刹那的失声,她向来独立,回荆州本就是她要走的路,却唯独忘了那个人也许并不愿意。 可他刚才说的全是支持她的话,他们之间本该这般默契,心意相通。 永安看到女儿还是一副疑惑的表情,心底的气顿时不打一处来,她挥一挥手,烦躁道:“自己回屋里好好想想,若有一日,他不告知于你,便之身前往地方州县去孤身犯险,便是职责所在,你心中是否无恙?” “快些走吧,我再看你两眼,怕是要气出心病。” 永安着实想不出,自己长在深宫,不说八面玲珑但看透人心的本事还是有几分的,怎奈亲手养大的女儿同她那亲爹一样,是个榆木疙瘩。 “公主,郡主这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何必动怒。”海英笑着在一旁劝慰。 永安望着缓步离开的倩影,眸光闪动,嗓音沉重:“我自是想她一世无忧,就这么无拘无束的痛快一生。但既投生在这皇宫贵族中,她就逃不过算计。” “有您和驸马爷在,小郡主便是肆意些也无碍的。”海英心知主子的忧虑,边收拾着药箱,边安慰道:“更何况,奴婢观那位江二公子并非平庸之辈,有他在,主子和驸马也可稍许放心。” 这话一说,永安脸上的表情就淡了许多,那明武侯府里的弯弯绕绕旁人不知道,她自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更何况,如今江荣轩那个老东西打算将爵位传给江书砚,那烂摊子事儿他处理不好,休想向将军府提亲。 海英是在永安做姑娘的时候就跟在她身边了,哪能不知道她担心的事情,她绕到永安身后,指腹轻轻按压着她的太阳穴,放缓声音:“这事儿着急不得,公主切莫忧虑,驸马知道,又要心疼了。” 她这身子自那年生产落了疾,终是夫君怜惜,只落得了一女,再没能为将军府添个嫡子,这是藏在她心底的痛。 但她却不能表露出来。 真儿更是为了她,拼着劲儿去做这霍家少主,去证明她能挑起霍家的大梁。 她何尝不心疼女儿,可生在将门,她注定不会平凡一生。 “海英,你说,要是当年我给将军纳了妾,是不是就会不同?”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52节 海英心底一颤,手下力道失重,眼皮子接连跳了好几下,忙不迭的跪在地上,声音涩然:“公主,你这话说出来,不是戳奴婢的心,不是要将军的命?” “将军有多爱您,您还能不知道?他若是有心之人,当年便不会力排众议一个男子去喝那避子汤。将军心心念念皆是您,老夫人也从未提起此事。公主切莫自扰,保重身子,与将军偕老一生才是最重要的。” “儿孙自有儿孙福,奴婢观,郡主是个福深的人。” 永安紧皱的眉头松缓了些许,困意席卷而来,她打了个哈欠,蔫蔫道:“本宫乏了,孩子的事儿就不管了。” 海英听懂她的意思,这是不愿多谈了,她起身搀着人去休息。 * 霍真真的眉心从出了主母院子到踏进明月院都没松开过,反而越皱越紧。 一路上,她反复回味母亲的话,越想心底越是别扭,为本职工作去赴险是职责所在,她自是不会阻挡。可娘亲为何非要加个前提,难不成,是觉得她会出手阻挡? 她反复琢磨,实在咂摸不出,抬头看到站在树下绣花儿的春兰,将人唤过来同她一同分析。 春兰头头是道的说了一大堆,却没一句得了霍真真的意。 这时躺在树上的周平一跃而下,听着思绪越发离谱的主仆二人,额角抽搐,磨牙道:“郡主可否想过,既他知道你不会阻挡,却连提前告知都没有,径直独自前去,难道你心底就不会伤心?” 霍真真目光凝滞,心底积存的那抹不快瞬间迸发出来,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烦躁被他一句话点明。 她恍然大悟,原来江书砚气的是自己没告诉过他一句,却直接要求返程荆州。 她眼底的懊恼一闪而过,站起身,像热锅上的蚂蚁,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绕的春兰眼睛都花了。 “郡主,您这是怎么了?”春兰嫌晕,闭着眼睛不看她,嘴里嘟囔。 周平调侃:“郡主这是在想怎么哄江侍郎。” “什么?”春兰眼睛微微睁大,诧异道:“今日不是刚哄好,怎得又气了?” 她心里嘀咕,这江大人怎么越发像个小姑娘,天天的让她们郡主去哄,这怎么像是反过来的。 霍真真气的捡起个石子朝周平的腿弯处砸去,怒骂:“混账东西,连我都敢取笑。” 周平不慌不忙的躲开,继续嬉笑道:“郡主急着对属下动怒,不若快想想怎么哄江大人。” 周平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身为男子,他自是懂江书砚那厮在气什么。可谁让她家郡主才是那个众星捧月的人,往日哪用得着揣摩谁的心思。他拧巴着不愿直言,那就只能生闷气。 周平正暗暗发笑,却突然打了个寒颤。 他一抬头,看到方才满脸着急的人突然停下步子,歪着头,一脸认真的盯着自己,神色凝重。 周平连退三步,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每次郡主有坏主意的时候就是这幅表情! 果然! 他看到霍真真朝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脸。 第49章 多事之秋 周平后背发麻,浑身毛孔都炸起来,他拔腿就准备往出跑。 “春兰,关门!” 耳边传来霍真真阴恻恻的声音,主子发令,周平现在是想走也走不成。 春兰笑嘻嘻的走上去,垫着脚尖,一手揪住他的耳朵,幸灾乐祸:“走吧,周侍卫,我们郡主有事交代你。” 主仆三人蹑手蹑脚的走进耳房,三颗头凑在一起。 “不行!”周平先是用力拍了下桌子,吓得春兰一个哆嗦。 “啪!”一声,春兰还给他一巴掌, “为了郡主!” 周平看着那主仆二人皆一脸凝重的盯着自己,有种被人放在粘板上,稍说错一个字杀鱼刀就会落下了。 他抹了抹后脖颈,吞了口唾沫,眼一闭,咬牙切齿道:“行!我干!” * 巳时一刻,宫门大开。 寥寥无几人。 江书砚面无表情的迈着步子从宫门缓步走出。 他没想到,那封书信交给陛下后,他竟是一句话也没说,只让他退下。帝心难测,十几年不见的兄妹,思念是一回事,但人突然出现在燕都,江书砚不敢确定,建成帝是否真的心无芥蒂。 天边的乌云像是盛满墨水的砚台打翻到洁白的宣纸上,迅速吞噬整个天际,憋闷的空气犹如捏住人的咽喉,氧气稀薄到难以呼吸。 江书砚漫无目的的走着,脚下却忽然转了方向。 他避开主街道,右转进了小巷,两条长腿不断交换,速度越来越快。 蓦地。 他转过身,面覆薄冰,冷声道:“跟了一路,还不出来?” 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磨磨蹭蹭的走了出来。 “谁派你来的?”江书砚眉心紧皱,近日他并无得罪什么人。这人光天化日穿着身夜行装,是生怕不能被人发现? “此山...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过此路,留下买路钱。”黑衣人指着路、指着树,大言不惭的说着自己的台词。 特别的是,他的声音像是水开了,壶嘴发出的刺耳尖叫声,更惹人烦躁。 江书砚扯了扯领口,神色不耐:“本官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他慢条斯理的扭了扭手腕,本就烦的很,既然送上门了,管他什么牛鬼蛇神,揍了便是。 “咳咳!咳咳!咳咳咳!”黑衣人像是个聋的,根本什么都听不见似的,举着个匕首,不停的对着四周用力咳嗽。 江书砚眉眼冷了几分,无意继续与他纠缠,他正欲动身,却突然听到。 “住手!岂有此理,我看谁敢欺负江大人!” 熟悉的声音响起,江书砚眼底闪过一抹错愕,又一联想到这人行迹诡异,不像截杀倒像是怕他认出来,呼吸好像忽然顺畅了。 霍真真这时候从墙上跳了下来,张开手臂,挡在江书砚的跟前,挑眉怒道:“哪来的狗东西,知道我身后是什么人吗?胆敢来此刺杀,看姑奶奶今天收拾不收拾你!” “江大人放心,有本郡主在,谁也欺负不了你。” 她拔腿就冲上去,顺便扭头看了眼身后的男人。 他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个什么情绪。 霍真真眉心一拧,暗道不好,她眨巴眨巴眼睛给对面的人使眼色,示意他快想办法。 周平无奈的长叹口气,人都丢到荆州姥姥家了! 他都说了不行!不行!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他周平岂不是被整个霍家军笑掉大牙。 他一手抓住冲过来的霍真真,低声说:“属下失礼。” 而后猛地甩,趁他们二人都没发应过来之际,将人直接甩到江书砚的怀里,而后直接跳墙走了。 有事自己解决,别折腾他这个无辜的侍卫! 霍真真瞪大着个眼睛,腰被人扶着,脑子却是懵的,这周平岂有此理,他走了,留她怎么办? 江书砚也不吭声,在人站稳脚跟后默默的松开手,他低垂着眸子,不动声色的朝后退一小步,拉开距离。 乍然失去温热的触感。 霍真真站直,缓慢的转过身,明亮的眼眸看向他,声音轻的像是一阵微风, “你还好吗?” 她像突然失去表达能力,不知在这处境下该和他说些什么,是道歉昨日没同他商量就提出要回荆州,还是今天这场英雄救美的闹剧。 他肯定是发现了。这么蹩脚的伎俩,很难不被发现。 江书砚沉默着和她对视,她眼底的小心翼翼让他心口有一瞬的痛感,又有种畅快的感觉。总是端着无辜的表情,做出伤人心的事情。 绯色宽袖下指尖摩挲不停,他心底打定主意,这次等她来主动。 霍真真自知躲不过,若不说出他在意的,恐怕这人能一直和自己僵持下去,她脚尖在地上来回磨蹭两下,低着头,小声嘟囔:“我错了。” 他没动,没回应。 霍真真眼一闭,大声道:“对不起,我那日应该先同你沟通过再和母亲提荆州之事的。”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时不习惯要同人商量。”她面带委屈的抬起眼皮看他,两个眼角耷拉下来,嘴唇瘪住。 她往前凑了凑,手试探的伸出去,看他没有躲闪,她勾住他的指关,轻轻的晃了下,撒娇道:“子卿,原谅我一次。” 江书砚轻声说:“我从未有过阻挡你的意思。” 他知道挡不住,如果他选择阻挡,那就要做好失去的准备。所以,他从来没想过妨碍她什么,但至少,他也该是那个知情者。 霍真真攥紧他的手指,冰凉的肌肤被她的手心暖热,她语气诚恳:“我知道,我懂。是我过去独自惯了,忘了该与人商量。” 她抬眸,一脸认真的同他对视,嗓音坚定:“以后,这种事情,我会学着告诉你的,便是知道你会同意,我也会先和你商量。” 她话突然一转,眉心皱起:“另外,有矛盾和不满就要说出来,你若是每次都这么闷着不吭声,我没发现那可怎么办?难不成就打算一直不理我?” 道歉的人现在反而翻身做主,皱着眉头,像个说教的小老头,小嘴说个不停。 江书砚忽的笑了。 这就是她,方才那个垂头丧气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她。充满活力、永远明媚,才是霍真真的样子。 昨日闷在心口的那股气就这么没了,他一早就知道她凡事不喜欢商量,早在春阳山那次就能看出来,她做事果断,一旦认定是拉不回来的。 但江书砚还是想磨一磨她,心有顾虑有时候并不是坏事。 “笑了?那就是不气了?”霍真真晃的更起劲儿了,眼底也跟着流露出笑意。 江书砚抽出手,捏了下她的鼻尖,无奈道:“方才那人是周侍卫?” “你看出来了?”霍真真噗呲笑了一下,幸灾乐祸道:“都给他说了,装也会被认出来,他非要用那怪里怪气的声音。” “你就是这么欺负手下的?”江书砚挑眉。 不难看出,方才周平整个人都紧绷着,那叫声还有那恨不得把整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的样子,是真怕人认出来。 天气燥热,他宁愿忍着浑身汗淋淋也不愿意透露出半分。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53节 江书砚也是因着对他们二人比较熟悉,从他出声时就发现了端倪。果然在他不耐烦后,周平就发出信号,钓鱼的人自己就蹦了出来。 主仆二人,蹩脚的演技,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这损招。 霍真真这就不乐意了,她哼了一声,仰头道:“我的手下当然要听我的,再说,江侍郎这不是被我哄好了。” “哄?”江书砚回味着个这个字,神色意味不明。 霍真真身子后仰,不乐意道:“怎么,没哄?” 她可是都搬出自家侍卫来当劫匪了,这要传到荆州,周平得被人笑话死,他们主仆二人可是牺牲很大的。 江书砚低笑出声,微凉的指尖点了下她的眉心,笑意在胸腔震荡,语气愉悦:“哄了,郡主哄得很好。” 她有用心去想,他已经太满意了。今日这一出本就是意外惊喜,便是再乌云压顶,气氛压抑,也影响不到他。 “既然这样,那能告诉我,方才,你脸色怎那般凝重?”霍真真和周平不是在这个巷子等他的,是从一开始他出宫门就跟着他的。 那会儿他的脸色黑的像是要将人一口吞死,周平那时还问要不要换个日子,霍真真当下就决定今天必须得把人哄好。 定然是在朝堂上有事! 江书砚一怔,边境闹事,朝堂议论纷纷,如今的荆州怕是已经不太平了。 那封家书他递给了陛下,却没得到只言片语。他不知道该如何告知面前的少女,荆州的战报已经送至朝廷,甚至,战况惨烈,霍将军也受了轻伤。 金銮殿上,向来温润的陛下大发雷霆,诏令众朝臣明日必须给出解决办法。 这些消息,将军府的公主不知道,面前的明珠郡主亦不知道,江书砚理智告诉自己,要尽快将实情说出来,嗓子却像是被一滩墨水堵着,说不出话。 “恩?江侍郎怎么不说话?”她脸上笑容洋溢,江书砚实在不忍打破。 他闭了闭眼,想到方才刚教过她要事事沟通... “郡主...”江书砚语气严肃:“可否带我去将军府,我有事要报。” 霍真真的笑僵在脸上,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她低声问:“和那里有关?” “恩。”江书砚缓慢的回答。 “走吧。”霍真真垂着头,沉默的走在前面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没再多说一句话。 天边的乌云越聚越多,隐隐能听到轰轰隆隆的声音传出来,街道上的商贩吵闹的嚷嚷着收摊回家。 打雷了,快要下雨了... * “混账东西!他怎么敢的?”建成帝坐在龙椅上,大力将书信拍在桌案上,笔架上的毛笔被震的四处晃荡。 站在下面的太子宋哲璋,神情镇定的缓声道:“父皇息怒。” “息怒?你让朕如何息怒?”他将手上的书信一甩,直接扔到宋哲璋的身上,怒骂:“你看看你这姑父,本事大了,在外面待了十几年,敢命令起朕了!” 这封信就是方才江书砚递上来的,建成帝看到第一行字就已经气血.翻.涌,想要破口大骂。硬是端着皇帝的修养,忍到将众人都遣散了才发.泄出情绪。 他气的坐回龙椅,抬起桌边的陶俑摆件就想朝地上砸,举起半响,到最后还是冷哼一声放了回去。这是他行冠礼那年,霍天成和永安一起捏的泥偶。 他真是胆子大了,边关出这么大的事,竟瞒到他已经受伤才上报。 宋哲璋捡起书信,一目十行,越看眉心锁的越紧,到最后他心底一片冰凉,这姑父真是狠人,但凡父皇别有用心,抄了整个将军府都不是问题。 “儿臣斗胆,是否姑姑已经在燕都城?不知她可否知道书信内容?”他思索再三,启唇说道。 他不问还好,一问建成帝的眉毛又翘起来,向来温文尔雅的人恨不得把这辈子学过的脏话都骂出来,连宋哲璋都忍不住缩了缩肩膀,第一次对自己的父皇有了新的认识。 他安抚道:“当下之急是否要派兵增援霍将军?” “增援个屁!你看他信里有提一句让我增援?他想死在荆州谁能挡住他?”建成帝气不打一处来,第一次见有将军打仗拒绝朝廷派援军。 “那永安?糟了!”他蹭的一下站起身,气道:“都怪他把我气糊涂了,这信是江书砚送的,战报是金銮殿讨论的,她便是不知道这封信的内容,只要战报消息一出,她就明白霍天成是在骗她回京。” “来人!给我快马加鞭去江侍郎府上...” 宋哲璋见状连忙出声劝告:“父皇可有想过,这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边关战事不日城中自会有消息散开,您即便下令,也只能让姑姑晚知道几天,又有何用。” “当务之急,应是想出对策。” 他自小便知父皇同远在荆州的霍将军是一同经历过生死的兄弟,后来姑姑嫁给他,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加亲近。万万没想到的是,十多年不见,霍将军竟是敢送上这样一封信。 他当真是笃定父皇信他,愿意配合他。 建成帝按着发胀的额头,平缓下躁动的情绪,无奈道:“他自小就是个大胆的,可他这样做,若是真出了事,让我该怎么和永安交代,如何向霍老夫人交代。” “当年,我本就不同意他去荆州,如今归期已至,他却送我这番大礼。难道我大宋朝堂,没了他这般牺牲,我就揪不出来里面的毒瘤?” 建成帝深知,当年霍天成远走就是为了给暗地的人一个机会,一个可以伺机而动的漏洞。可惜他们一直按兵不动,直到近一年才被他们摸到行踪。 他们笃定,帝将已离心。 一招引蛇出洞,让霍天成远走十几年,如今他又如何做得出拿他去牺牲换得大宋安康。 “父皇,儿臣认为,先要做的该是安抚好姑姑和表妹,我知表妹并不是个蜗居后宅的人,若这事被她知道,又岂能坐视不管,等着自己父亲出事?可她若非要回荆州,岂不是坏了霍将军的计划,谁又能将人挡住?” 宋哲璋的话,让建成帝的心沉了又沉,永安或许明白某些事情的重要性,但真儿毕竟刚知道聂家过去的遭难,本就愤懑不平。 他心上像被人压了块巨石,搬不走,挪不开,重的他快要直不起腰。 建成帝双手撑着额头,躬着背,半响发不出一点声音。 宋哲璋安静的站在一旁,兹事体大,其中牵扯的不是他能做的了主的。他到现在想起信里的内容还会倒吸一口凉气。 向来洒脱的三王叔,竟是藏的那么深。前几日他还送给自己几只朱鹮,想到自己真因那几只鸟荒废了两日学业,顿觉后背发麻。 以后定离他远点! “父皇,永安姑姑那边?”宋哲璋试探道。 建成帝整个身子虚脱似的靠到龙椅上,闭着眼睛,淡淡道:“你先下去,让朕想想,想想该怎么说...” 永安的性子有多执拗,他到现在都忘不了。为了随他去,拖着病也要在外面跪着。如今他有难,她绝不会坐以待毙。 越想,建成帝的头就越痛,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在抽拉他的神经,一跳一跳,似是快炸裂。 * “什么?”永安猛地站起,身子紧跟着晃动,像是摇摇欲坠的浮萍,下一秒就要被折断。她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她就知道,有什么信非要她自己亲自回来送。他竟敢骗她,他是用了多久想出那么多说辞来说服自己。 那封信,她甚至真的信了他,没有拆开,完好无损的交给皇兄。她就该看的,她要是看了,就不会回来的。 永安的脑海中不断的复盘着那段时间,他欲言又止的眼神,他说不尽的情话,他竟那么早开始同她告别。 心口像是被人开了个洞,血滴滴答答的往出流。要不了命,却让她难受的想要直接赤手将它挖出来。 永安不停的捶打着胸腔,眼眶里的泪像是不受控制,争先恐后的往出滚,豆大的泪珠在她脸颊上滑落,染湿了地上的薄毯。 “他怎么敢骗我回来?”凄厉的嗓音从她喉咙里发出来。 霍真真再也按捺不住,她忍着鼻酸,走上去将她娘抱在怀里,像是哄小孩子一样,不停的抚摸着她的后背。 昨日母亲还在教她要与人沟通,现下他们就都尝到这苦果。 她从不知,父亲竟有这般细腻的心思,先是利用母亲将她哄回燕都,再以送信为由让母亲也跟着回来。 这番算计,他做的滴水不漏,为的就是让他们远离荆州的那滩烂水。 “娘亲,以父亲的性子,能做到这般地步,这他定然是深思熟虑后无奈的选择。”霍真真心有质疑,但娘亲情绪已然在崩溃的边缘,她不敢多说什么,只将人紧紧抱住。 好半晌,永安将她推开,红肿着眼睛,冷声道:“我要进宫。” 霍真真急忙朝江书砚使眼色。 他躬下身子,低垂着眸子,双手抱拳行礼,正色道:“殿下可有想好,面圣后要说些什么?您如今突然出现在燕都,又该如何同百官交代?” 永安冷笑一声:“边关战乱,我在燕都需要和他们交代什么?岂不正好如了他们的意,多留个人质在城内,省的一群迂腐的玩意儿整日背地里嚼舌根。” 她就纳闷,为什么霍天成非要她回京后在府里先闭门谢客半月后再送信入宫,他真是一把好算计,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又怎么可能是她以为的呆傻之人。 永安气结,这些年,全被他那副憨厚的样子给骗了。 “殿下,陛下看过那封信后良久无言,他没给我留一句话,直接让我走。”江书砚沉声道。 那封信上究竟写的是什么,如今也只有皇城中的那位知道,冒然进宫,实非良策。 “你出宫有多久了?”永安突然发问。 江书砚眉心微微蹙了蹙:“算下来也约莫快一个时辰。” “霍府到现在也没有收到消息。”永安淡淡一嗤,冷声道:“他既是没让人来拦着你,那就是已经在宫里等着我觐见。” 她那皇兄,不可能不知道江书砚如今与真儿关系亲近,这般重要的消息若没给他下禁令,那就是可以告知她的,这消息一出,她永安怎么可能安分的待在府里。 “娘亲,你是要奏请后去找父亲吗?”霍真真突然出声问。 路途遥远,娘亲体弱无法骑马,一路走走停停,返回到荆州最起码也需要一个多月,再加上战火纷纷若路上生出变故,霍真真是万不能同意她娘现在回荆州的。 到这一刻她似是有几分理解父亲的用意。 只有娘亲和她回了燕都,他才能真正的心无旁骛去做他要做的事情。 “找他?”永安冷哼一声:“他费尽心思让我回燕都,我又何必再眼巴巴跟回去。我至少要知道让我千辛万苦,片刻不离身的信,到底写了什么内容。” 他们之间还有多少事情瞒着她,都要一并问了。 当初去荆州,她就知道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她不多问,但只求跟随夫君一同前去。本以为的几年光阴,一晃就是十几年。 她一路装傻这么多年,现在她的夫君都快要赴死了,她决计不能在如此下去,她要知道一切。 “真儿,随我进宫!”永安眸中闪烁着锋芒,表情坚决。“此乃我们霍家家事,江大人不便参与,本宫就不多留。” “下官明白,今日江府会一直有人值夜,无论何时若有需要,殿下紧需遣人给个消息即可。” 永安诧异的看了眼从一开始到现在都处在镇静之中的人,轻微的点了下头。 第50章 她要离开 皇宫,御书房内。 永安公主和建成帝一站一坐,无声对峙。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54节 霍真真低垂着眸子安静的站在她母亲的身后,直到顺利踏进御书房的那一刻她的心才彻底冷静下来,陛下显然心知肚明母亲会来找她,甚至已经提前打点好侍从。 她们一路畅通无阻,来的太过顺利。 “皇兄。”永安睁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面前已然染上青丝的中年男人,心底像是吃了颗发青的山楂,酸水咕嘟咕嘟冒个不停,鼻尖的酸意再也遏制不住,水雾在眼眶凝结成珠,顺着脸颊一滴滴滑落。 十几年不见,她怎能不想念,提在胸口的那股怒气现在全变成心酸。皇兄不易,她怎能不懂。可那是她同床共枕的夫君,让她如何坐着等待。 “敏儿,好久不见。”建成帝沙哑着嗓音,深炯的眸中隐约闪烁着水光,他挥了挥手,轻声道:“永安留下,其余人都先出去。” “舅舅。”霍真真张嘴想要留下,永安快速抓住她的手腕,微微摇头,止住她的话,朝她露出一个安抚神色。 霍真真顿了下,她闭上嘴,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出门,干净利落。 一直候在一旁的太子紧跟着追出去。 “真儿妹妹。”他低声喊。 御书房前的梧桐树旁有个歇脚的凉亭,霍真真放缓步子,提前坐在亭子里等着他。 “表妹莫慌,父皇和姑姑多年不见,乍然见面定有许多话要说。”他嗓音温和,眸光清澈。 霍真真总觉得他是个一直被保护很好的太子,才能拥有这般纯净的眸子,没有算计、没有猜测,总是那般的坦荡。 可他的清澈却是父亲在外浴血奋战换回来的,她突然没那么高兴,分明与太子无关,但霍真真心口就是莫名滋生出一团火。 宋哲璋对着一张冷脸,又一想到那封信上的嘱托,心中五味杂陈。父皇该如何说出霍将军的打算,这母女二人又如何同意。 他思索再三,还是开口道:“父皇看到战报的那一瞬便大发雷霆,表妹放心,便是父皇自己也不允许姑父在外那般折腾自己。” 霍真真愣怔一瞬,淡淡开口:“他已然筹谋许久,自让我反京开始就已经在布局,岂是轻易能改的。” 她自嘲苦笑:“枉我自以为是自己争来回城的机会,说到底竟是着了父亲的道。” “什么?”她最后一句声音太低,宋哲璋听不清内容。 霍真真摇了摇头没再说话,御书房的院落两侧种满花草,被修剪成各式各样好看的形状,淡淡的芳香弥漫在空气中,呼吸之间,她依旧没有丝毫舒畅之感。 眸光时不时掠过御书房的大门,霍真真双手握拳放在身侧,沉默的等待。 * “都到这个时候,皇兄还不愿意和我说吗?”永安眸中噙满泪水,表情坚毅,像淋着暴雨的玫瑰,在风雨摇摆中用尽全力支撑着那根花.茎,倔强、美丽。 建成帝轻叹口气,按了按眉心,启唇说:“他连我都瞒了,我只比你早知道不过半天时间。” 如果有的选,建成帝不会让霍天成去冒险的,就算是为自己这个亲妹妹,他也不会。 但永安想问的不止这些,抬手用力的擦了擦眼泪,白嫩的脸蛋磨.得通红,她像是察觉不到脸上的痛感,轻声问:“当年,到底他为何要走,你们这些年都在谋划什么?” “臣妹过去愿意装傻,可如今我夫君为那事殚精竭虑十几年,甚至快要送上命,难道皇兄依旧不愿告诉我?” 建成帝心说,我不是不想告诉你,是你那夫君当初死活要求我要瞒着你。 永安向来都是个心事重的,好不容易嫁给霍天成,逃离了皇宫这座围城,总算是可以放下防备轻松的生活,是霍天成要求,也是他的默许,他们都不愿这个幼时受尽苦难的女子嫁人后也日夜难免。 瞒了十几年,如今继续瞒下去又好似没什么用了。 他霍天成胆敢自作主张,那他也只能将事情始末说出。 “先坐下,你这幅样子让我如何给你讲述?”建成帝的指腹不停的揉按着额角,那种抽痛的感觉有种再次袭来的阵势,他闭了闭眼,用力将那噬人的酸痛感按压下去。 “皇兄要保重龙体。”永安眼底划过一丝愧疚,从踏进门起,她眼里只有自己的事情,却忘了看已然重负的皇兄。 事出之后,他背后的压力岂是她一个后宅女子能比的。 建成帝摆摆手,嘴角勾了勾,开口诉说:“当年,我继位之前发生的那桩子事儿你应该知道,我与天成费尽心思,也没能查到幕后之人。” “皇兄是指聂森之事?”永安心口一沉,没想到竟那么早就有踪迹。当年那事无疾而终,怎么会牵扯到如今,已经快过去二十年。 “聂森死的蹊跷,他临死前却只来得及说霍家军冤。”建成帝嗤笑一声:“在那个节骨眼干这种事情无非就是陷害天成。” “我们二人向来亲近,宫内行凶,事情一旦判定与他有关,那我自然也会被归为谋反一派。” 永安瞳孔微微一震,那件事她知道,但聂森已死,死无对证,后来夫君查询半年无果,匆匆忙便又请赴荆州。 当年她一心想要随他而去,根本顾不上思索它事。 “所以,聂森是被人陷害?”她颤着唇,气若游丝。 他被陷害,和他有直接关系的便是夫君,她们霍家,岂不是在二十年前已经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永安瞬间感到浑身发冷。 建成帝微微颔首,接着说道:“索性聂森一句冤枉,以及那几日天成确实被派出城,无暇顾及宫内之事,故而那场陷害无疾而终。” “但出手之人藏得太深,我们摸索半年找到的线索寥寥无几。再加上我初登帝位,朝政不稳,故而他便提出,引蛇出洞。只是没想到...” “只是没想到一走便是这么久?这条蛇如今终于露出尾巴?”永安接着他的话说,嘴里像是误食黄莲般,苦涩的味道浸满口腔。 这苦水,她吐不出,也咽不下,只能让它一点点的侵蚀着自己的味蕾。 “皇兄,是我的存在让他束手束脚...我竟不知,他心底有这么多事情。”永安侧身撑住额头,眼睛半阖着喘.气。 向来高傲的妹妹如同一朵快要枯败的玫瑰,建成帝心下不忍,安抚道:“何必困扰在过去,那逆贼十几年按兵不动,便是你知道也只是徒增烦恼。” “逆贼?”永安猛地抬起头,神色震惊:“皇兄已经查到是谁?” “若非我们已经摸到他的动静,也不会先后安排你和真儿回燕都。荆州现在是个混乱之地,你们母女二人实在不能多待。”建成帝趁机解释。 当初一发现三弟那边露出马脚,他与霍天成就协商要先让她们母女二人回到燕都,故而当初他才在朝堂上放任百官争吵,借机下旨让明珠郡主回燕都,亦让背后之人误认他与霍天成已然疏远。 果真他诏令一出,那群人背地里的动作频发,且越发嚣张。 “他倒是好算计,把我骗的团团转。”永安冷哼一声,并不是很想领情。她不是豆蔻少女,难不成连这点利害关系都看不出?非要用这种蒙骗的手段。 她暗暗咬牙,待那混蛋回来之日,定要好好收拾一番。 “敏儿,霍兄不易,你...”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一双怒气冲冲的眸子瞪了过来,建成帝清了清嗓子,对喜陶说:“让太子和郡主进来。” “接下来的话,就让孩子们也听听,既已到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可瞒的。”他从桌下取出紫木匣,从里掏出一封信。 “你想要知道的都在信里。” 宋哲璋一进门,就看到姑姑颤着手在念那封让父皇气的跳脚的信,他心下惊讶,竟是直接把事情都告诉她了? 果然,不愧是兄妹。 永安下一秒就将书信猛地拍到手边的案几上,怒骂:“混账东西,以为自己有几条狗命,什么事都敢做决定。” “皇兄是如何知道他们开始在边境行动?” 建成帝反而看向霍真真:“真儿可还记得你们去春城后,聂晁继续查他们运的那批货?” 霍真真愣愣的点了下头。 她脑海里还不断在回应刚才看到的内容,‘兄长启信佳,臣弟已将妻女送至燕都。今暗鬼蠢动,弟欲借此战捉其尾,以己之身蒙其双目。望兄配合,借此直斩恶鬼。另,盼兄安抚弟之妻女,万分感激。’ 他是不想要命了? 他要受多重的伤才能让背后之人松懈? 一连串的问题挨个蹦了出来,霍真真只觉得头上像是罩了个金钟,嗡嗡作响,听不清半点别的声音。 “我要去荆州!” 声音小道她自己都听不清楚。 深吸口气,霍真真眸中迸发出锐利的光芒,大声道:“我要去荆州,娘,舅舅,让我去。” 若父亲出事,不管哪位将领接任霍家军的旗帜都不会服众,她担不起一声将才,可她这个霍家军少主在场,至少可以稳住一部分军心。 这个荆州,她必须要去。 “同他商量过了?”永安问了一个其他问题。 宋哲璋神色诧异的看过去,不是他以为的斥责。难不成千辛万苦将人送回来,如今又要回去?姑姑竟真放心让她女子之身去战火纷飞的地方? 真真假假,若真出事,她一人如何震慑军队? 霍真真摇摇头,浅笑一下,轻声说:“待我回去和他解释,事态紧急,我想尽快动身。” “永安?”建成帝眉心高高耸起,眼底流露出一抹不可置信。 本以为会强烈反对的人反而最镇定,她没哭没闹,没喊着要回荆州。甚至,她会用那种询问家常便饭般的语气问她不甚重要的问题。 是他小瞧了他的皇妹。 “皇兄,若他重伤,必定会惊动全军上下,真儿自小在霍家军中长大,也出过几次任务。她回去,不是要带军打仗,是告诉众人,霍家还有人在,军心不可动摇。”永安板着张脸,面无表情,一字一句的分析着利弊。 有任何一种可以选的话她也不会同意让女儿去,但霍天成他算尽所有为的不就是一举拿下,她更不能在现在影响他的计划。 更何况,她的女儿她在清楚不过,她不是会坐着等结果的人。 霍真真眸光微闪,语气庄重:“陛下,臣女并非意气用事,那位胆敢在粮草中混入兵器和火药,其心之恐怖,朝堂内外危险重重,我在燕都作用不大,请陛下给我机会,让我回荆州助父亲一臂之力。” 原本她可以等,但现在父亲若要设下此局,她去军中一闹更是帮他添上一把火。 整个御书房寂静无声,微风吹的木窗咯吱作响。 良久后,建成帝长叹了口气, “你若真要走,那就尽快启程,他如今已受轻伤,为的就是下一步做铺垫。” “切记,一切以安全为重。稍后我颁发两道密旨,封你为先锋官为朕探查前线情况,有监察之责,必要时可令三军。” 霍真真眉心微皱,迟疑道:“陛下是担心军中...” 建成帝抬手阻止她的话,沉吟道:“这是以防万一,我会给你下两道密旨,若真有意外你再拿出第二道。” 既木已成舟,就要做好万全之策。霍天成若出事,霍家军大权决不能被宵小之辈篡取。 “臣女领旨。”霍真真双手抱拳,躬身行礼。 建成帝说:“同家人告别,两日后就尽快出发,需带什么人手你自行安排。” “是。”霍真真嗓音铿锵有力,接下这一重任。 第51章 她怎么样了 天色已黑,街道空无一人,隐隐约约能听到更夫的敲锣生,江府的大门在此时半开着一条缝。 江书砚端坐在院中,手上拿着本书,神色专注。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55节 ‘吱吖——’ 他耳廓微动,转过头看到霍真真极为认真的表情。她站在门外身后尽是黑暗,他站在院内,周边灯火通明。 似有一道银河横亘在他们之间,近在咫尺却似远在天边。 江书砚漆黑的眸子里酝酿着某种风暴,他深吸口气,克制住心底翻滚起的无力感。再掀起眼皮时,眼底平静无波。 “来了。”他启唇说,像许久没有开口,嗓音覆上一层沙哑。 霍真真垂着身侧的指尖颤了下,她唇角微微勾起,像三月盛开在春光下的桃花,笑的极美。那双盛满星辉的眸子,在夜色下,亮的灼人。 沉默良久。 她抬脚朝他靠近,融进他的光亮之中。 “你知道我要说的话。”她很笃定,脸上的笑随之淡了下来。 他的表情太平静,霍真真摸不准他的想法,刀剑无眼,归期未定,她不知该如何开口,但又似乎不需要多说什么。 “从公主选择进宫面圣时,我便有所察觉,若不那么选,似乎就不是你。”他低垂着眸子,倒一杯茶推到她的身边。 他今夜就是在等,等一个结果。其实他更希望是自己枯坐一夜,可惜,人还是来了。早已料到的事情如今摆在眼前,江书砚心底五味杂陈说不清什么感觉,又有种怅然若失的惆怅。 霍真真怔了一下,端起茶杯在手上转了一圈,轻声说:“事态紧急,我答应过你凡事与你商量,但今日面圣后知道的消息太多,我没得选。若不开口,错失良机,恐怕再无可能。” 入宫本无困难,但若战事频发,政事繁忙,她就更无面圣的机会。更何况,她一想到父亲的打算,就觉得心尖痛,恨自己是个女子之身,事发最先被所有人保护。 她舍不得眼前的男子,可唇瓣像是被胶水粘住,张不开,说不出。那些情人间的低语,那些难舍的情义,在当下的空间里,她忽然不敢说出口。 战场无情,多得是意外突发,她不敢保证自己不上战场,她亦不敢保证她能平安归来。那些难以诉说的情愫,此刻显得太过不合时宜。 凭什么让他等她? “我...后日动身。” “行李收拾可有妥当?” “就两个简单的包裹。” “人手呢?” “我只带着春兰和周平。我走后,将军府会继续闭门谢客。娘亲那边...”霍真真迟疑了。 娘亲只要不出府大抵是无事的,可她怕假若万一有不好的战报,她会难以承受。或者是那背地里的臭虫将目标转向她。 “我会注意。” 不需要她说出来,他就懂她是何意。 刻意避开的眸光在一瞬撞到一起,他手下一顿,捏着茶杯的指腹泛白,眸色变得极深。 “江书砚,我会尽快回来的。”霍真真眼睫轻颤着躲开他的视线,垂眸盯着茶杯,嗓音极轻。 “好,待你回来,我再办继任宴。”他说。 那侯府本世子本就是因她才想要的身份,自然也需她在。否则,又有什么意思。 又是一片沉默。 不知不觉,燕都已经进入初夏,时不时有几声蟋蟀声传出。夏风微凉,吹动霍真真的发丝。 她仰头看着像被黑布包裹着的夜空,艰难的从上面寻觅到几点星辰。 “希望一切安好,顺利归来。”她双手合十,举在胸前,轻声许愿。 冰凉的手将她的手包裹住,鼻尖嗅到那抹记忆深处的熏香。 霍真真睁开眼。 他凑过来了。 仆人早已在霍真真来的时候悄悄的离开,整个院落,空荡荡的,只有他们。 她抬眸,无声的和他对视,眼波流转,他轻叹口气,伸手将她搂在怀里,久久无言。 “不要受伤。” “好。” “记得想我。” “好。” “早点回来。” “好。” ...... 江书砚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没有特别的目的,只是在离别之际,想和这个人多说几句话。他们默契的没再说起战事,没再聊起朝局。 仅有的一个夜晚,霍真真想就这么平静的和他度过。 “不要送我。”她轻声道。 肩上传来一道微弱的痛意,像被猫挠了下,不疼,但无法忽视。 江书砚松开手,举起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凉意经过喉咙,淌过胸膛,浸透他四肢百骸。 “好。”他答应她。 * 建成二十年,匈奴突袭边境,镇远将军霍天成为抵外敌,深入险境,身受数箭,于六月十五日气绝而亡。其女霍真真,于六月十六日赶至荆州,然匈奴再袭,郡主继承父志,与军共战,此战持续六天六夜,父女终未再见。 “砰!” 侍女颤着身子跪在地上,瓷器七零八碎的砸落到地上,碎片划破她细嫩的手背,血珠溢出来,顺着指缝染黑御书房地上铺着的灰色绒毯。 “都是废物!全都是废物!他怎么可能死?这是谁送来的战报!胆敢欺君,朕要诛他九族!”建成帝双眸猩红,胸膛起伏不定,像只喘着粗气的豹子,下一秒就要飞扑着将眼前的人脖子拧断。 太监丫鬟跪趴一地,递消息的侍从汗像雨水一样,从额头不断的往下滴落,一双腿抖的如同筛子,只需一个指尖,就能将他戳倒。 没人敢回话,御书房里除了屋外的蝉鸣只剩建成帝的怒骂声。 “不会说话?那舌头没必要留着。来人,拖出去,拔掉!”他眼神冷漠,说出的话更是瘆人。 抖着腿的侍卫眼看着有两个带刀的离自己越来越近,双手用尽全力掐拧大腿,逼压下心底的恐惧,哆嗦道:“奴...才...奴才是受...将军府..传信...此信乃...明珠郡主派人...送至将军府。陛下...霍老夫人已陷入昏迷...” 他断断续续的话,寂静的房间里尤其乍眼。 地上跪的,旁边站的,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建成帝脱了力,瘫坐回龙椅,眼里的怒意还未褪去,又被震惊覆盖。他唇瓣翕动,好半响,才沙哑着声音,问:“明珠郡主亲写...那永安,永安可有带话?” “公主...公主没说什么。”侍卫眼睛盯着桌子的一角,用力攥着自己的腿,想止住抖动。 “给朕传太子。”建成帝挥了下手:“喜陶留下其余人,都下去吧。” 宋哲璋走进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片狼藉的地面,他心底一颤,正色道:“儿臣拜见父皇。” 建成帝像是没了力气,他轻抬下颚,喜陶将摊开在案桌的战报递给太子。 服侍帝王多年,喜陶这是头次见到这般颓丧的天子,他像是突然被人抽干了精气,白丝乍现。霍将军离京二十载,但帝将关系从未疏远,陛下更是心心念念这位兄弟。 喜陶过去听过许多帝王家的故事,猜忌、试探,这在他们二位之间从未见过。他过去也曾想过,若有朝一日霍将军归来,陛下要该多高兴。 终是变成一抹黄沙,随风散去了。 宋哲璋一连看重复好几遍,战报上的每个字他都认识,可连在一起却刺的眼睛痛,拿着战报的手忍不住轻颤,他低声呢喃:“怎么会...不是说只是轻伤,霍将军...怎么会...” 他不敢轻易将那个字说出,眼底的震惊无法掩藏,脑海像被轰炸过一样,乱糟糟的,一时不知道该想什么,下一步该做什么。 霍将军一死,荆州要乱。朝廷内部虎视眈眈,那些个豺狼又有谁能坐得住。 “皇儿认为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建成帝沙哑着嗓音,低声道。 “稳住朝堂实为要紧。”宋哲璋不是没有深思,霍将军之死终究会瞒不住,待瞒不住那日起,边关本就战乱,会使得朝廷内外人心惶惶,百姓人人自危。 于我江山,实乃大伤。 建成帝轻笑一声。 宋哲璋诧异抬眸。 “好一个人人自危。”他嗓音冰冷,眸光狠厉:“朕偏不如那些人的愿,明日上朝,你且将这战报递上,狐狸若是自己藏不好尾巴,那朕不介意,亲手帮他们断尾。” 霍天成亲手给他的机会,他决不能就这么浪费。兄弟几十年,除非真的见到尸体,否则他不会相信他死了。他就是那大闹天宫的泼猴,连玉皇大帝都拿他没有办法,万不可能因几个匈奴而身死。 建成帝绝不信那什么鬼报。 定是荆州有什么意外发生,定是他不得不选此法脱身。 * 荆州,黄沙弥漫,尸横遍野,抽泣声,哀嚎声,此起彼伏。 天空灰蒙蒙的,空气的血腥味多到令人作呕,手脚灵活的士兵两人一组,抬着或重伤、或昏睡的伤兵有条不紊的往挂着军医旗帜的帐篷走。 他们途径一个大石墩时都会停顿一秒。 那里坐着一个身形纤瘦的少年,身上银色铠甲伤痕累累,面上血迹斑斑,他像是没有察觉到自己现在有多狼狈,不顾嘴唇干裂,大口吞嚼着手上的干粮,三两下将一个饼子吃的就剩一个角。 “霍校尉!”一道清朗的男声传来。 少年抬起眸子,闲散的朝他招了下手,将手里最后一口饼塞进嘴里,站了起来。 “郡主,你怎么躲到这儿了?”聂猗走到她跟前,压低嗓音,轻声斥责。 霍真真拧眉:“说过几遍,不要喊我郡主。” “好好好,霍明。”聂猗就不懂,大多数将士都知道她是霍家少主霍真真,可她却非要他们叫她霍明,且不许别人叫她郡主。 聂猗知道,她不想要特殊待遇,她也确实和那些将士一样,拼了命一样上阵杀敌,可到底是霍将军的嫡女,她的安危,比所有人都重要。 这话她不爱听,聂猗也不敢多说,只道:“方才你太过鲁莽,若追的再深些,极可能陷入他们的包围,切记,安全第一。” 霍真真点了下头,没有辩驳,她本就只打算追到那里,但她不想过多解释。如今战局混乱,多吵一句都会离散人心。 “霍将军的事...”聂猗张嘴想要安慰。 却看到少女的眼神坚韧、面容冷峻,丝毫没有悲伤的情绪,他心里不是滋味。 霍真真来的时候不巧,那时两军正在交战,霍家军正处下风,而她来不及听到关于将军的事情便加入战况,今日战局刚结束,她听到父亲战死,尸骨无存后竟是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给他递了封信和匣子,让他派可信之人送回霍府。 聂猗佩服她的坚强,心口却有种丝丝麻麻的感觉,他说不清是什么,但至少其中一种是心疼。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56节 “我的信你派出去了吗?”她忽然问道。 霍真真曾有过一瞬自己也死了的感觉,可她不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她既来了荆州,就不能空手而归。她竭尽全力让自己冷静,冷静的分析战况,冷静的按他的计划给家里回信。 只是,这次不是受伤,是人真的没了。暗处虎视眈眈,她只能写明人已死,或许还能为他谋得一线生机。 “送了,可靠的人。那匣子里是什么?”聂猗装作无意问道。信和匣子是分开的,匣子不大,只有成年男子两指宽,放不下什么东西。 但他从她眼底看到了不舍。 霍真真怔住一秒,低垂下眸子,轻声说:“没什么。” 那只不是要还给一个人的东西罢了,里面是她临走前收到的礼物。只是如今,那礼物,她不敢留。她怕她做不到,那就别让人徒留希望。 “走吧。”她勾了下唇:“还需同李将军商量后续安排。” 她抬脚先走,聂猗看着他挺直的背影,半天回不过神。 * “啪嗒!” 黄花梨木长匣摔落在地,沉花簪从缝隙中滚了出来。 江书砚神行晃了晃,一手按住桌面,一手握拳。方来还是听到他嗓音里带着颤。 他问:“将军府送来的?” 方来点头,不敢怠慢:“是,属下打听,是从荆州送来的,连同一起的还有封信,但那封信不是给我们的。霍家似是出了大事,我看到城南的张大夫被一侍卫匆匆忙忙拉进霍府。” 其余的话,方来不用多说,江书砚大低都是懂的。这个时间,刚是她到荆州的二十天,那里出事了,她怕了。 他自嘲苦笑,难道这发簪是可以送来送去的。那夜,他将这簪子插在她的发髻上,只要求她,平安归来。 如今她送簪归来。她这是怕她这一去不归。 荆州出事了。 江书砚弯腰捡起发簪,拂去上面的灰尘,妥帖的放到胸前,眸光迸发出寒意,冷声道:“金五还有几日能到?老鼠现在什么情况?” 方来神色凝重,沉声道:“算算日子,金公子明日戌时能到。老鼠已出洞。” “拿我官服,我要进宫。”江书砚指腹轻轻摩挲,眼底划过一抹暗流。 “可是公子,陛下那边应该也是刚收到将军府的信件,当下情况面圣,恐怕...”方来没敢说出来。 现在这个当口,冒然进宫分明就是在撞陛下的霉头。霍府已然慌乱,带来的消息只更差,现下就方来自己都明白,陛下定是处在震怒之中。 “无碍。”江书砚接过官府,迅速的套在身上,快步朝外走:“时间紧急,我总不能坐以待毙,总归不能枉费她一番苦心。” 她在前方上阵杀敌,后方他亦要为她守好。那些躲在阴暗角落里的腌臜货,这次要连根拔起。 马车一路疾行,转眼之间,江书砚已等候在外。 喜陶一脸忧愁的看着他,低声道:“江大人怎这个点来面圣,圣上今日心情不好,大人非要现下通报?” 江书砚点头:“劳烦公公。” 喜陶叹了口气,今个不知怎得,都专挑皇上气头上来面圣,他轻手轻脚走进御书房,看着半阖着眸子假寐的人,走上前悄声道:“陛下,江大人求见。” 建成帝眉心微拧,刚送走左相和兵部尚书,现在刑部的来这儿又是何事。 他摆手示意。 江书砚躬身行礼,低声道:“臣斗胆面圣,是有一事禀报。” “臣以为荆州战事非一日能结,朝廷应尽快开粮仓,暗中差人运送军粮,以保我军后勤安稳。” 他话音落后,御书房良久无声。 好半响,建成帝脩然开口:“此事可明日上报,爱卿不妨有话直说,莫绕弯。” 江书砚眸光闪了闪,这确实是个幌子,他真正想问的是荆州现在到底什么情况,但这话不能说,实乃越俎代庖,此事不该他刑部牵涉在内。 建成帝淡淡道:“荆州之事,明日朝堂自会分解。” 这是在赶人了。 江书砚从怀里掏出那根发簪,举在身前,躬身道:“臣不敢隐瞒,此发簪乃郡主临行前臣赠予之物,今由霍家奴仆送至我府,故而臣预测荆州生变,臣心下惶恐不安,便来此觐见。” 江书砚在赌,赌霍真真在天子心中的地位。 果然,他听到他说:“她无碍。” 提起的心终于放下,江书砚长舒口气,惊觉背后已然湿了一大片。 可她无事,能让霍家慌乱的那就只有那一人,江书砚的心沉了下来,刚缓过一秒的神经再次紧绷。 他轻声道:“自从春城归来,臣便一直潜人跟踪一人,如今那人的行动越发频繁,臣恐之后变故非臣所能掌控,特来此禀报。” “咔嚓——” 江书砚看到建成帝手里的那只狼毫笔拦腰折断。 他心下一惊,连忙敛住眸光。 他的嗓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叫江书砚觉得浑身发凉。 只听建成帝轻声说:“跳梁小丑,不成气候。” 他果然一直都知道! 第52章 平息,重逢 “陛下!霍将军惨死固然可悲,可荆州战乱,当务之急是从朝中挑选精锐即刻赶往荆州,重掌大军。” “臣复议。” “臣等复议...” 建成帝坐在金銮殿上,居高临下看着跪满整个大厅的朝臣,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他摆换了个姿势,一手搭在腿上向前倾身。 “请陛下尽快做出决断。”为首的大臣再次叩首,语重心长道:“明珠郡主只是一介女流,纵使她有踔绝之能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统领万军当选男子。” 建成帝轻哼一声,淡淡道:“既如此,李卿认为何人可当此任?” 李丰肩膀一抖,神色惶恐:“此等大事臣不敢妄言。” “尔等呢?”建成帝朝下扫视一圈。 “臣等不敢妄言。”又是整整齐齐的一声。 “朕是聋了,来听你们转程给朕重复左相的话?还是你们如今全都追随于他?”建成帝怒不可遏的将奏章砸到地上。 真当他眼瞎耳聋,他们一个个全都像个跟屁虫一样,李丰说句什么其他人就跟句什么,何时这朝堂成他做主的。 霍天成死讯传来,整个朝堂悲恸之人寥寥无几,窃喜之情倒是有好几个被他看到。建成帝心中徒生悲哀,那人为大宋殚精竭虑,换来的却是这样一番景象。 他为自己的兄弟不值,纵是想将那些人拉下去千刀万剐,也只能忍住心底的怒火。 他闭上眸子,不想再看下面的人。 “臣弟以为,明珠郡主虽是女子,但终归是霍家后人,由她掌管霍家军顺理成章。然霍家军人十万大军绝非小数,其所牵扯关乎天下百姓,边境安危,故臣弟认为郡主可掌管霍家军,但朝廷更应派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将为督官,从旁辅佐。” 这段话说的滴水不漏,头头是道,但那督官何人又算合适? 建成帝掀起眼皮,目光平淡的扫了一眼站在偏侧的男子,他已过不惑之年,却身材健硕,双目矍铄,黑色巨蟒立于他的胸腔,有种呼之欲出的霸道。 过去他总以为这个弟弟是沉溺于花鸟虫兽,闲散自然,却没想到,他才是藏得最深的那个,二十载醉生梦死,到头来,竟全是他的伪装。 “臣斗胆,臣以为霍将军治下有方,可从霍家军现有几位副将中筛选得力之人,在其有足够能力独掌军队之前辅佐郡主,更为良策。” “不可!那霍家军副将皆是霍天成心腹,都说慈母多败儿,郡主乃将军亲女,难免会有纵容之嫌。” 朝堂内争吵不休,霍天成战死的消息,只掀起他们争辩何人统军的风波,建成帝心底微凉。 他按了按眉心,语气略显不耐:“还有谁有意见,一并说出,把你们要推举的人说出来,莫再让朕猜来猜去。” 这话一出,满朝文武百官皆是一怔。 皇帝早已看出他们跃跃欲试想要把自己心仪的某个官员安插进霍家军,这二十年来,霍天成治军严明,霍家军犹如铜墙铁壁一般,谁的人都进不去,京中众人想要知道边关的情况更是难上加难,现下他们终于可以将自己的人安插进去。 建成帝面上闪过一抹嘲讽之色,静静的看着他们争先恐后的将一个个名字吐露出来。 枉他自认治下严明,竟是水中望月,没能看透这些人的心。 “报——” “启禀陛下,霍老夫人吴氏求见。” 侍卫的一声通报,整个金金銮殿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众官面面相觑,心有不满,现下却无人敢说。 建成帝脩地直起身,正色道:“准。” 六十岁的妇人,身穿绛红色华服,头戴点翠凤冠,双手抱拳,微躬着身子,目不斜视,从容不迫的走进大厅。 “臣妇霍氏吴倚云拜见陛下。”霍老夫人双膝跪地,一丝不苟的磕头行礼。 一场昏迷,让她看上去似是老了许多,鬓角的难寻几根青丝,面色苍白,眼袋青黑。 霍老夫人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就是‘她要面圣。’ 这场噩耗带来的是什么,她再清楚不过。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真以为霍家无人,霍家军可以任由他们肆意挥霍。 “老夫人快请起。”看到正在经历丧子之痛的妇人,建成帝心底愧疚万分,他嗓音温和:“可有要事?” “臣妇有本宣奏。”霍老夫人再次叩首,嗓音庄重:“臣妇此行是为我儿霍天成奏请。” 满朝震惊,所有的视线霎时全汇聚在她的身上,有人神色复杂,有人眼底不满。 霍老夫人挺直脊背,从袖中掏出一封信,双手递起:“此乃我儿于半年前同家书一同让仆役交于老妇手中,他在信中言,若有一日他出事,要求老妇务必将此奏章递给陛下,霍家军一应安排,皆在其中。” “怎么可能!” “是啊!半年前?难不成他预料到他要死,提前...” “混账!”建成帝随手抓起一个杯盏就砸向那个官员,怒骂:“霍卿在世被你编排还不够,如今人都去了,还要被你猜忌!” 那人吓得哆哆嗦嗦跪下,在场的其余人也都闭上嘴,不敢再多说一句。 喜陶上前接过霍老夫人的奏折,毕恭毕敬交到建成帝手上。 他余光看到,即将天命之年的帝王,红着眼眶打开奏折,一双手,在看到奏折内时,止不住的颤抖。 错撩后侍郎他黑化了 第57节 喜陶心微顿,霍将军的死让许多人大快人心,但对帝王来说,却犹如天雷轰顶。不过两天而已,他眼角的皱纹就多了好几道。 建成帝看着那上面一项一项简明扼要的安排,心下刺痛。 他竟是早已安排好... 霍真真该如何安排,霍家军内该如何分配,他全都罗列出来,写的明明白白。 他敛住眸光,缓慢的将奏折合住,正色道:“老夫人,霍将军拥有一颗赤子之心,得他这一良将是大宋之福,他的想法朕都明白,朕会妥当安排。” 众臣皆楞。 宋向卓袖内的拳头青筋暴起,面上不动声色的躬身行礼。 真是一场好看的戏,既早已有安排,何故让这些人在朝堂上像个戏子一样吵翻天。 微垂着的头掩盖住他的神色,宋向卓眼底讥讽一闪而过,身为帝王,最忌心软,他连个死人都这般信任,这江山如何继续放在他的手上。 那个本该是他的座位。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着霍天成将军之意,现命霍家军五大副将掌管全军,五人中暂已赵副将为首,张副将为次,其余三人应竭心辅佐。其女霍真真尚且年幼,由五副将共同辅佐,然不可随意发出军令,待其成熟之日,再做官衔定夺。另....” 此令一出,荆州军队上下齐心,合力抵抗外敌。同年八月,匈奴突袭两次,皆打败。宋军并未追击,恪守荆州防线内。 九月二十号,匈奴再次袭宋,兵力突增,宋军顽力抵抗,仍死伤惨重,朝廷内外人心惶惶,建安帝派兵增援。 三王爷宋向卓趁此混乱偷袭燕都城,城内守卫营赴死抵抗,终在城门破败之前,霍天成忽然出现,犹如神兵降临,率领三千精锐,击败三王爷,自此,祸乱平息。 等霍真真再次回到燕都的时候,已经入了冬。 同上次一般,还是一辆低调的灰色马车,只是这次多了一个人。 马车外周平和聂猗,一个一脸平静的赶着马车,一个满脸新奇的看着四周。 蓦地,周平猛地一拉缰绳,马车里的霍真真和春兰皆没免逃过,全都撞在了车壁上。 “周平,这是在燕都,不是在荆州,怎得驱个马车还打算将我扔出去不成?” 还是那样玩笑、俏皮的语气,究竟有多久没听到了。 江书砚站在灰色马车面前,用身子挡住它的去路,聂猗眉心微皱,正欲开口,却听到周平一脸谄笑的朝江书砚行礼,而后掀开车帘低声说:“他来了。” 霍真真刚勾起的笑僵在唇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放在腿上的手攥了攥,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咬咬牙,一把掀开车帘。 抬眸的一瞬,到底还是愣住了。 他瘦了许多。 本就劲瘦的腰身甚至可以用纤细两个字形容,下巴削尖,眼睑下似是能看到难以掩饰的青灰色。 有种病弱公子的气质。 霍真真跳下马车,轻声吩咐:“你们都先走,帮我和爹娘通报一声,我晚些时候再去问候。” 聂猗翻身下马,脚还未抬起胳膊就被周平拉扯主,他神色一顿,听到周平笑着对那男子道:“我家郡主就有劳江大人,我等就先告退。” 江书砚微微颔首,一言不发,直接转身朝巷子里拐去,霍真真神色无奈,抬脚跟上。 “别看了,那位就是我之前和你讲过的。”周平拍了拍聂猗的肩膀,安慰道。 江书砚耳边听到身后匆忙的脚步声,他不知不觉放缓步子,克制住想要转身的欲.望,手心细细密密的黏腻感挥之不去。 她瘦了。江书砚心想,但也更干练了。荆州的战场让她迅速成长,那双懵懂、灵动的双眸如今变得坚毅、沉稳。 巷子七拐八拐,江书砚没出声,霍真真也没打扰他,只是沉默着一直跟着,直到他走到一个死胡同里。 熟悉的场景,相同的人,霍真真这才察觉,红砖青瓦,枯树探墙,这是临走前她曾堵过他的地方。 江书砚缓缓转身,眸光相对,他抬脚缓慢朝她靠近。 “郡主,别来无恙。”他轻声道,嗓音是难掩的疏离。 霍真真突然鼻尖发酸,那种难以忽视的委屈感从心底袭来,她撇过头,不愿被他看到。 第53章 最终 一声极轻的叹息声飘进霍真真的耳朵。 她稍抬眸,看到江书砚从怀里掏出个一个匣子,在看清的一瞬,霍真真瞳孔微微一震。 是那个她让人从荆州送回来的木匣,里面装的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骨节分明的手指灵活的撬开匣子,慢条斯理从里面取出那个霍真真曾在许多个夜晚睹物思念的沉花簪。 那时候她怕一去不回,心中便是万千不忍还是决定让侍从同那封信一同送回,没想到再见已是半年后。 江书砚抬手缓慢将簪子插到她的发髻上,轻声说:“只此一次。” 霍真真眼睛蹭的一下亮了,爱不释手的摸来摸去,弯着眉眼笑道:“江大人放心,定不会有下次。” 如今天下太平,父亲身强体壮,霍家军轮不到她去操心。 她歪着头,偷偷看着垂着眼睑的男人,伸手勾住他的指尖,放软声音:“荆州战场危险万分,如今归来不易,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争吵,珍惜相处的时间可好?” 江书砚点了下鼻尖,冷哼道:“你倒是来去一阵风。” 抓心挠肝是他,夜不能寐也是他,她倒像个没心没肺的。 “后日江府举办世子册封仪式。”江书砚不疾不徐的说。 燕都城这半年来并不太平,故而明武侯府的世子册封被江书砚一推再推,更何况他想要宴请的人也没在,这次也是专门算好的日子。他眸光微动,盯着对簪子爱不释手的人。 霍真真不假思索道:“我去。” 江书砚漫不经心道:“府内允你?” 公主与将军都已在霍府,世子册封更是明武侯府的大事,她若要去,自是要经过父母准许。 霍真真显然没想到这一点,她抬眸疑惑道:“这有何不可?” 江书砚哑然失笑,想了想开口道:“你切记要同你公主言明此事,不要一声不吭后日自己跑来。” “怎么,你还怕我母亲反对?”霍真真问。 “并非。”江书砚点了点她眉心,“你毕竟是女子身份,冒然独自前来难免会被人说些什么,公主心细如发,她定会为你安排妥当。” 他一介男子不怕什么,但郡主尚在闺阁,若只身前来恐怕惹人闲话。 “你今日就是专程在那里就是为告诉我此事?”霍真真挑眉问道,这人定是专门算好的时间,否则怎么可能这么巧,一到燕都他就恰巧在那儿。 想到这儿,心底就像是被抹了蜜,咕嘟咕嘟,甜味儿不断地往出冒儿。 江书砚抓住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喜色,不由跟着心情也变好许多。自收到她即将规程的消息,他日日都遣人在此候着,故而才能一准儿将人逮住。 他回握住她的手,两人没有说话,只是靠着墙,漫无目的的浪费时间。 * 月朗星稀,明武侯府内灯火通明。 霍真真带着春兰百无聊赖的拔着手上的树叶子。今日她同娘亲一道来明武侯府贺喜,忙活整整一日,前厅觥筹交错,她嫌耳边太吵,专门躲在花园里赏月光。 “郡主,我们在此合适吗?”春兰看着四下无人,只有几盏灯笼里烛火闪烁,光线昏暗。 “怕什么?”霍真真不甚在意,低着头继续扯她的叶子。 今日是江书砚的主场,他这个主人翁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有什么时间说话。整日就跟着母亲对着这家娘子,对着那家姑娘挂着个笑脸,脸皮子都要笑僵了,实在无趣的紧。 她晃着脚,有一下没一下的四处望着。 ‘啪啦——’ 一道清脆的声音传到耳边,霍真真冒出个头,朝四处张望,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正巧和另一双猩红的眼睛对视上。 “郡主?”男人突然出声。 是道熟悉的声音,霍真真认出是那日问她荆州之事的人,江书砚的兄长,江大公子。 被点了名,她只得起身,绕过藤本月季丛,慢悠悠的走过去,轻声道:“江大公子。” 袖子被春兰拽了拽。 霍真真这才发现,江书凯的脸颊两侧通红,眼角虽猩红神色却是迷离的。不是说,他不在乎世子之位,怎么这时候在此借酒消愁? 醉酒的人像是猜到他的疑惑,浅笑一声,打趣道:“公主莫慌,我是借酒消愁,只是消的不是你以为的愁,而是江湖上的愁。” 霍真真心下一松,想到方才自己的念头,心底羞愧难当,嘴上辩驳道:“怎会?江书砚早同我说过,江大公子心在江湖,最是怕沾染上朝堂上的事情。” 江书凯朗声一笑,他那弟弟倒是什么话都敢同她说。 他调侃道:“你们二人倒是心意相通。” 霍真真心中窃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客气了。我就不打扰大公子饮酒,告辞。” 到底这里的人不多,男女有别这点霍真真还是知道的,此地不宜久留,她带着春兰准备再返回前厅。 “跟我走。”一脚还未踏进前厅事,她的手腕忽然被人抓住。 霍真真还未来得及看清是谁,就听到那人说:“春兰,郡主我先带走。” 是江书砚? 霍真真朝春兰摆了摆手,也不及抵抗,弯着眉眼快步跟着人往前走。 江书砚刚摆脱掉围着灌酒的人,一走进花园就看到她同那人有说有笑,明知没有什么,但心底的那口气儿却是越堵越多,忍不住似的聚在那里,憋得他心慌。 他一脚踢开门,将人拉了进去。 霍真真虽不懂他怎么了,配合着他迈进书房,一脸乖巧的等着他出声。 却不想,江书砚沉着张脸,一步步逼近她。 他周身的气场不似往日那般和煦,霍真真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一步,两步,直到整个后背紧贴在冰凉的书柜上,她才察觉到他和往日不同。 江书砚看着她懵懂无知的样子,心里那团气像是被添了把火,烫的他心口发热。 周遭空气变的越发稀薄,霍真真心里却没有丝毫害怕的感觉,攥住男人黑色的袖袍,颤抖着睫毛,含羞道:“江大人…” 江书砚握着她娇软的腰身,缓慢靠近,呼吸拂过纤细白嫩的脖颈,嗓音暗哑低沉:“就那么喜欢他?嗯?”